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待客(1/2)

("[清]娘娘负责躺赢");

雪下得越来越稠密,

耿氏就是这会儿从院子里一溜小跑进来的——她跟宋嘉书相反,喜欢晴好的天气,她怕冷讨厌雪,

嫌踩着吱嘎嘎的心里发颤。

说来,两人从性子到喜好几乎处处反着,

能处的不错也是缘分了。

“你怎么还特意跑了来?有什么事叫青草来说一声,我过去就是了。”宋嘉书看耿氏毛领上还挂着一点化了的晶莹雪水,

就拿手帕给她擦了擦。

耿氏笑道:“罢了,

一会儿还得路过姐姐这,

一趟腿了。”

宋嘉书表示明白:她们今年负责府里的腊八粥,

得提前去问一下年侧福晋的意见。

如今这位是府里的大熊猫。

年侧福晋十一月底刚刚生下一个小阿哥,排行为六,

这会子正在坐月子。

坐月子的妇人某种程度上比孕妇还精细,要好好调理。

她们准备亲自走一趟东大院,问一下年侧福晋的忌口,最好让年侧福晋自己院里的小厨房接了这个差事去,

两边省事。

东大院本来地方就阔朗,后头除了围廊就是挨着后花园子。前两年的时候,

年侧福晋第一次有孕,

四爷除了安排大夫坐镇,也拨了两间屋子专门做小厨房。

耿氏端起桌上现成的热茶喝了一口,

见宋嘉书还在给她擦衣服上的雪水,就催促道:“姐姐咱们快去吧,

这雪一时半刻停不了,一会儿又落一身雪,不碍事的。”

两人冒雪走了趟东大院,在正厅里先把带着雪与冷气的大氅交给身后丫鬟,

才进内室去看年侧福晋。

一进门,只觉得屋里暖和到近乎闷热。

女人生产,是很损耗元气的事情。

宋嘉书在前世看过一篇科普,孩子不单单是个受了精的卵细胞在体内长大然后分娩,其实孩子出生的时候,还要带走女性一部分端粒体。所以女性生一个孩子大约相当于老七岁。

年侧福晋还在月子期,本来身子就不太好,自然脸色有些憔悴。

只是她天生容貌柔美,这样的憔悴倒更有些西子捧心的风韵,加上她眼里有子万事足的晶莹满足之感,反而另有一种风华。

自从半年多前,府里众人在心有灵犀之下,携手坑了一回李氏后,宋嘉书就很少见到年侧福晋。

她深居简出安心养胎,似乎在她的心里,只有四爷跟孩子。别的时候,她总是神色淡然,带了一点倦意。

见她的机会难得,所以宋嘉书每回见年侧福晋都要好好欣赏半日。

头上还带着抹额的年侧福晋,靠在枕上听她们说话。

果然年氏笑了笑道:“我如今不爱吃蜜豆的味道,又不能用凉物,自然也吃不得薏米仁——为了我一个叫大膳房改来改去也麻烦,东大院的腊八粥,就叫后头自家的小厨房做了吧。”

宋嘉书和耿氏纷纷客气道:为了您的大厨房怎么麻烦都是应该的。

年氏再次表示,我还是不给大家添麻烦比较好。

这样跟赵匡胤登基似的来回谦让了两三回,才如两方所愿的敲定了腊八粥分餐制度。

耿氏出门就松了一口气,到了凝心院大院里才笑道:“不怕姐姐笑话,我有时候怕年侧福晋更甚于福晋。”

宋嘉书笑眯眯:“大概是不常打交道的缘故。”

耿氏点头:“是啊,总觉得跟年侧福晋说不上话,不是一路人。”

宋嘉书心道:可不是吗,咱们是本着来打工过日子的,年侧福晋是来情深似海的,大家确实不是一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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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凝心院,宋嘉书跟耿氏两人就坐在一处继续算腊八粥的份额。

耿氏身后的青苗把耿氏的衣裳拿去薰笼上烤火,预备着穿。

耿氏屋里的丫鬟都以‘青’字开头,平时她最常带在身边的是青草,如今年节下,她的淬心院也有许多事儿,所以就把青草留下,带上了青苗——她屋里另两个小丫鬟叫青瓜和青葱,名字可以说是非常随意了。

帘子微微一动,闪出一张熟悉的脸来。

正是往各处院里去的白南也回来了:“回两位格格,奴婢没见着李侧福晋的面,是绿湖出来说了一句,一应都随着府里来就是。”

耿氏的鼻子就“哼”了一声。

女人关于自己的仇说不定能忘,但欺负过她孩子的仇那肯定记到地老天荒,跟李侧福晋有关的事儿更是都要哼上一哼。

白南也知道耿格格的心结,等她哼完才继续道:“西边和后院三位格格去也无甚忌口,只有郭格格说喜欢蜜豆,想单要一碟子,到时候绊到粥里吃。”

这是芝麻绿豆的小事,郭氏虽不得宠,但自己去要碟子蜜豆,大膳房肯定也不会不给。

这会子故意通过白南来说,就是个示好的意思:看,我多支持你俩工作啊,一点子要求都先请示,不搞特殊化。

耿氏“哎”了一声:“武氏现在倒是老实啊。”

当时武格格想要攀着李侧福晋得宠,还曾经出头挤兑过宋嘉书。不料自己买了只不断跌停的股票,李侧福晋一路翻车翻到谷底,于是武氏也立刻夹起尾巴做人,比郭氏和宋氏还像影子。

米豆的种类数量都是好算的,宋嘉书跟耿氏对过一遍,然后叫人送去大膳房,又约定了明日去亲自检看一下,米豆无陈坏,无以次充好,这事儿也就算齐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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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大院。

绿湖在院里叹了口气才转回去:她可是知道,钮祜禄格格和耿格格亲自去了东大院,而西大院这里,却只让丫鬟过来——这可不只是一碗腊八粥的事儿。

不过如今也攀不得。

自家主子被四爷关了禁闭,今年中秋都没放出来去宫里请安,反而是当时还挺着肚子的年侧福晋随着福晋进宫去了。

直到颁金节,爷终于开恩准备放主子出来,也亲自到了西大院,屏退了她们这些下人,跟侧福晋说了半个时辰的话。

从那日起,西大院的门是开了,但侧福晋就像一把蔫了的小油菜,人前人后都没有那种精神气了。

绿湖走进去回了,李氏也只是表示听见了,就让她下去了。

李氏有很多不甘心的地方,但这连环的打击下来,她终于悟了一件事:今时不同往日,在四爷那里,反正是一代新人换旧人了。

她握了握手,留的纤长的指甲在掌心掐出几个月牙来。

还有儿子。

她就只有弘时了。

于是腊八这日,弘时来陪亲娘喝粥的时候,李氏就问起了:“别的府里小阿哥们邀你年节下出去散闷,你怎的也不去?”

青春期面子大于一切的弘时同学,半年多还是没彻底缓过来。

如今虽不在房里躲着了,但还是不大肯出门。

听李氏问起,脸上又挂上了那种半悲伤半羞恼的神情:“额娘叫我如何有脸面出门,又如何跟兄弟们说话呢?”

李氏叹了口气,又亲手给他夹小菜。

“额娘如今也帮不上你许多,你亲姐姐又没了……”李氏想起来还是想哭。

弘时眼圈也跟着红了:他对亲娘和亲姐的感情十分深厚,也觉得自己额娘被阿玛要求‘病来病去’很是不忿。对阿玛的畏惧里难免添了一点怨怼:儿子挨老子的骂也罢了,何故让额娘也在后宅丢脸,更在格格们跟前丢脸。

于是上来劝说李氏,自己会好好振作争气。

李氏抹完眼泪,又道:“额娘这些日子虽过得不顺,却也想了些缘故。原是我无依无靠,一体一身都靠着你阿玛,一旦失了他的心意,才连自己和你都险些不能保全。”

她看着儿子:“但你跟额娘不同,你是个阿哥,又不是个后宅女子。你还有外头的天地。”

“现年氏也有了儿子,你阿玛喜欢的不得了,据说想趁着年节下进宫向皇上给六阿哥讨个名字……”李氏想起来就心酸:“你们兄弟都是种了痘出过花才有的名字,怎么他个刚满月的奶娃娃也有这个殊荣呢?还不是你阿玛偏心年氏的缘故。”

“弘时,你要争气,除了讨你阿玛喜欢外,也该多跟人交际。”

“若能跟各府的小阿哥们都交好,就是你的前程和本事。若真能如此,在府里能讨得你阿玛欢心最好,便是不能,他看在你的本事的份上,也不好动你。你想想,要是各府,尤其是宫里都喜欢你,难道他还能强立了小奶娃做世子?”

李氏这是失了宠后,幡然醒悟,男人的喜欢靠不住,准备让儿子去经营点势力。

弘时听得眼睛都发直:“可阿玛不喜欢我跟外头来往……”这孩子还没傻到家。

但李氏是个被失宠折磨过得人,对四爷这种‘喜新厌旧翻脸如翻书’的男人是怀着灭绝师太的心思的:男人都是靠不住的。

见弘时如此,还着急道:“你是个实心肠的孩子,只想着孝顺你阿玛,却不知道他心里只有那一对母子了。如今连着弘历弘昼两个格格生的,得他的好脸都比你多些,你还不自寻些退路吗?”

意思是:若是四爷喜欢弘时最好,不喜欢,弘时也有势力有本事自保,让四爷动不了他。

弘时想想阿玛阎王似的冷脸,点头应了。

母子两个达成了共识,继续喝粥。

这世上的事儿,两个人就是比一个人力量大:但问题是,方向错了的话,力量越大越要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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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眼过了新岁,康熙五十八年迈着步子走来了。

正月里各府日日都要摆年酒,亲朋酒故请一轮,足足摆出去一二十天才算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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