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 第 96 章(2/2)

梁珠自顾自的继续说:“以前我觉得他是我这么狼狈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可偏偏他又太高不可攀了,我无论怎么努力也好,他的眼里终究没有我。”

“直到有一回他被这纠缠狠了,指着我鼻子痛骂,说我不知廉耻,没有教养,反正如何难听,就如何骂我。

我当时太好强了,不能承认是自己的问题,于是将所有的错都怪在了我阿爹身上,甚至认为就是因为他,我才没有一个像样的身份,足以匹配与他携手并肩。

我质问他为何没有能力让我受到好的家庭教育,既然给不了我要的生活,又何必将我带来人世?以至于让我在心上人面前如此丢脸。

后来我才明白,其实人生最大的教养,是接受父母的平凡。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使命,谁不是站在父母的肩膀上完成对上一代的跃迁?在我兀自厌弃自己的出身时,冷静下来一想,阿爹为了我几乎把半生性命都搭上了,如果没有他,我又算得了什么呢?”

傅简讳莫如深,不由想起那夜她伤痕累累的相遇,握着她的手不自觉的有些用力。

她苦笑的抬起头,那层忧郁的薄纱似乎渐渐散去,眼睛慢慢的亮成了星星。

“这都过去了,不算什么!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我遇见公子你了....真是太好了”

葱段般的手指抚上他微微蹙起的眉梢,似乎带着某种平静而祥和的力量。

傅简静静的回望她,像是要透过那扇窗户,看见她的内心。

“遇到我,也并非什么好事。”他道。

“与有情人一起,不问是劫是缘。”粱珠以为她说的是他如今尴尬的身份,和残缺的身体,立刻很乐观的安慰他。

“今夜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傅简清冷如月的眼眸落在了那只白玉兰花上,忍不住问道。

“还是想告诉我,你以后不会再信这些了。”他抿着唇,带着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埋怨。

梁珠蓦然笑了出来,那眼光纯净如秋水,声音低柔如清风。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告诉公子,以往那些所谓的情爱,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一场镜花水月。没有了他,总有人也会对我好,这个不行就换下一个呗!为什么要在他身上吊死?世界上有趣的事那么多,任何人都不值得我困顿一生!更何况是那个纨绔。”

她拿起桌上的一盏茶把玩,“所以我希望你能对自己有信心,于他...我早就放下了。”

傅简蓦然怔了怔,似乎有些意外,却又带点被她戳破心思的羞赧。

“你放不放下的,关我什么事?我是不甚在意的!”他道。

“是是是,是我在意!”她笑着捧住他的脸,对其道:“因为我想把温柔和可爱藏起来留给值得的人。”

少年嘴角的轻笑,就好像尝了一口蜜,甜甜软软在心间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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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冷的月亮在薄云中飞逝,暗淡如水似的光辉,涂抹着无际的黑夜。

易静穗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便步履匆匆的穿过回廊,随便找了个借口将跟在身后的下人遣走,一路往别院的方向走去。

易家院子很大,离傅简居住的别院又有一段距离,但她不敢惊动府中的人,手里连盏灯笼都不敢提着,只能趁夜色摸黑前行,好在年节四处都张灯结彩,倒是看得清脚下的路。

她不知为何今夜心慌的很,思索着再过半个时辰,怕是全城的烟火都要齐齐燃放,唯恐不能在哪个时候赶到傅简身边,同他一起观赏这

她正打算穿过后院的拱墙,身后却传来一阵急促的叫唤声,她本就做贼心虚,被吓得差点跳起来。

待看清来人,原来是徐青院里的丫鬟,似乎叫什么储桃的,她这悬着的心才慢慢落了下来。

幸亏不是三房或者父亲母亲身边的人,若是被他们给装上了,怕真是要出大事了。

她惊恐过后,心里徒然一股怒火油然上升,沉下脸冷声道:“怎可在府中如此咋咋呼呼,成何体统!花妈妈就是这么教导你的?”

储桃原本就怕这个行使雷厉风行的大小姐,瞧见她就跟瞧见了徐青没两样,刚刚原是急的要脱口而出的话立马别回了肚子,只先战战兢兢解释道:“大小姐息怒,因是有急事来禀,小的...小的才一时没顾上规矩。”

“我没空,事情若是很紧急,便去寻徐管事暂为处理吧!”易静穗微微凝眉,不欲在此时多做纠缠,说罢转身就要走。

储桃一听都差点要哭出来了,她顾不得许多,扯住易静穗的衣袖,哭丧着脸说:“徐管事晕倒了,根本拉不住大老爷,平爷如今还被扣在书房里,生死不知!小的除了找大小姐已经不知道能找谁了...”

易静穗猛地上前一步抓住她的肩膀,神情冷冽的如要杀人,“你说什么!我爹怎么了?”

储桃惊慌害怕的浑身发怵,抖擞着道:“小、小的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原、原本平爷和四爷还好好的客厅喝茶守岁,突然大老爷先是差人唤来了师爷,没多久又叫了下人来传他们去书房叙话,后来也不怎么了,楼上传来好大的动静!”

“什么叫好大的动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陈福呢?花妈妈呢?怎么是你来!”她急切的询问道。

“小的也不知道,只听说...听说是要废了平爷!大老爷还扬言要....要打断他的腿...”

易静穗倏地瞪大眼睛,随即抓着她就往回跑,储桃边跑边将整个细枝末节告诉她。

今日原是那陈福和花妈妈今年轮休,昨日就回了家,便由她临时侍奉徐青,当时她正跟徐青在后厨吩咐着明日初一要的东西,突然蒋姨娘贴身丫鬟米奴偷偷来报,也不知附耳同徐青说了什么,当时只见徐青突然神色大变面如死灰,

随后就火急火燎的往大老爷的书房里跑,到了门口已经累的天旋地转,连站都站不稳了,却还还险被大老爷的小厮郁六所拦,万幸徐青色恩威并施并且保证承担所有后果,他才愿意卖徐青这个面子,肯放行。

而她则只能被扣在离门口不远处的地方,等着消息。

此后,屋内不间断的传来易震弘的嘶吼声,就连往日对易震弘恭敬有加的徐青似乎也犯了癔症,调子也不遑多让。

不多时,突然书房的门被打开,是四爷冲了出来,同郁六说徐青晕倒了,让他赶紧差人将她先抬下去,然后找佟大夫来。

她当时走进书房的时候,只见瓷器、茶盏和字画没一个是留有全须全尾的,当时徐管事正被平爷圈在怀中护着,怔怔地看着她,腮帮干抽动了两下,什么也没说。

只额间不停的有血渗出,没入徐青的发间,那场面吓得她险些心裂胆破。

亏得她想起陈福素有交代,临走前同她提过,如果他不在时有个应急的事处理不了,任何人都别相信,只管去寻大小姐,一切听她吩咐。

她当下拔腿就往后院赶,亏得瞎猫撞上死耗子,给她寻见了。

易静穗一边跑一边分析储桃所说的话,只觉着脑子乱的很,遏制不住的浑身颤抖。

到底是出了什么大事能让爷爷这么失控?简直是半点情分也不顾,如此对待自己的儿子!

倏地,她脑海中突然闪过郁六连夜赶回来的场景,又联合二姨太突然在席间发起疯来而早早离席,可偏偏赶来通知徐青的又正是二姨太身边的贴身丫鬟米奴,莫非.....

莫非二姨本就是故意为之的....

她一开始便知今夜会有变故!

她奔跑的步子蓦地停了下来,四肢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僵直,到最后,易静穗只感觉自己的像被灌了水泥,双脚被牢牢钉在了原地!

而正在此时,天空上窜起一声巨大声响,一朵巨大的烟花在她的头顶上炸开,黑夜里只见火星闪闪,令人目眩的光芒纵横交错,在空中组成火网。

紧随其后的又是一阵呼啸,近数百个的烟花齐齐燃放,流光似乎就要倾倒下来,再重重的爆开后又如银蛇狂舞,三四十里之外都能看到一片片金珠落下。

黎明前的黑被五彩斑斓的火花所驱逐,可为何她觉着,却更像是真正的黑暗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