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 14 章(1/2)

枫叶簌簌,掠起一片秋凉。

麒麟崖下的山洞里回荡着圣人冷冽威严的责问。

云霄,你可知罪?

从麒麟崖出来之后,她就一直在认罪,一直在受罚。

云霄低着头,以一种近乎于无畏的态度轻声作答,“我犯了大错,圣人罚我吧。”

却是连二师伯也不喊了。

她知道元始吃软不吃硬,对自己有些许不同。若是态度好一点,或许责罚会减轻,可离开紫霄宫前最后看通天的一眼画面,怆然萦绕于心,久久不能释怀。说出的话也难以动听。

“你让本尊罚你?”

天尊低沉威严的声音猛然迫近,带着一丝恼怒和嘲弄,无比冷厉。

“罚你,你受得起吗?”

过于沉重的圣威压得她喘不过气。

无需回答,她已知自己受不起。

玉清圣人是多么的高高在上,不可侵犯啊!

她的妹妹对他言语不敬,直接被收入宝盒化成血水,魂魄上了封神榜。她不过用灵视多看他一眼,随即被圣人的法相天地重创神识。

这次她捅了他一刀,那责罚她怎么受的起呢?

受不起就受不起吧,反正她是不会后悔的。只会遗憾伤不得他分毫。

云霄叩头于地面,好像已经放弃了挣扎。只道,“弟子尽力而为。”

轰隆隆——

晴空惊起一声霹雳,仿若元始天尊惊怒的心情。

此处乃昆仑玉京山道场,圣人一言一行皆合天地,只是圣人惯常平和淡然,心中不起波澜,故而无有妨碍。

但从这声雷鸣,可想而知他的心情有多么糟糕。

“好个尽力而为!”

他的声音好像从牙缝里挤出,明明是初秋,云霄匐在地上,却感到寒意彻骨,连知觉都一点点远去了。

“那本尊就成全你——”

“你”的音刚要落下,虚空中却响起一道鱼儿越出水面的声音。

那声音有一种奇妙的韵律,平淡,祥和,自然,近乎于道。云霄即是不曾抬头,只是听到这个声音,脑海中也浮现出黑白双鱼旋转的形态。

太极双鱼?是大师伯吗?他竟然在这种时候找了元始?

云霄听到元始冷冷道,“你在此反省。”

下一刻,暴怒的风雷戛然而止,好像火场得遇甘霖,所有的压迫感都突兀地消散了。

云霄缓慢的抬起头,把灵视铺开,自空无一人的崖底洞穴里,望向了洞外的红枫。

风和景明,早秋的阳光照得枫色极为秾丽,金红的,在风中犹如点点焰光在跳跃闪烁。

兜兜转转,她又回到了麒麟崖下。

这一次,等待她的再度遗忘般的幽禁,还是圣人的雷霆之怒呢?

云霄坐在地上怔怔出神,直到九色鹿稚嫩的叫声将她惊醒。

“呦呦呦~”

“云霄师妹,多日不见,可还记得贫道吗?”

*

片刻前,玉虚宫中。

元始一步踏出虚空,步入三清殿内即看到等候他多时的老子。

“回来了。”老子端坐云床,在元始出现的瞬间睁开眼。

元始微微颔首,“大兄怎么来了?”

老子沉声道,“你去了紫霄宫看通天,贫道自然要来看看。”

元始坐在另一侧的蒲团上,挥手放出一套茶具,轻描淡化,“带通天的徒弟去看看他罢了。”

老子,“看到他对你起杀念?”

三清具服了陨圣丹,一人起杀心,三人都感到疼痛。元始在紫霄宫中有感,老子在洪荒亦有感。来到玉虚宫发现元始不在,自然猜到他是去紫霄宫刺激通天了。

元始不以为然,给自己跟老子倒了杯茶。

“通天是什么性子,大兄也当清楚。”

热雾腾起,与殿内袅袅的香烟融合。老子饮了杯茶水,叹息一声。

“通天虽桀骜,但心软重情。当年他护徒心切,处置方式是急躁了些。但经过了万仙阵,还不够?你生性冷淡,并非多事之人。封神大劫已了,你何必再去激他?”

“封神大劫?”元始轻嗤,眼底晦暗无边。

三光神水质地清透,带着淡淡的清甜。却浇不灭心头的火。

他冷冷问,“兄长以为,我当真在乎那所谓的气运道统么?”

元始说着,忽然眉峰微蹙,“玄都既然跟来了,怎也不来拜见一下二师伯?跑去麒麟崖做甚?”

老子顿了顿,“小辈间早年有些私交,贫道也不好干预。”

“大兄说过,上次是最后一次。”元始有些不悦。

“只是几句话罢了,玄都有分寸。”

“知道分寸就好。”

“通天弟子虽多,但真正偏爱的也只有几个。”

老子斟酌着语句,叹道,“你多少还是顾念些……”

他状若平淡的打断老子,“兄长,我要的并不多。”

两圣对视,白衣圣人眼底晦暗无边,某些意志不容置喙。

老子蓦然失语。

两个弟弟里他一直觉得元始与他更像,一心向道,对万事漠不关心,如今才发现这个弟弟淡漠的表皮下,深藏着偏执。

闭了闭眼,老子不再劝说。

他知道,自己是无法再约束这个弟弟了。

***

尔时,麒麟崖下。

玄都从九色鹿背上下来,正对上云霄抬头望过来的无神的眼。

青年温和的笑意淡了淡,“师妹的眼睛?”

云霄抬手抚眼,不答,只问,

“玄都师兄怎么到麒麟崖来了?”

“正好今日随老师到玉虚宫,就顺道来看看师妹。”

玄都竟也不再问了,微笑着道,

“听闻师妹前些日子大闹了天庭的封神台?”

“也不算闹,只是起了点争执罢了。”

玄都,“闹也无妨,现下全天庭都知道云霄师妹深得玉清圣人看重,待封神台截教弟子也比以往客气几分。”

云霄闻言心下一松,拱手行了个道揖。

“多谢师兄告知。”

玄都摇了摇头,“师妹无需谢我,要谢就谢你自己。可惜那时我在兜率宫炼丹,未能得见。”

他的言语间好似带着些惋惜,道,

“原想问问师妹服用那化灵丹的效果如何的,如今看你目不能视,倒是不忍心了。”

化灵丹……

想到那会化去千年修为的丹药,云霄方才对玄都升起的些许好感顿时又成为防备。

然玄都话锋一转,又说,

“不过师妹得二师伯看重,用不用那化灵丹,却也无妨。”

他句句不离元始。但语气太过平淡,说不清是在嘲讽她投靠元始天尊,是个截教叛徒。还是遗憾她被元始看重,用不上他精心准备的丹药。

云霄静默了片刻,轻声道,“化灵丹在我这里,兴许过不久便会用到。届时一定告知师兄效果如何。”

“哦?怎么说?”

她摇摇头,好似无奈,“师兄看我身在此囚笼中,还不明白吗?”

玄都哑然失笑,“师妹未免太小看自己了。”

什么意思?他好像知道什么?

“贫道该走了。”

话不说尽,玄都摸摸九色鹿的角,转身离去。唯有温润的男声飘散在风中。

“师妹若真的打定主意留在昆仑,就多笑一笑吧——”

“……笑?”

她想要再问,那青年道人的身形却已然消失不见。

这个人教大师兄好生怪异。特意走一趟就是为了跟她说这些?

给玄都引路的九色鹿因为再度被拦在了禁制外,叫个不停声,很不高兴地蹦蹦跳跳。

引来神出鬼没的红顶仙鹤一起闹了一会儿,又在枫树下睡着了。

看着无忧无虑的九色鹿,云霄怨愤不平的心绪,又缓缓沉静下来。

截教败局已定,她早就知晓师尊被囚。不过听闻跟亲眼所见还是有极大的差别。且通天对元始极度反感的态度也影响了她。才让她一时失了分寸。

要如何对待元始,还需好好思量。若能领着亲人求生,谁会求死呢?

*

思量中,半日时间匆匆过去。

残阳如血,一片半红的枫叶飘飘落在云霄膝头。

她垂眸看了半晌,手指缓缓搭在膝头,虚触那单薄脆弱的叶片,好像能触摸到一丝秋日夕阳带来的暖意。

忽然有一阵怪风吹来,她指下虚点的枫叶被风窃走,飘飘悠悠飞出了禁制。

云霄的视觉追随而去,却发现满眼金秋的世界里不知何时多了一缕如净白的色彩。白衣金冠,静静伫立在枫树下,如月华清冷。

她瞳孔微缩,却见白衣圣尊抬手,指尖夹住那片从她手下飘走的落叶,似她方才那般垂眸看着,轻轻捻了捻。

枫叶半红,形如手掌,愈发衬得圣人指骨玉白。

忽起的风静止了,云霄不敢挪开视线,像发怔一样,用那双看上去雾蒙蒙毫无神采的眼直直望着那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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