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瑶令2(2/2)

孟瑶不以为意,金光善走后,他到堂子里收拾了桌椅碗筷,一如寻常面带和笑。仿佛那个人是个与他无关的人罢了。

大雪消融万物回春,连绵不绝的春雨下了好几月,荟萃楼生意除去大雪难行的那些日子,其余时日生意都很不错。这样一来忙碌到清明时节,老(鸨)放了三日假,孟瑶买了些蜡烛纸钱来到他娘亲坟前上香。孟瑶跪在他娘亲坟前,摆上桂花糕、栗子糕,供上一块肉、一只鸡、一杯酒。燃纸点蜡烧香。

他拿起手边的酒瓶子喝了一口,对着墓碑仿佛对着他娘亲一般,问道:“娘亲你在下面冷不冷?”

无人回答,寂野空旷,风声萧萧,雨丝绵绵。

“下面一定很冷,又冷又黑,像是无底的深渊一样,只能满心恐惧的往下坠落,不知道什么时候摔成一滩烂泥。娘亲,我从那下面爬上来的,知道下面很可怕。”

他又喝了一口。

然后放下了酒瓶,圆形方孔的纸钱被他一张、一张的送进火舌里。

“也有人不怕,他们相互偎依前行,走过的地方还有彼岸花开。”

“娘亲,我不甘心。”

“我想即使再下地狱,只要有他陪我,我亦不怕了。”

青丝上沾满了雨雾。

“娘亲,你也别怕,用不了多久,我就送他下来陪你。”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沉默了,将纸钱缓缓烧完,风一吹青白的烟雾袅袅吹散。拿起酒瓶再喝两口,把酒瓶也供了上去,随后站了起来。

孟瑶走下蜿蜒山路,在祥悦酒楼里点了两个菜一壶茶。这个地方是他上辈子被一脚从金陵台踹下来之后,为了生计,做账房的地方。那时候每日迎来送往算账清账,很是忙忙碌碌。也是在这里,他遇到了蓝曦臣。

孟瑶坐在二楼靠窗的位子,这个时候外面飘雨,所以窗子基本上都关着,但是他坐下来的时候支起了手掌高的窗子。有风吹进来不会太大,有雨飘进来飘不远。不会有人有意见。

他夹菜吃饭动作斯斯文文,很是雅致的样子。一身的书生文气,让人侧目。毕竟长得好看,气质上佳,引人注目才是正常的。

只是他吃了没多久,窗子下面的堆积杂物的巷子里就跌跌撞撞出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最后体力不支栽倒在地。

原来,他是这么倒地的。

上一世,他算完账目已经很晚了,想抄了近路才打算走那无人的巷子。也是那时才捡到了他。他已昏迷多时。

孟瑶搁置下筷子,将窗子放了下来。放下一块碎银子后,下了楼梯出了酒楼,酒楼外面大街上涌出一行温家修士如豺狼虎豹下山入城。孟瑶沉着一张脸,随后拐进巷子。

待到近前血腥扑鼻而来,孟瑶神情忧伤而坚定的低低叹道:“蓝涣,你这辈子……”是我的。他弯腰将人一把抱起,烧起一张传送符,瞬时转移回了家里。

这地方僻静,周围邻居院落也是有高墙相隔。他将蓝曦臣放到床榻上,打了一桶煤炉子上温着的热水进来,顺手拿了盆。

他将水倒进盆子里,搁置在三角木架子上,摘了棉布浸水去给蓝曦臣擦脸。

蓝曦臣脸上都是血污,满是灰尘泥泞,头发上也浆着血和泥水草屑。

“这大概是你一生中最狼狈的时候。前有虎豹,后无依靠。哪怕上一世观音庙里手刃我,大概也没这么狼狈了。”孟瑶仔仔细细一丝不苟的给他擦着脸。再度缴了棉布给他细细擦了一遍,一张干净的脸显了出来。世家品貌第一的蓝涣蓝曦臣啊……公子端方温其如玉说的就是这样的人了。

蓝曦臣皱着眉毛,在昏迷中依旧不安稳。孟瑶伸手抚了抚他的眉宇,可惜蓝曦臣依旧皱着眉毛很不安稳。

“父亲重伤即死,云深不知处被烧,众多藏书毁于一旦。蓝涣,你心中担忧如焚吧?”

他将水倒进庭院,重新倒了一盆,解了他的衣服给他擦身,皙白的胸膛上茱萸粉嫩,腰身修长。孟瑶倾身,随即停在了蓝曦臣唇前。“哈……我一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可是在这个时候却假正经了。在你面前,我感觉自己很可悲了蓝涣。这么好的时机,如果我放弃了,可能这辈子都别想了。”

他眸光又深又沉,但是随即他坐直了。给他擦干净了上半身。指甲里的泥土和血都被他一一清理干净,寻了件自己的里衣给他穿上。孟瑶脱了他的鞋袜,将脚掌握在手心,他低头亲了亲他脚背。后将双足沉在水桶里泡了泡擦干净水渍。将身上的皮肉翻滚的伤口上了药包扎好。

被子盖好,捏了被角。

你不在的时候,总觉得时间过得极慢,一天要忙忙碌碌不歇气才能抑制那疯狂生长的思念。

你在的时候,哪怕什么都不做,就守着你,也觉得时间如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