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死亡西风带(2/3)

众人顿时觉得那股抵御西风的巨大的拉力陡然一松,全在西风的吹送下不由自主地向前飞奔起来。

西风用它最后一口气息,像赶着回笼的鸭子,将这群被连成一线的人抵得脚步虚滑,踉踉跄跄。

他们就像参加合作运动的选手,全被拴在一条绳索上,其中任何一个人奔跑不能保持与大家同步的话,整队人就可能被拖倒。

若前面攀拉着主绳前进,可以比作在洪涛中驾帆航行,那么此刻,他们便是搭乘断了桅杆的木板,方向再不受控制,仅能听凭西风的摆弄。

或许希望就在前方,或许是死亡,这时刻谁还去考虑那些呢,每个人都只知道奔跑,全力奔跑,只有跟上风的速度,身体才能在自己的控制之下。

雾气究竟浓厚到哪种程度,也无法判断,更糟糕的是,雪妖的身体终于消失在迷雾之中,再也寻不到了。

不知道奔跑了多久,到后来几乎变成了本能的逃亡跑动,是风推着他们在跑,还是他们自己在跑也分不清楚了。

脚下的冻土渐渐变成冰渍,冰渍堆积成雪毯,雪毯变雪袄,雪袄又渐变雪槽,深一脚浅一脚,跑得连滚带爬,扑腾滚落的声音此起彼伏。

“扑”的一声,亚拉法师扑倒在雪地里,一个转身避开身后卓木强巴的下扑之势,手像美国的自由女神像般高举,嘶声道:“我们,出来了!”

卓木强巴从积雪里将脸抬起来,顾不得抹去脸上的雪花,只见眼前,那如蘑菇一般的积雪堆中,犹如一道裂纹,伞盖的中间出现了夹缝。

他们这条雪路正可以通过夹缝,直抵峰顶。

身后的张立也大力一扑,扎向积雪,他知道,这次又赌赢了死神。

至少在这里,感觉不到一丝西风,死亡西风带,对他们而言,已经成为一个过去式的名词。

吕竞男向胡杨队长投去感谢的目光。

胡杨队长站在没膝的积雪中,看着卓木强巴,用眼睛再次告诉他:“在我们这样的环境里,如果你想不到将会发生的情况,那么结局只有一个,就是以你的生命为代价。”

方新教授就坐在岳阳的旁边,略微有些喘息,虽然带着头套,依然可见他眼中的笑意。

岳阳道:“雪妖应该是消失在这附近的,我们还真该感谢它为我们领路。”

胡杨队长看着脚下,不住摇头。

冻土!虽然在西风带中出现了裸露岩层,可如今接近峰顶位置,脚下竟然又变成了冻土层。

他攀登过无数雪山,从来没见过冻土层如此接近峰顶位置。

要知道,雪山顶上常年的绝对低温加上可怕的暴风,任何冻土都会碎裂,被风吹走。

雪山顶除了积雪便是坚硬的岩层,这冻土层出现在极高海拔,任何科学都无法解释,可它偏偏就出现了。

胡杨队长顺着裂口望去,唯有那积雪堆裂口上方,才露出黑色如钢铁的裸岩。

吕竞男激励道:“嘿,小伙子们!大老爷儿们!别停下,一鼓作气,将这最后的两百米冲过去!我们马上就能登顶了!”

胡杨队长也反应过来道:“快站起来!不想死的……”

吕竞男稳稳地向峰顶一指,这群人又开始缓缓地、艰难地向顶峰攀去。

这条雪裂缝下方直为土层,两岸的夹缝好似悬崖高墙,又把风挡住了,原本登顶是最困难最危险的一段路程,在这女神斯必杰莫大雪山,反而成为最安全最轻松的一段路程。

爬到一半时,吕竞男耳机突然出现“毕剥”的杂音,这一微小细节没能逃过她的耳朵,她马上询问道:“老胡,老胡,电子信号出现干扰,你那里有什么反应没有?”

胡杨队长的声音杂乱地传回:“啊!你说什么?

似乎有……你听……了吗?”

吕竞男忙道:“大家……听到了吗?

你们的通讯如何?”

耳边一片杂音:“……官,我……”“干扰……”“……想……”

吕竞男除掉头盔,拔掉吸氧器,微微地呼吸,雪顶的空气真冷啊。

方新教授也早除掉了头盔,道:“我知道这种情况,是强磁场反应。

这峰顶或许蕴藏着巨大的磁场能量,一些天然的磁岩可以屏蔽所有的电子信号,就和我们在倒悬空寺里遇到的一样。”

吕竞男眼中闪过深深的不安。

如果这峰顶无法使用电子仪器的话,他们就好比失去了眼睛,那靠什么来寻找那处凹谷入口?

当他们攀登上雪山顶峰时,已经晚了一步,漫天的迷雾将整个山头遮得严严实实。

举目四望,白蒙蒙一片,若非绳索相连,依稀还能看见几个人影,恐怕早就走散了。

仪器拿出来,不管怎么摆弄,就是没有半点反应。

而究其原因,自然是在下面耽误了太久时间。

胡杨队长探头望了一会儿,赶紧退下来吸氧,遗憾道:“所有的电子仪器都无法使用,这等于斩去了我们的五官四肢。

这个情况确实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喜马拉雅山脉中竟然有一座磁峰,这……这确实是我们事先的疏忽啊。”

如今这群人在斜的雪面上连成一条线,两岸积雪高堆成一线天,中间裂缝只容两三人通过。

峰脊就在他们头顶上,西风在裂缝外肆虐。

方新教授道:“这样不是办法,如果找不到坳口,我们可就被困死在这里了。”

胡杨队长道:“不然这样,沿山脊横向搜索,实在找不到我们就从另一侧下山。”

张立道:“那不是就越过国境了吗?”

巴桑冷冷道:“这里是无人区,哪里来什么国界。”

他们以前就是总翻山脉越界的。

亚拉法师担忧道:“峰脊的西风,比堆雪区下面只大不小吧,要想在峰脊作横向移动,难度很大啊。

如今脚下是厚厚的积雪层而不是冻土层,连固定点都无法安置。”

张立道:“关键还是无法使用仪器造成的。

哎,如果我们有不需要电和磁的探测仪器就好了。”

不过,在现今社会,不需要用到电和磁这两种原理的探测仪器,似乎还没有。

唐敏道:“可老是困守在这雪窝里也不是办法,我们的氧气坚持不了多久的。

而且在这里,结营食宿都是问题,根本做不到。”

胡杨队长道:“这还不是我所担心的问题。

这积雪看起来结实,其实很容易塌裂,如果我们长时间在这里待下去,两边的雪塌下来,我们全都会被埋在下面。”

亚拉法师道:“能见度太低了,风也很大,就算要在山脊侦察,全员行动也只会增加风险。

我建议,我、强巴少爷、巴桑和胡杨队长,就我们四人上去看看。”

岳阳道:“为什么我们去会增加风险?”

张立道:“我想我能理解法师说的风险,但是为什么教官不能去?”

唐敏道:“已经走到这里了,就这样退回去,岂不是前功尽弃?”

几乎人人都在发言,狭小的通道内传声又好,听得卓木强巴头都大了,他不禁道:“别吵了,大家安静一下!”

声音并不大,但言语中一种威严油然而生。

就在那一瞬间,所有的人竟然都安静了下来,望着强巴少爷的方向,那如山的体型起到了镇定人心的作用。

卓木强巴淡淡道:“讨论不会有结果,我们听胡杨队长说。”

胡杨队长道:“亚拉法师的建议值得尝试。

现在贸然前进不是办法,毅然后退也非首选,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们几个先上去勘察。

如果实在找不到,那就只能回撤了。”

亚拉法师向大家解释道:“我是这样考虑的:胡杨队长有极地经验,巴桑有类似经历,强巴少爷的体型在对抗狂风上有一定优势,而我嘛,我想自己在西风带里还是有一定活动能力的。

我不是说你们其余的人不行,只是要把各方面的优势集中起来,达到最好的效率。”

胡杨队长道:“而且,有你们几个人成为我们的固定点和回撤指向,我们的成功率将大大提高。

如果没有其他意见,就这样定了。

把工具给我们,我们即刻出发。”

唐敏握着卓木强巴的手道:“小心啊。”

卓木强巴微微一笑道:“放心,胡杨队长是老而成精的人,没有他,我们哪里能抵达这里。

有他罩着我,就算遇到雪妖,我们也能捉两头回来。”

四人带上钢钎、冰锥、绳索等器械,扔掉了部分电子仪器和摄像机一类无用的装备,开始在山脊顶峰探索。

刚一探头,西风便如刮骨钢刀般袭来,在这狂暴的西风中,四人的探索范围实在不能很大,他们计划左右各行二百来米,那已经是包括积雪堆在内峰顶的全部范畴了。

可是,如今的能见度不足五米,在这茫茫的雾气当中,又能勘察到什么呢?

四人沿山脊向西北向前进两百来米后,又向东南向走了两百来米,巴桑撤掉吸氧面罩道:“不行,已经是积雪堆边缘了,在这积雪堆伞盖上,除了我们上来那道裂缝,再不见其余裂缝,这上面根本没路。

这积雪堆,是呈一个丁字的伞形顶峰,不管从哪个方向下去,都必须垂绳。

还有,我现在怀疑,我们究竟是不是登上顶峰了?”

卓木强巴举目四望,一片白障。

亚拉法师也露出了迷茫的目光,在这样的大雾中,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不是已经成功登顶。

胡杨队长摇头道:“先不管它,我们垂绳试试再说。”

卓木强巴道:“这里范围这么大,我们该从哪里垂绳呢?”

胡杨队长道:“找几个固定点,都试一试。

最多高度一百米,这里西风太大,下滑距离太远有主绳绷断的危险。”

在积雪堆,他们选择了七个试垂绳点,一一试探,但无一例外地无法触底。

四周全是茫茫一片,上不沾天,下不着地,前后左右皆不见山壁。

四人重回峰顶积雪堆,这时能见度更低了,根本就什么也看不见,胡杨队长道:“根据卫星地图的比对,加上电脑分析,那地图的确指向这山头及其周边,而且雪妖也是在这附近消失的。

只可惜,上山有门,下山无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卓木强巴道:“要不,我们再多试几次?”

胡杨队长道:“不行,主绳磨损很厉害。

而且你看,就目前这样的天气,试再多次也没有用。”

巴桑道:“会不会积雪堆太厚?

我们换到山脊试试?”

胡杨队长和其余二人对视,相互一点头,道:“可以试一试。

走,我们回撤,去告诉他们。”

离开积雪堆时,巴桑眼望迷雾,多么熟悉的感觉,被冰冷的雪雾笼罩,看不见前路,耳边只有风,愤怒的风。

突然一个画面在他脑海里一闪,是什么?

当年好像也是这样,对,是从某处山脊,突然就滚了下去,好像是?

又好像不是,到底是怎么回事?

巴桑将手伸入头套,死死拽紧那寸许的头发。

回到裂隙处,将情况向大家一说明,一行人又从雪裂一线天走回积雪堆下缘,虽然西风狂乱,但在积雪堆下缘风势不足以构成威胁。

但是从裂隙绕往山脊这段路程,却是大家走得最为提心吊胆的一段。

寒风横扫,大家在雪地里蹒跚前进,每一步都深深地插入雪地里,最浅处也是没膝而过,深处更是齐腰,可谓举步维艰。

大家紧紧地攀搭在一起,唯恐有谁不慎跌入雪地裂缝中去,那将和跌入冰裂缝是同一个结局。

在这积雪堆下前进,不敢高声语,头顶是万丈悬冰,随便崩掉一小块,也足以令他们全军覆没。

这里风不及西风带狂野,冰雪不及冰裂区突兀险峻,但却是他们走得最为小心谨慎、最为心中惴惴的一段路程。

除了头顶的累雪高悬,那茫茫雾障中,谁又知道前面会不会突然出现那巨大到可怕的怪兽。

大家的话出奇的少,只是默默地用手摸着积雪堆的边壁前进,另一只手握成拳头搭在前面一人的肩头,手里紧紧拽着确保性命的安全绳。

路程并不长,但停留的时间却是最多,因为——危机四伏。

何谓四伏:首先是迎面而来的狂乱的风,时不时从积雪堆下沿扫过,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来,而对抗西风需要全体队员成阵形排列,钢钎冰镐铁锹全部用上,每次西风扫过都让队员们精疲力竭;而头顶那万钧的积雪,仅形体就比裂冰区的冰砖大上百倍,上面布满裂纹,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垮塌,带给这群人无形的压力更是空前的巨大,特别是风扫过时,更岌岌可危;还有在积雪堆下缘靠外侧朝向,还有罗列着许多好似冰塔林的白色雪丘,但是比冰塔林稍显矮小,看上去就像一个个巨大的馒头,胡杨队长惊恐地告诫队员,那是冻胀丘,由于冻土温差而产生的膨出,就好比一个个包裹着高压气体的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爆炸,那就是威力惊人、被喻为冰火山的破坏性自然奇观;不仅如此,在队员们身后看不见的迷茫雪雾中,还远远吊着一种更为隐秘、更为可怕的威胁,凭借卓木强巴和巴桑过人的危机感,时不时叫大家停下,全神贯注地警惕来自身后看不见的危险,有时数分钟,有时十几分钟,直到大家呼吸凌乱、心跳加速,冷汗出尽,才被告知可以继续前进了。

虽说没有直接面临生死关隘,但有这四种潜伏的危机,在这积雪堆下空隙前进,想快起来是不可能的了。

大家都牵着手里的绳索,默默无语地前进。

亚拉法师和方新教授开始预感到失败的临近,其余的人也被一种冰冷的氛围所笼罩刚走没几步,岳阳开口道:“其实……”胡杨队长突然低呼:“小心!”

并带头扑倒在地,向外侧翻滚,其余队员想也不想,跟着翻了出去。

刚离开空隙,一块一人多高的积雪砸了下来,在地上腾起一股白雾。

胡杨队长松了口气道:“好了,以后说话时小心点,声波振动随时会导致突然塌方的!”

岳阳捂紧了自己的嘴。

不知道绕了多久,前方天空陡然开阔,雾气也为之一亮。

胡杨队长轻呼一声:“绕到山脊了。”

全体成员才不由得松了口气,心中兀自跳个不停。

在山脊顶端,同样不见有路,拿出仪器,依然杂乱发音,电子数据跳个不停,根本无法使用。

方新教授叹息道:“看来,这一带山脊全都被强磁场包围着。

这是一个天然屏障,若非它的存在,那帕巴拉神庙恐怕早已被人发现。”

亚拉法师道:“不仅如此,还有那雾气和西风带,难怪那么多冒险者都失败了。

要在这里……”他忽然一顿,不再说下去,但谁都明白,法师想说的是“要在这种环境下找到神庙入口,那是绝无可能”。

所有的队员都焦虑起来,以卓木强巴为最甚。

他们以为,拼得九死一生才抢到了地图,这次找到神庙的希望是最大的,可是,残酷的现实将他们的美好梦想化为灰烬。

在这里,任何仪器都无法使用,视力只能看到一两米远,一爬上山脊,西风就将人往回推。

还有那躲在迷雾中的巨兽,不时捉了人去,生裂活吃掉,想想都令人心寒。

只有方新教授,自己的忧虑成为了现实,心情自然复杂,但现今,他想得更多的是该如何返程。

那西风是将他们一直推向积雪堆,如今返回,将比来时更加困难。

吕竞男道:“我们翻过山脊去看看,现在只希望能从另一侧发现些什么。”

亚拉法师还是走在队伍最前,刚刚攀上山脊顶端,突然身体悬空,法师一把抓住了绳索,后面几名队员合力将法师拉了回来。

亚拉法师变了脸色道:“我们是否走出了积雪堆?

怎么感觉还在积雪堆边缘,一到脊顶就没路,难道这整条山脊都是丁字形悬崖?”

胡杨队长道:“不可能,我们是从下面一步一步爬上来的,山脊不可能是丁字形悬崖。

不过,了字形悬崖倒有可能出现。”

亚拉法师道:“要不我再下去看看?”

主绳被固定抛下,法师拴紧安全带,滑绳而下,只片刻工夫,身影就消失在茫茫雾中。

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的心也越悬越高,就在岳阳几乎按捺不住要去拉绳子联络法师时,亚拉法师又爬了上来,一直吸了许久氧气,才缓过劲儿来。

看着法师的身影从迷雾中现身,巴桑脑海里突然一个激灵,右手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下意识去摸挎枪的地方,可惜,这时他没有挎枪。

大家都围在法师周围,没有人注意到巴桑的举动。

亚拉法师缓过来,不住摇头道:“不行,看不见底,我下滑了约有一百米距离,还没有触及任何实质性的东西。

四周都是白雾,什么都看不见。

我向周围发射了飞索,也没有碰到任何东西。”

胡杨队长重复数据道:“下滑一百米,方圆二十米内没有任何山体,也就是说,这山脊是向一边倾斜的断崖模式,山脊的另一侧完全内斜,而且倾斜角度很大。”

吕竞男道:“不错,这和一些专家的大胆推论很吻合。

专家们推断,在这附近有一个地段,是由于山脊中裂而形成的凹谷,那里极有可能便是帕巴拉神庙的所在地。”

说着,她将双手指尖相对搭成倒“V”字形,随后将双手分开一段距离,看着右手道,“这是中国方向的斯必杰莫雪山。”

又看着左手道,“这是尼泊尔方向的。”

最后看着双手中间的空隙道,“这,就是专家推断的雪峰裂口,下面就是帕巴拉神庙所在。”

张立恍然道:“竟然是这样。

且不说至今没有人能从中国方登顶,而且就算从尼泊尔方向登顶,也只能从尼泊尔方向返回,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雪山山头,而是两个,中间是无法逾越的大裂缝。”

岳阳也一击掌道:“这里一年四季都是迷雾,加上强磁场干扰所有电子仪器,有了这两件天然的保护层,不管是卫星航拍还是近距离观察,都无法窥见大裂缝的真实面貌。

难怪……难怪过了一百多年,始终没有人能找到帕巴拉神庙!有了这些雾,就算神庙在你面前你也看不见啊!”

方新教授道:“就算知道又怎么样?

现在我们的问题是,应该如何去找到那唯一可以下去的地方,入口究竟在哪里?”

胡杨队长颓然道:“现在的关键就是我们找不到那个入口。

原本地图标注就只有一个范围,指向积雪堆峰顶和其周边卫峰,但是我们在峰顶上面试降了七次,每次都下滑百米以上距离,没有一次可以接触到山体。

关键是这雾太大了,我们来晚了一步,绕道山脊,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我们希望能找到裂口边缘,现在看来,这个裂口估计比我们预期的还要大,从这雾气笼罩的范围来看,直径恐怕超过了三十公里。”

所有的人都望雾兴叹,在这样大一个范围内进行试垂下滑,比大海捞针又能好多少?

那需要多少时间来完成?

况且,他们选择的是这个山头最风和日丽的一天,若换了其余时间来,仅那百米每秒的剃刀风,就足以扼杀一切生命。

方新教授突然问道:“巴桑,你在这个环境里,试试看能不能回忆起什么。

比如当时你们是从哪个地方滚落下去的?

周围的地形如何?”

巴桑苦笑道:“当时情况和现在的确很像,可是你们看看四周,你们能告诉我周围的地形如何吗?”

大家只是摇头。

两米以外,人只是一个淡淡的朦胧影子,更别说和白雾连成一片的雪峰。

咬了咬牙,巴桑道:“不然我再试垂一次,看看能不能回忆起什么来。”

一行人继续沿着山脊向东南退去,又走了几百米,选了一个试垂点,大家开始装置,准备把巴桑放下去。

巴桑的回忆

吊在半空中,白雾像水一样在身边流动,眼前是一片迷幻的白色,那雾中仿佛有海市蜃楼,又仿佛一无所有。

巴桑扯掉了自己的头套,他平静地呼吸,这里的氧分很微弱,但他感觉自己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冷暖的骤然交替让他的大脑保持最佳警觉状态。

在雾里,究竟有什么呢?

巴桑详细地回忆着,他想起了那些队友,许多人,在类似西风带的地方艰难前行。

不,风势和风力绝对没有这次这样强劲,可是周围的迷雾是相同的,什么都看不见,眼前只有雪和雾;什么都听不见,耳里只有风在嘶吼。

那个最先掉下去的人是谁?

当时,似乎可以通讯?

他们用的什么通讯器材?

不对,好像有人跟着跳了下去,是下去之后才可以通讯的?

究竟当时滚了多久才停下?

最后看见的是……绿色,一大片近乎天堂的绿色,是草还是树,巴桑分不清了,这是他记忆里所能搜索到的最后一幅画面。

他还听张立说起过,在他们第一次找到他的时候,自己还告诉卓木强巴他们,那里有草坪,有藏羚羊,还有恐怖的植物和别的什么东西,可是现在,他全都回忆不起来了,只记得医生这样说:“因为刻意地想要去回忆起来,反而陷入了更深的封闭状态,连带相关记忆都被封锁起来了。

你最好不要再去刻意回想那段经历,这样做很危险,最糟糕的情况是——可能导致你的猝死。”

巴桑叹了口气,用飞索在四周探射了一遍,依然每次都落空,这山脊完全是悬空的崖壁,没有用,他只能攀回去。

在巴桑下滑期间,唐敏建议道:“如果……如果这道裂缝足够大,我们是不是可以冒险伞降呢?”

张立和岳阳觉得似乎可行,发出了“咿”的声音。

“不行!”

胡杨队长反对道,“这下面风势如何?

这下面究竟是什么样子?

这下面究竟有些什么?

我们一无所知。

什么都看不见,如果伞降悬挂在半空的话该怎么办?

如果伞降到雪妖面前,该怎么办?

而且有这道天然的屏蔽层,恐怕一旦下去就将失去对外界的所有联系,那么,下去了能不能出来?

下面有没有可供生存的条件和空间?

未知因素太多了,就算是冒险,也不能冒这种把握为零几率的险。”

岳阳道:“除非在安全着陆点装有激光发射装置,直接从太空由卫星定位,这样才敢伞降。”

方新教授补充道:“还有一点,希望你们能注意。

在我们之前,已经有无数人来过这里,我相信,其中不乏冒险跳下的人,但他们都没有成功。

也就是说,下去的人,没有一个能再出来。”

卓木强巴暗想,“不对,导师这话不对,巴桑出来了,唐涛也出来了,只是他们一个丧失了记忆,一个疯了。”

关键是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下去的,究竟是不是这个地方还无法确定。

就在此时,巴桑攀绳返回了。

就在他爬上山脊的一瞬间,一幅画面,不,应该说是一种回忆,被深深掩埋的回忆突然出现在脑海里,他耳边出现了幻听,听见有人用尼泊尔语大喊:“快走!别回头,别回头看!它们来了!来了!不要回头!不要停!”

还夹杂着许多嘶号、哀呼,那痛不欲生的声音,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卓木强巴他们在可可西里仓鼠洞穴中听到的,便是那种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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