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行协议（1/1）

金门商谈结束了,但商谈后的工作却远远没有结束。从某种角度看,它才刚刚开始。协议签了,能否执行是个关键。台湾待遣返的大陆人员已经爆棚,台湾方面当然希望执行协议越快越好,但是,眼前的问题一大堆。首先需要双方高层通过一定程序批准并公布这个协议；其次,大陆方面需要时间核查台湾提供的名单。另外一项重要的工作是,我们要准备一艘可供接送被遣返人员的船只。当然,此一工作涉及对台、边防、公安、卫生、红十字会等部门,需要统一协调。所有这些都需要时间。如果当时不争分夺秒实现第一次遣返,所签协议只不过是一纸空文,以前的一切努力有可能半途而废,所以这已不是坐而论道了,必须马上务实地行动起来。

乐美真说，从金门回到厦门,我们疲困之极,到了厦门宾馆,我马上向张克辉同志作了汇报。张克辉同志非常重视这一工作。他亲临第一线负责过许多对台重大事件的处理。听完汇报后,他即回福州,布置落实有关工作。

张克辉同志在福州亲自领导了遣返的准备工作,他召集了有关会议,部署了各自的任务。在海军租用了一条退役登陆艇,由红十字会命名为“闽08号”接运船。为了抢时间,他动员部队战士连夜油漆,这样我方改装的接运船就准备好了。9月20日,由方庆云同志带领43人乘该船试航马祖。试航那一天,双方在马祖就交接的一些具体问题进行了商谈。商谈后,徐祖安和邓顾问陪同我方人员参观,但走到街上,发现商店、理发店、学校里都没有人,后来在第一次正式遣返交接后,我方人员再次走到街上,才看见有人。邓顾问苦笑说:“上次没有安排好。”

经过数次联系,双方商定,在10月8日,也就是“金门协议”公布后19天,开始第一次按协议进行的遣返作业。台方动用了“中字205号”军舰将被遣返人员送至马祖,我方接运船“闽08号”驶往马祖。俗话说“万事开头难”,但是这次活动却进行得非常顺利。中国红十字会总会副秘书长曲折,代表中国红十字会总会参与了这一工作。他以十分愉悦的心情描述这一历史事件。曲折介绍说，“根据海峡两岸红十字组织代表于1990年9月在金门达成的海上遣返协议,我第一次到马祖执行接收大陆私自渡海入台人员遣返任务。1990年10月8日8时许,用海军登陆艇改装的‘闽08号’红十字专用船,悬挂着红十字旗,在福州闽江口外海急速向东北方向行驶着。‘请看,前面就是马祖!’我顺着同行人手指的方向望去,在茫茫海雾中,马祖列岛己隐约可见。我不禁感叹,闽江口到马祖虽一水之隔,不到两个小时的行程,两岸人民却41年不能往来。可令人欣慰的是,今天,坚冰打破了,大陆的船,大陆的人,能够到马祖了。9点多钟,同行人告诉我,台方引导船“马富1号”来了。由于风浪不大,我们的船提前到达预定地点一一七星礁以北1海里处。我们的船跟着“马富1号”向马祖列岛主岛南竿塘岛澳口驶去。蒙蒙海雾中,载着55名大陆私自渡海入台人员的台湾“中字号”运输舰已停在澳口外海。9时30分,当我们的船靠近澳口,在引导船的指挥下,几乎和运输舰同时靠岸。当我们踏上马祖海滩时,可谓是迈出了历史性的一步。美国合众国际社称：这是开通了两岸之间的首次海上直达航线。”

曲折说，陈长文先生和常松茂先生在岸边迎候。曲折、计克良与台方陈长文、常松茂见面,大家寒暄之后,双方就交接的细节进行了商谈。我方主管部门王正平与台方徐祖安商量了具体程序。遣返接送顺利进行。遣返交接仪式在马祖海滩临时搭起的凉棚里进行。双方代表根据资料对被遣返者逐一验明身份并面视他们的健康状况后,由我方人员带领上“闽08号”船。曲折与常松茂分别在两份“交接见证书”上签字,之后商谈了以后的交接事宜。55人的交接只用了20分钟,下午2点30分,我船顺利地接回55名人员返回福州马尾港。首次由中国红十字会总会专用船进行的遣返作业,在两岸的通力合作下取得圆满成功。

对这次遣返作业,曲折感触良多。他说,他深深地体会到,尽管两岸在许多问题上还存在着分歧和矛盾,但只要诚意合作,敢于打破僵局,坐下来谈,什么问题都可以解决。交往中,海峡两岸红十字组织都坦诚相待。对此,他和常松茂先生体会颇深。在执行遣返过程中,一度由于协调和技术上的问题,进展较慢,台湾有些人便借此大做文章,声称：中国红十字会总会对遣返业务故意拖拉和刁难。对此,常松茂先生理直气壮地予以驳斥。他对记者说，“双方都有诚意,不存在刁难问题。”

乐美真说，12月10日,全国对台工作会议正在北京召开,我参加了一半会议,匆匆赶到厦门,第一次按“金门协议”参与执行刑事嫌疑犯的遣返。在厦门东渡码头,台湾开来一艘“CJ5-1号”改装的船只。我有关方面将6名台湾刑事嫌疑犯交给台方。在码头上,我与常松茂紧紧握手,随即前往附近的金宝酒店一间会议室里,两岸警方的代表见面,并进行了初步的工作商谈。与此同时,时任厦门市公安局副局长的许甘露(现任公安部出入境管理局局长)在负责遣返交接的进行,我警方着便衣押送刑事嫌疑犯上船。台湾警方对其全身搜查后,戴上头盔,押进舱内。台湾警方代表胡伟烈在交接书上签字,我红十字会见证遣返,全程顺利圆满。时近中午,乐美真们留台方人员吃饭；他们说要赶回去,我们将做好的盒饭送到船上。中午12点37分,台船驶离码头。

十几年来“金门协议”发挥了积极作用。两岸双向遣返工作的开展,严厉打击了沿海地区的走私、贩枪、贩毒等违法犯罪活动,有效防范了台湾不法人员将大陆作为逃避惩罚的“避风港”，遏制了两岸人员非法入境活动,为维护沿海地区安全,社会稳定起到了积极作用。例如1997年5月,根据“金门协议”,台湾劫机犯刘善忠被遣返回台,同年7月,大陆劫机犯黄树刚也被从台湾遣返回大陆。2001年,8名劫机犯从台湾被遣返回大陆。诸如此类的遣返在两岸间已是常事,“金门协议”犹如悬在犯罪分子头上的达摩克利斯剑,让犯罪分子望而却步。

弹指一挥间，事隔十几年后的今天，当我问乐美真对“金门协议”有何感想时，乐美真高兴地说，“‘金门协议’是海峡两岸长期军事对峙结束后，两岸中国人通过自己的和平协商找出了解决具体事务的方法，从此使两岸的谈判提到了议事日程。从这个意义上说，‘金门协议’是个前奏，它为两岸正式授权的民间组织（海协、海基会）商谈铺路、催生。”我还强调,金门是个特殊的地方,当年毛主席下令炮击金门,使我们在40年之后,仍然看到他使台、澎、金、马唇齿相依,联为一体的远见卓识和雄图大略。由金门炮击到金门商谈,在这个历史跨度里,我们始终可以找到祖国一定要统一的决心和信心。金门商谈有偶发性,但两岸交流不断深入促使两岸坐下来认真面对历史提出的问题,终将使两岸通过谈判实现统一,这却有其必然性。乐美真还强调,金门是个特殊的地方,当年毛主席下令炮击金门,使我们在40年之后,仍然看到他使台、澎、金、马唇齿相依,联为一体的远见卓识和雄图大略。由金门炮击到金门商谈,在这个历史跨度里,我们始终可以找到祖国一定要统一的决心和信心。金门商谈有偶发性,但两岸交流不断深入促使两岸坐下来认真面对历史提出的问题,终将使两岸通过谈判实现统一,这却有其必然性。

乐美真对我说：每当夜深人静时,有时想想世界上的事真是变化无穷,充满了辩证统一的关系。有人说:世事纷纷果造因,错疑微似便成真,这被评为参透人生真谛的见道之言。有时换一个角度,会辟出新的视野；有时站在新的高度,看问题更为客观。不过两岸的事,我始终认为不仅要坐而论,更要起而行。路是人走出来的,人走的多了便成了路。“人须在现实中猛进,又在梦境中追寻”,《浮士德》里的两句诗,常常成为鼓励我们“做事”、“探索”的箴言。40年前,毛主席在发表的文告里告诉我们:“中国人的事只能由我们中国人自己解决。”两岸的中国人应该抓住机遇,发挥中国人的智慧,拿出中国人的行动,共同去踏路前行。

乐美真认为，看“金门协议”要放到当时的历史条件下去看，它表现为一个过程，是一个阶段的产物。不管两岸风云如何变化，协议一直在执行，这就足以说明，协议是双方关系发展的需求，协议代表了一种两岸割不断的联系。

乐美真说，金门商谈在两岸纷繁的交往事务中可能是历史的一瞬,我们今天回顾它,是希望两岸建立迈入21世纪的两岸关系的大局观以更加宽广的雄才大略,处理和驾驭两岸的千头万绪,从而迈向不可阻挡的统一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