5. 第五章(2/3)

他的目光落到她那头发上,她家中母亲传统,素来以培养小姐的规格养护她,头发是不许剪的,为了头发的营养,还要常吃芝麻,抹玉兰发油。她倒很大胆,要动这一头让母亲引以为傲的长发。

只是邓中夏是赞同她剪头发的。长发打理繁复,想用功读书是没心力打理的,生活中又累赘,过长的发辫也并不美观,还抢夺身体的营养。外表上面追求是毫无必要的,简洁得体就足够,美是从心灵、从眼睛这个窗口反映出来的。

只是要求他对北京城的理发地方如数家珍,也是太难为他了。到最后,两人站在一处店面门口,周围零星几个进出的人,或工人打扮,或一身朴素的学生样子,偶尔有头戴瓜帽的老态面孔,在门口徘徊几下,又默不作声离开。

裴瑄默默目送那犹豫不决的大爷踱步离去,身后一尾长辫子压着玉坠红绳,发上灰黑白三种斑驳颜色,拢进一条油光水滑的三麻辫尾去。他微微驼了背,走得慢悠悠的,不知为何,她从那脚步里看出了几许挣扎和踌躇。

屋中剃头发的人走出来,苦力打扮,短打露着赤膊,布鞋踩在脚下,顶了一头短茬子出来。即便在当下,男子大多剪头发的现在,这样近乎毛寸的发式也是少数。

“为着生存方便罢了,哪来得及去想美观。”

邓中夏示意她进去,见她目光仍追着那工人不放,说道。

她心中百味杂陈,剪个头发来,在门口都能窥见这人世百态的一角。古圣贤说出世看人间,她不过只走出家门,便感觉自己似乎已不经意间触及到了这真实世界的一点脉络。

邓中夏挑起纱帘,她微微俯身进了门。

一进屋便觉得凉快,北方好处便在此,空气干,不会湿热,夏日寻得阴凉处便很舒服。剪头发的师傅五十多岁的样子,留着辫子,刚做完一个头,在角落坐着抽烟斗,一副遗老打扮。

邓中夏来的路上同她略讲过,此处前些年革命后专为绞辫子服务,近些年的主顾倒大多是学生和工人了。倒是她这样的小姐,一般不会来这里动头发,只他自己也对女孩子的讲究细处不了解,只带她来了他和同窗惯熟的地方。

她在屋中的矮凳上坐下来,按要求把头发解了拂到背后去。一头细发,乌压压地铺满了纤细的背,水润又秀泽。理发的老师傅抽完最后一口烟,走上前,抓起她几缕头发细看。

“真是好头发,”他叹着赞美,另一只手在旁边托盘各色剪子中摸索,嘴里却化了戏腔,轻轻道,“倒晕连眉秀岭浮,双鸦画鬓香云委……唉。”

他话中竟添几分欲哭的悲凉,倒不妨碍手中拿着剪刀,一起一落,青丝委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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