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女大儒与女厨子（4）（1/2）

“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乐涂憋了半天才说出了一句。

乐瑜气势一点也不输：“孔夫子以仁者爱人,这原话唯汝子，却被说成了女子，族长是看不起天下所有女人么？”

乐涂干瘦的脸上已经说不出什么话,他其实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今天带来的都是亲信嫡系，看着这乐瑜就知道，这个小女娃能言善辩，不是善茬,他是真没想到会成为今天这个局面。

乐瑜就这样，如同一个女战士一般站在人群前。

乐赜不能做这个恶人,她可以！

至于她的名声，这东西，她乐瑜未来想要,还怕没有？紧接着,她还扯着嗓门大喊道：“石叔！有贼人！”

分贝极高的声音穿破了屋子，传到了屋外，正在练武的石叔本就耳目过人,他动作极快奔入了屋内，颇具几分关公姿态的喊道：“竖子尔敢！吃俺老石一棍！”

穿着黑色棉袄的石叔看着屋内的架势以及周围熟悉的人,脸上略带尴尬,收回棍子,身形还是站到了乐瑜前面,对着族长他们七八人后头喊道：“忒！贼子是何，哪里逃！？”

这可能是孙悟空的原型,不过碍于石叔的表演性人格，她还是努力镇压住嘴角的抽搐，解释：“听说贼人刚刚进了宗祠要去除阿祖的名字,简直欺人太甚，石叔你......”

就在乐瑜准备招呼石叔去抢族谱的时候，乐赜缓过来了，拍了拍石叔的肩膀，语气平和：“回去吧，今日是我乐氏族中之事，刚是阿瑜顽劣。”

接着对着族长乐涂鞠了一躬，语气不卑不亢：“阿瑜尚小，学文且短，仅背诸祖，知半解，而自以为理天下不公，多有得罪。”

乐瑜听到这充满内涵的味儿，就知道祖父应该是真得缓过来了，原本提着的心总算松了下来。

“今日族学尚未结束，若族长无事那便让我将这个课上完，至于关于儒法合流之道，三日后我将前往宗祠辨道，到时候我会请北秀容县尔氏，庐江潜县姚氏，吴郡吴县吴氏等诸公前来。则今，族长请带人归矣。”

乐涂本来黑黄的脸更加僵硬，也知道这次是他太想当然了，听完乐赜的话，沉思半响：“今日是吾等唐突，那三日之后便开乐氏宗族大会，愿为子之所谓辩解，无忝矣乐氏积年之清誉。”

他还能自找台阶下，乐瑜忍不住翻了白眼。

这群人一离开，教室里就安静了下来。

就在此时，屋顶上传来了一个宛如玉石之脆响的男声：“妙哉妙哉，今日之乐戏，甚为有趣。”

乐瑜没想到，这梁上还有人，抬头看到此人一身黑色劲装，不过衣边纹路精编边彩线，并非平民百姓能拥有，再观他面容，健康的小麦色外加眉眼精致的五官，年约十四五岁的模样，看起来精神奕奕，这一看就是大家出身啊。

但是她现在可不管是谁，今天这事情，绝不能外露，必要时候，还得灭口：“石叔！贼人在那！捉！”

她还状似无意的拍了拍其实没有灰尘的袖子，作为学堂里的老大，颇有几分气势一甩：“孩儿们，今儿我们这摆一招，叫关门打狗。”

除了指挥两三个保护乐赜，剩下的各执其位。

这屯部的学生里，有一个个头特别大的，一般大家都称呼他为大牛，别看他个子大，脑子也灵活，虽然也就6岁，作为家里的独生子，向来天大地大乐瑜最大，一听到这话，非常利落地带上两个小弟关上大门，布阵。

一看就知道，这帮孩子平时没少被乐瑜组团干点啥。

陆旻没想到，他就小小开个玩笑，就被揍得鼻青脸肿。

虽然他轻功了得，但房间内空地不多，他又不可能去伤害小孩子，在身上已经被招呼了好几处棍伤后，赶紧讨饶道：“我错了，我错了，我是陆韫之子陆旻，此次前来诚邀先生前往良益办州学，辅儒法合流！今日我只是想先听先生的课，我......”

话还未说完，便被大牛一把嵌住按倒在了地上。

乐瑜摸了摸下巴，听着有几分真，也不管男女之别，直接上下其手把这个自称陆旻身上的文牒之类搜拿出来。

“哎呦呦，你这聪明伶俐的小姑娘，怎么就能那么随便....哈哈哈哈，别摸...我真得是陆旻。”

虽然被抓，但是陆旻的絮絮叨叨可太多了，还能附带彩虹屁，说自什么千辛万苦前来苍坞县，路上遇到了什么，听得乐赜都有些脑袋大。

“罢了，放了吧，先把今日《诗经》学完，其他等结束后再说。”乐赜无奈扶额，再一次拿起了书本。

......

看着眼前扒饭扒的干净利落，活像没吃饱过饭的公子哥陆旻，乐瑜忍不住在阿祖耳边叨叨：“阿祖，我们是不是被骗了，他其实就是偷了别人的衣服，来骗饭吃骗喝的穷鬼。”

“阿瑜！如今你是越加放肆了！”乐赜还没教训今天口出狂言的乐庾，这会儿又那么没礼貌在吃饭的时候说别人闲话。

陆旻扒拉完，用袖子一抹嘴，豪气十足：“我这是真得饿啊，而且这个饭菜还挺好吃的，谢谢哈。”原本他这一路都是啃饼吃，又冷又硬，再加上好些地方因为大雪封山，他只能绕道走，这一路上消耗食物自然比较多，也就好些时间没吃饱了。

“好了，这衣服也换了，饭也吃了，说吧，你到底来干嘛。我可不像阿祖，真君子，你今天擅闯我家，就算真得杀了你，我们也可以不受牵连。”

乐瑜双手抱胸，三分漫不经七分严肃的威胁。

她可不相信，陆韫会这么无礼只让一个矛头少年郎来邀请阿祖。

之前她不想过早暴露本性，但是现在发现这阿祖儒法合流的提议比她想象中更加危险，今日是族长正大光明来逼人除族，明天天知道是什么祸从天而降，来个灭族之灾怎么办？

再往更深层次的方向想，万一是楚国发起的文化战争呢？他们很有可能来暗杀跳动儒法两家，那到时候不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

“知道知道，其实我是偷偷先跑来的，大队伍估计明后天才到，我就想来看看，写出这篇文章的乐先生是怎么样的人，连我叔父那么骄傲的人都推崇备至。”

“你叔父是谁？”

“当朝丞相沈惟沈君。”

“不是听说沈君依法治军，军纪严明么？你怎么能偷跑出来？”

“这叫事先探寻，了解一下情况，打战不也都需要这样。”

哎呦，这竟然是位后台十足的世家子，就是这个性子真的聒噪的很。

乐瑜有几分相信了，但是该问的还是要问清楚。

“你的意思是你叔父已经看过我阿祖的文？”

“那你背一下我阿祖的文证明。”

......

看着两个小人儿严肃又有趣的一问一答，乐赜原本有些难受的心莫名受到了抚慰，其实他的方向没有错，只是他没想到，向来他推崇备至的儒生们还没接受，这法家的人却最先接纳了这个学说。

这一晚上，陆旻给乐家带来了最新鲜的时事，甚至是当朝政治中心核心人物的态度，以及之前儒家王氏事情的原委，而不是哪些被各种填料而生的故事。

首先在他的叙述里，沈惟虽然以法治理，但是对儒家文化也有所耳闻，不至于那么深恶痛绝。

这次乐赜的提议，当天就送往了沈惟那里，并且把陆旻招了过去，让他来拜师学习学习。

至于当今天子幽帝雄才大略也非常开明，但是他应该对士族非常警惕，不过，这是乐瑜从旁打探出来的，也就她自预估。

毕竟世族的根已经烂了，必须处理，不然为什么王家暗地里敢把铜铁这样战略物资卖给了楚国。

总之，通过陆旻的描述，至少看起来乐赜不是孤身一人，乐瑜这才稍微放心一点。

毕竟，乐赜其实在古代算是有些叛逆的人物，基本上历史上这样的人下场都不太好。

但是如果得到统治者的认可，那就是另一种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