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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道远本来为了下个月去山西办货的差事忙得不可开交,结果,秋海堂来了人,让他尽快过去一趟。秋海堂的人,尤其几个主子身边的。个个都是人精,话不明说,却也听得出这是不去不成盼事。江道远无奈,放下手里的活计,匆忙赶了过去。

看见桌子上放的氅,他便明白怎么回事,前些时候,家里的女人为这个闹过,非要退回来,自己给她磨得烦了,便松口说由她去。这几日忙得晕头转向,倒把这桩事给忘到脑后,他当然明白以红地的脾气,是肯定吃不得这个亏的,如今果然轮到他折腾了,顿时头大起来。

「我想不到你还敢跨进我这门儿!」红地冷着脸,狠狠甩了一句。

「唉,我过两天就出门半货,你们也不能让我休息下?」江道远决定装可怜:

「什么时候你找我,我还能不来?」

「你这是知道我找你为哪桩了?」

「你何苦和那些婆娘一般见识?」江道远凑过去,坐在红地身边,音外地,红地并没有挪开,以为装可怜有效,赶快趁热打铁:

「她们说我今年本命年,不好穿氅,先放你这儿,明年我再穿!」

红地冷笑:

「谁大年初三送神的时候穿了黑貂的氅?敢情我送的就犯克,嫌弃我就直说,拿件衣说事,拐弯抹角的,可不像你江家二爷的作风。」

「这事和我无关!」江道远给红地当面拆穿,面子上有挂不住。

「和你无关才怪,你家里那婆娘以前怎么不敢,如今生了儿子,威风了,还不是你给惯的?如今是退了氅,下一招又是什么?她以为我梁红地是软柿子,想捏就捏?你最好把她管严实了,真把我气着了,她就是江家的当家夫人,我也不会让她活得畅快!」

「得了,你们有完没完?就没一头儿让我省心的!」

红地一听这话,心里火就来了:

「我让你省心,谁让我省心啊?你江道远扪心自问,谁敢给我梁红地这等委屈受?」

江道远也是气得头昏,话到嘴边,想也不想就溜出来:

「你以为你还是当年的梁红地?」

红地刹那间闭了嘴,惨白着脸,胸口起伏不定,江道远也知说错话,又悔又怕,屋子里死一般寂静,随时都能断了弦样,空气紧紧地绷着。半晌,红地颤抖地指着门口的方向,说:

「去,你给我滚!」

江道远见残局遍地,也无心收拾,长叹一声,只得离去。来时的大晴天,这会儿风雨缠绵,看似无休无止,如同辗转多年的岁月,回首阴晴雨雪,婀娜多姿,再往前看,一片漆黑寂静。

雪卿辗转听说那场大火之后,陶荆病了一场,后来究竟怎么样,似乎也渐渐没人提了,对面的废墟很快有人来收拾,几个月后开了家酒楼。试春堂从此没了,而陶荆更是,在新人辈出,莺莺燕燕的风月场里,再没人记起当年的他如何绝代风华......百川归海,管你曾经多大本领,到最后,不过消痕灭迹的一滴水珠而已。

不管曾经多么绚烂璀璨,短暂之后,都是淡忘的一段回忆......如若烟花。雪卿并没有太难过,他觉得自己心肠是越来越狠,往日那些点滴的犯罪感也逐渐不再骚扰他,若再磨几年下去,怕是仅剩的良心也要泯灭殆尽。有次酒后,他将这想法说与毕荣听,毕荣摸了摸他的脸,说:

「你永远都是我心里的雪卿,白净净,轻飘飘的一捧雪。」

「你便自欺欺人吧!」

感动在心,雪卿苦笑着说,没有错过毕荣眼角那抹焦虑和忧愁。同时,他总觉得毕荣瞒着自己,似乎在忙碌什么,他有心无意地问过两次,毕荣都绕开了,雪卿开始还以为他在忙成亲的事,也就不再过问。就像他之前说的,如果毕荣要成亲,要生养子嗣,他是不会像红地那般闹的,他也无法像裴爷那么释然,但是为了毕荣,他会忍耐。

不料,江道远出门半个多月,噩耗传来。

其实在京城的消自心传开之前,红地就收到传言,说江道远山西回来的路上遇到土匪,对方劫财以后,失手将他误杀了。红地起初不敢相信,只当是江湖口耳相传的谣言,却已经茶饭不思,直到江家那里开设了灵堂,他才真觉五雷轰顶。

「我就说那日雨下得不吉利......」红地反覆说。

「哪日?」雪卿问。

「他走那天,好端端地,忽然就下雨了,他连伞也没撑......」

雪卿那会儿其实已经觉得红地不寻常,只是没空多想上时间好多事情要照应打听。第二天,那院子里的人过来报说,红地穿了素白的衣服,在院子里走了好几个来回,一会要出门,让他们准备车马,一会又说不去了,自己回屋。雪卿知道,红地是想去江家,哪怕他们不准他送终,看最后一眼也是行的。可他们这种人,哪里靠近得了灵堂?只怕如今没了二爷的庇佑,江家恨不得将红地撕个粉碎,才能解他们心头之恨呢。

「车马不准给准备,若爷想出门,先过来报!」他深怕红地一时没了理智,私自去了长罪受,连忙狠了心吩咐。

彭白坊来过几趟,红地却是谁也不稀得搭理,他只和雪卿说了几句,嘱咐他本用太担心江家的人,他己派人招呼过,二爷不在了,他们也不敢拿红地怎样。雪卿感激不尽,他明白,彭白坊在红地这里并没得到什么真感情,如今仍愿意担待着,也算仁至义尽。

红地从没想过江道远会是短命的人,他总觉得如此赖皮之徒,活得应该比谁都长才对。有时候和他吵得烦,便想永世不再见这没心没肺的,可过不了几天,那人厚颜无耻地靠过来,他就是无法拒绝。常想,自己反正是要早死的,眼一闭,腿一伸,管他几房姨太太,少爷小姐一窝窝地生呢!来生再不跟这种人有瓜葛就是......可他万没想到,今生一起的日子这么短,这么仓促,还没爱够,没守腻,下一世如何舍得错过他?

这日秋风秋雨,期满地皆是萧索落寞。红地推开窗,院中间站着人,背对也知道只有那冤家,才会在这冷雨里,故意不撑伞,来博取同情心,红地无奈笑了,对他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