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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不是她主动联系。

车子稳住后,初春看着透黑的天,长叹一口气。

怪她太粗心,没注意车子油耗,刚才去了两个小加油站,一家没有98,另一家纯汽用完了。现在的她只能守着那点油量,把车默默停靠在银行门口,下去吹冷风醒一醒脑,顺便看看这里能不能拦到出租。

在车里待久了,两颊被热风吹得红红的,初春用手捂着脸,试着降温。

有路人注意到这边,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初春笑着摆手说不用。

不经意地侧首,看见一辆车前灯照在这里。

她半眯起眼睛,不适地敛目,下一秒,灯光暗掉,一个身长玉立的男人,行于昏黄灯光和黑暗交织间,不一会儿,他出现在她的眼前。

看清来人后,初春捂脸的动作逐渐迟疑。

过分多的身高差,让她不得不抬头仰望。

浸于夜色中的眼睛,晶莹透亮,带着懵然和意外。

“初春。”谢宴出声。

她眸光微微闪动,唇线不自觉抿起。

久别重逢,恍若隔世。

“是我。”谢宴看出她眼里的光意味着什么,“不认识了吗。”

——也就三年没见而已。

初春垂下手,认真想了想,点头,“认识。”

声线明晰,绵而不腻,带着女孩特有的清甜,像是五月抚过脸颊的和煦暖风。

她能出声了。

不仅如此,她和以前的她,外貌气质截然不同。

腰背很直,双目晶亮,不会像以前那样因为自卑微微垂首且不敢和陌生人招呼。

五官比以前更加精致清丽,轻易蓬松的气垫烫代替以前规规矩矩扎起的马尾,穿衣打扮的色彩搭配也大胆新潮,就像是从ins无滤镜走出来的小美人。

漂亮得在路边站几分钟就有异性关切地询问需不需要帮助。

许久未见,他们两人一如既往地将气氛弄僵。

谢宴最先打破沉静:“什么时候回来的。”

初春:“一周前。”

一周前就回来了。

但他没有收到一点消息,就像三年前离开那样,毫不知情,最后连道别都匆忙。

谢宴垂眸凝望那张熟悉又陌生的漂亮脸蛋,百般情绪扑面而来,却只字未从唇间溢出。

相比而言,初春反应不大,朝他车子递过去一眼,“你怎么在这儿?”

谢宴:“刚好路过。”

初春:“但你家好像不在这条路……”

谢宴:“我绕路了。”

“……”

噢,这样啊。

虽然她不觉得他是个连回家的路都忘记的人,但对此没什么好奇心,比起他为什么在这里,她更期待什么时候来出租车。

“上车,我送你。”谢宴说,“明天再让保险公司给你送油。”

他没有转身就走让她像以前那样亦步亦趋的跟着,好像预判到她不一定会上他的车一般,像个家长一般目不转睛地望着。

一时半会等不到出租的初春上了他的车。

许久不见,没太多拘谨,反倒熟悉的系安全带,报位置。

车子启动后,大概觉得无聊,初春找路遥聊天,虽然她回来一周了,但路遥在外校学习,两人还没碰面,依靠语音聊天。

“……刚搬过去,家里什么都没有,所以刚才在商场买了好多东西。”

“我爸那边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医生让家属做好心里准备。”

“最近都有空,找个机会一起吃饭慢慢谈。”

闺蜜两个你一句我一句,天南地北地阔聊着,话题又碎又杂但就是说不够,每个语气词都能表现出此时此刻活跃的心情。

说累了,谢宴给她递瓶水过去。

“谢谢。”初春道谢。

和路遥聊完,初春确实有点渴,小口小口喝着水,有些凉,她喝得很慢。

车厢里一片静默。

两人沉静数十分钟。

初春刚才和路遥谈天的时候眉飞色舞,无所不谈,唠嗑半天都不带喝口水。

但面对谢宴的时候,一句话都没有。

任由气氛继续死气沉沉下去。

谢宴目光平视前方,似乎无法忍受这样的差别对待,问道:“你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初春点头:“有。”

谢宴:“说吧。”

初春:“待会右转。”

——右转近点。

就这个吗。

谢宴以为她能发出声后会和他说很多话。

就像以前那样,发来一长段的信息,可能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日常琐事,但她愿意分享给他。

又是一阵沉默。

谢宴:“什么时候回来的?”

初春:“……”

这个问题,之前问过了吧。

她没说话,侧首看他,“你怎么了?”

不舒服么,看着好像心情不太好。

谢宴:“没什么。”

初春便不再吭声,也没有玩手机,看向窗外飞驰而过的夜景。

一周前,初春得到初父病重昏迷的消息,才从海城赶过来探望。

三年前她和母亲离开这座城市后,初家因为初父传出出轨的丑闻,也因为公司内部管理层腐污,再加上没有王家的协助,开始走下坡路,一年不到的时间,初家出现负盈利。

商人重利,借急不借穷,和初父关系不错的朋友们个个都是聪明人,看出对方无药可救,便撒手不管。

朋友的淡漠,公司的压力,再加上程晚静和其母对财产的逼迫,初父终于病倒了。

医生说情况不乐观,家属做好后事的准备。

初春这次回来,是听初母的意思,一来处理初家的公司,二来,她也担心奶奶的情况,特意回来看看,应当住不了多久就要走。

她现在暂住的房子是大舅三年前从一港商手里购入的别墅,豪华而空荡,一个人住绰绰有余。

谢宴把车停靠在大门口,解开安全带,径直去后备箱收拾购物袋。

“啊……我来吧。”初春忙下车,他刚才已经帮她把东西拎到车上,怎么好意思麻烦他再卸下来。

她买了不少东西,大包小包。

初春一边阻止,一边自己去提袋子,却不想谢宴的动作比她快很多,她手过去的时候,东西已经被他提走了。

初春:“真的不用,我自己来。”

谢宴:“开门。”

命令的口吻。

初春只好依着做。

来回两趟才把东西提完,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初春忙去厨房倒了杯水,客气地请他入座休息一会儿再走。

刚才两人在车子上一路无话,如同隔了数道厚墙一样,谈不到一块儿去。

这个时候就算坐下来喝杯水,依然如此。

以前的初春不健谈,只能用手语勉强交流,但在他这里还是会译音谈话,或者发信息。

现在的初春变得开朗很多,可以说话,声音悦耳动听,但久别重逢后,她没和他谈过一句闲话。

没说这几年的事。

也没说以后的打算。

哪怕两人重新认识一场,也不该这般沉默寡言。

“初春——”

再一次,是谢宴打破沉默。

偏偏这时,手机铃声响起。

初春看了眼号码,歉意地表示自己要接个电话。

她起身从客厅离开,不是什么私密电话,没有隔太远,胳膊肘抵着在楼梯扶手,和那端细声细语交谈着。

“……嗯,我刚到家,不用担心,一个人住没关系的……你才是小孩子呢。”

看得出来,她和那边的人聊得很好,氛围不比和路遥谈的时候差,轻松愉快。

谢宴心不在焉地瞄一眼手机屏幕上卫准发来的信息。

知道电话打不通,卫准索性发信息告知:

卫准的“哈哈哈”没过十秒,又怂怂地把信息撤回了,大概以为谢宴不会随时随地看他信息,所以发得肆无忌惮。

等人回来,谢宴依然保持原先的姿态,不拘谨不肆意。

“不好意思,刚刚接了个电话。”初春脸上还有刚才谈话时的余笑。

“谁打来的。”

“在美国认识的一个朋友。”

“男的吗。”

“嗯。”

“你们关系很好吗?”

“挺好。”初春认真回答,“一起旅游,一起参加派对。”

——关系应该很不错。

不然刚刚打电话的时候怎么是笑着聊的。

她在异国和别人旅游派对玩得嗨,却连一个电话都没打过给他。

初春没看出男人眼色变化,诚恳道谢:“今天谢谢你送我回来。”

谢宴:“不送。”

“啊?”

“不谢。”

“……噢。”

不谢就不谢,语气那么冷做什么。

见他只剩小半杯水,初春打算再续一些,去拿矮几上的水杯,碰巧谢宴也在抬手,两人一上一下,触碰到一块儿去。

初春握着杯子,而男人的大手握着她的细腕,温热的触感在两人之间交递。

本来应该条件反射地缩回去,他却迟迟没有松手的迹象。

“小初春。”谢宴凝望着她,声色平稳,“你是不是该解释下,为什么这三年里一个电话都没有打过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