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三子(2/2)

弘历当日虽跟着四爷出城迎了抚远大将军归朝。

但弘历也知道,到底十四叔不同,与自家阿玛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所以又再次请示了四爷。另选了个日子,由弘时这个长兄带着,弘历弘昼跟随,三个侄子又正式上门拜会了一次这位十四叔。

这一去,当真是见了一番车水马龙的盛景:只见府邸门房外等着奉承的旗下人、包衣无数,排队都挤挤挨挨的。甚至官至佐领都没什么好位置,只能在外门的茶房里苦哈哈的等着十四爷召唤,能拨冗见他一面,让他磕头请安外加奉上礼物。

弘时等人到底是雍亲王府的小阿哥,不需要在外头等,立马被迎到府里头去了,先跟着太监去后面拜见了十四婶,然后边跟婶娘聊家常边等着十四叔。

他们是晚辈,候着长辈是应该的。

直等了半个多时辰,茶水都换过三轮,十四爷才来见了见这三个亲侄子。只是来去匆匆,没说两句话又走了,只道:“你们有空只管来找弘春,让他带着你们在府里跟兄弟们玩。”

弘时忙代表弟弟们应下:“十四叔放心,弘春堂兄一贯照顾我们的。”

弘春作为十四爷的长子,年纪比弘时还要大一岁。可见在子嗣上,十四爷这个做弟弟的是后来者居上,把四爷比的灰头土脸。

这是题外话,只说见过了十四爷,弘时等人便告辞出门。

因还是冬日,寒风扑朔不便骑马,各府备的自然都是马车。

数十马车在府门侧边的胡同里排起了长龙。

弘历上马车后,掀开帘子凝神往外看去,目光梭巡一会儿,终于寻得了八爷府上的马车。

弘历还记得,今早出来的时候,就见到八叔府上的马车在自家前头,早一步拐了过来,估计也是弘旺来拜见十四叔。

如今他们三个已经被打发走了,可弘旺还留在里面。

弘历忍不住略微蹙眉,低头琢磨:难道在十四叔心里的亲疏,八叔竟然比自家阿玛还重吗?再想想从小到大阿玛提到十四叔的概率,对比提到十三叔的概率,弘历的心里,对这位叔叔又有了新的认识。

他看到了想看的,就放下了帘子:从前自己年纪小,不得出门,外头的事儿除了师傅讲课,别的一点都不知道。可师傅们的话,也都是书本上的道理,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是皇家和睦一团和气。

马车缓缓动起来。

弘历心道:如今他已经长大了,已经自己出门看世情了。那就要用自己这双眼睛看着,来分辨出到底什么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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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爷今日无甚事,只在书房写字。听说三个儿子从老十四处回来,索性就把他们拎过来问问情况。

弘时面对四爷还是有些畏惧,又是第一个发言无可参考,便只干巴巴道:十四叔府上宾客盈门。想了想又添了一句说:十四叔和气,请他们去跟弘春堂兄弟玩。

弘历便道:出门时候遇到了八叔家的马车走在前头,只是未在府里遇上弘旺堂兄。

弘昼最干脆,直接说在十四婶那里等久了,光换了三杯茶,也没什么扎实的点心,如今都饿了。

别的还罢,弘昼一说完,弘时眉毛就立起来了:“五弟这话传出去,倒似十四叔怠慢了我们似的。况且你就缺那几口点心吃吗?好在你在十四叔府上没说这话,否则岂不丢脸?”

弘昼没忍住,当着四爷白眼都翻到天上去:“三哥‘十四叔、十四叔’的叫的这样亲热,我瞧着十四叔待我们没有多亲热,就说两句话把我们给打发了。”

弘时还要再教导弘昼,只听四爷将端着的茶杯搁在桌上的响动,他又不敢多说连忙闭嘴。只能用紧蹙的眉,皱着的脸来表达对弘昼不敬长辈的痛心疾首,自己不与之同流合污的品格。

然而弘昼根本不看他,依旧鼻孔朝天。

四爷看了会儿三个儿子,只淡淡道:“还有别的事儿吗?”

弘历本想告诉阿玛自己的发现,但看向一侧躬身沉默的太监,又将话咽了回去:今日跟着他们三兄弟去的是张有德。

弘历知道,苏培盛固然是一直跟着阿玛的贴身太监,可张有德才是主管前院各种事务的太监,必有过人之处。这回他们兄弟出门,阿玛特意让张有德跟着必然也是放一双眼睛看着。那没道理自己都看出来的事儿,张有德看不出。

这样想着,弘历就把话咽了回去。也是他实在不想当着弘时的面再说什么了,好不好就要受一顿数落。

于是三人就一齐告退。

弘时出门后,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弘昼然后就往后头茂昌院去了。弟弟们朽木不可雕也,弘时就准备用宝贵的时间去陪一陪自己怀孕的妾室钟氏,让她好好给自己生个儿子,给阿玛生个长孙出来。

弘昼对着他的背影拱鼻子,转头又拉着弘历的袖子:“四哥四哥,横竖今天的课免了,咱们出门去射兔子去吧。”

弘历把自己的袖子抽出来,微笑脸:“讲书停一日,大字课不能停。还有阿玛元宵后给你布置的时论文章你可写完了?”

弘昼捂着脸发出了一声哀嚎。弘历见他这样,居然说出了一句几百年后家长常用的名句:“功课是给自己学的,又不是给师傅学的。”

然后又劝道:“你也听师傅们说了,爵位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到时候咱们要去宗人府考恩封,若是能考个优就能得个好的爵位,到时候也让额娘跟着享福。你也想想,要是考了个‘差’出来,连最低的不入八分爵位也捞不着,要怎么在上奉养额娘,在下养育儿女呢。”

一番良药苦口完又适当给了个甜枣:“自然了,考恩封的时候,骑射也是要考的。既如此,等你做出文章来,咱们就回了阿玛出门去射兔子如何?”

终于,在弘历拿出了‘考试’这个千百年来折磨无数祖国花朵的紧箍咒来,终于暂时套住了弘昼的玩心。

两个人结伴回去写大字温功课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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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儿子们告退后,四爷就在屋内闭目养神,一时小顺子走进来,轻声将三位阿哥出门后的表现都回了。

四爷只是点头听了,然后让张有德说说老十四那里的情况。

张有德一双眼睛可比弘历毒多了,弘历只看出一个素日见过的八爷府上的马车。张有德多年来管着雍亲王府前院的琐事,应酬各府的帖子和管事,对朝廷的各级官位和各级爵位能用的马车烂熟于心,今日一打眼,就知道,十四爷府上到底去了多少高级别的勋贵和朝臣。

可以说张有德这一路,看似低头弯腰,其实一双小眼睛里记录了许多人和事。

待张有德一一回禀完在十四爷府上所见之人,所见之事后,四爷忽然开口道:“方才弘历似乎想说一事,但又没开口,是怎么了?”

张有德不敢把话说死,只道:“奴才奉命跟着阿哥们的车驾伺候,只见四阿哥上车后拉开帘子寻了片刻,看定了八贝勒爷府上的马车还在后,才放下帘子。方才四阿哥想说的,大概就是这件事吧。”

四爷揉了揉眉心。

弘历,是个聪明的孩子。

这聪明,不是指他背书习文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也不是说他有倚马千言出口成章的文采,而是弘历对于人心和时局的一种敏锐。

说起来,四爷自负,他的儿子们读书骑射都不差,功课上头师傅们都只有夸的份。

弘时素日所作的文章,拿来一看都是有理有据条理通顺。时不时跟堂兄弟们一起做诗联文那也是引经据典,一看就是下过功夫也颇为优秀的。

可是只有功课好在皇家又有什么用?

四爷想起弘时‘明月照沟渠’似的奔着老八等人就去了,心里就堵得慌。

这小子怎么就死活看不出来外头的情势啊!

在这点上,弘时别说不如弘历,甚至都不如弘昼。

弘昼年纪虽小却也看的明白,十四将他们放在后宅半个时辰之久,是给他们小冷板凳坐。那种来找弘春玩的随口的亲热话,只有弘时会当真。

这孩子被人骗了还给人数钱,也不是第一回了。

四爷看着三个迥然有异的儿子,不免想起了自己小时候。

说来弘历弘昼虽都在人情世故上有着天然的聪明,但弘昼的聪明里带着些野蛮任性。

许多事情他看的明白,感受力也敏锐,按理说也知道怎么做最圆滑,但弘昼就是不肯忍不肯屈就。

四爷难免想到自己小时候,太子和大哥阴阴阳阳的时候,有时候拉他这个做弟弟的做筏子,四爷烦的甩手就走。

多像现在的弘昼,可见这些儿子里,弘昼在性情上,才是最像自己的。

倒是弘历,天然有一种稳重和冷静,在孩提时代就显露出来不同。

四爷在心里再次细细度量了三个儿子。

张有德站在旁边,长久的寂然无声,像是一根阴影里的柱子。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中涉及西/藏问题的,就算是历史,文中也尽量含糊过去了,怕被和谐。)

史料放在这里:康熙五十九年,册封新胡毕勒罕为六世□□喇嘛,结束了五世□□喇嘛之后的西藏宗教领袖不定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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