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烈火(2/2)

“不出意外,应是在踏歌。”

踏歌两字从她嘴里说出来,陆漾小心打量她眉间神色,亦步亦趋跟在她身侧:“我踏歌很厉害的。”

“是吗?”

桃鸢轻笑:“我也很厉害。”

“我们要比一比吗?”

两个贵气清然的年轻人结伴出现,人群自发为小情侣让出一条路。

好心的大婶喜欢陆漾眉眼的腼腆乖巧,拉着她衣袖:“你们也是来比赛的吗?快去,迟了奖品要被人夺走了!”

她往前推了陆漾一把,陆漾眼疾手快抓着桃鸢手腕来到宽敞空地。

乖巧的人也会耍滑头。

桃鸢清洌洌的眸子扬起,陆漾冲她甜甜一笑,蜜糖似的,教人不好嗔怪。

举办踏歌比赛的是名蓄山羊胡的中年人,见到新来的小情侣,抚掌大笑:“又有不服气的来挑战了?谢公子,你们的对手来了。”

“长姐?”谢六郎身边的女伴脸色瞬间变得古怪起来,看看桃鸢,再看看握着桃鸢手腕不放的陆漾。

踏秋之夜是京都自由奔放的一夜,临时结伴在人前扮演情侣的行为很常见。

可放在桃鸢这儿就稀奇了。

要知道桃鸢未失身前在京都可是有玉洁冰清的名声,说得好听是玉洁冰清,难听点是生人勿进。

难不成是没了清白,破罐子破摔?

桃筝握紧谢六郎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一见桃大小姐,谢六郎的眼根本不知往哪放。

察觉身畔的女伴冷了眉梢,陆漾上前一步挡在她身前,强忍不耐烦:“公子,非礼勿视。”

谢六郎白皙的脸庞顿时露出沉冷意味。

陆漾又岂会怕他?

从现在开始,她看一切和她抢女人的生物都不顺眼。

一声铜锣响。

剑拔弩张的气氛被铜锣声冲散。

中年人假装没看见年轻人之间暗涌的战意,为新来的参赛者解说。

比赛采用场外观众投票制,围观的百姓青睐谁,手里的红豆就会送给谁,多者胜出。

以掷色子起头,谁掷出的色子点数大,谁开场。

谢六郎掷出一个三点,陆漾掷出红心一点。

桃筝不服气地看着静若处子的长姐,笑她自甘堕落即便嫁不出去也不该和个比她小很多的女郎厮混,传出去成何体统?桃家还要不要脸了?

要让爹爹知道……她低哼一声,朝桃鸢投去挑衅的眼神。

论起踏歌,女子之中她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她自信地像只赶着上场的老母鸡,陆漾不关心他们跳得如何,象征性地看了两眼,同桃鸢耳语:“你这妹妹看着和你不像。”

桃鸢笑她胆大:“嗯?何以见得?”

“她对你有敌意。”

“那我对她呢?”

陆漾斟酌道:“你看她像死人。”

“你倒是什么话都敢说。”她左手摩挲右手细白的腕子:“那你怕吗?”

“不怕。”陆小少主笑起来明媚更胜过漫天星光,嗓音压得低,低低柔柔,尾音轻飘还能听出微末的侥幸:“你又不是看我像死人,起码我在你眼里是活的。”

“……”

桃鸢觉得她有趣,十八岁的女郎,说起话来很会凑近乎。

想想也能理解,对情爱一无所知的小纯情,遭水患,入破庙,与人颠鸾倒凤一夜旖,春事总会在心坎留下痕迹。

她是第一次,这人照样是。

食髓知味,得一想二,二又生三,三生四,生出无穷欲想,是合乎情理的发展。

陆漾十八岁,而桃鸢距离十八岁已经有些年头了。

她不反感陆漾,不反感被这人小心翼翼追求的纯粹体验。

今夜阖城欢庆,她不想扫兴。

谢六郎与桃筝联袂而舞,眼睛时不时看向不远处的桃鸢。

他频频走神,一支舞跳得美感有之,灵气不足。

受到他的影响,桃筝甚至没跟上节拍,歌唱得一塌糊涂。

“该我们了。”

陆漾往袖袋摸出锦帕擦拭生汗的指缝,一根根擦干净了,未语脸先红。

桃鸢笑她:“第一次和人踏歌?”

她和那晚好像有点不同。

不。

是很大的不同。

破庙石像后的美人衣衫湿,气韵都透着清凛神圣,不可侵犯。

今夜,陆漾切切实实看清她不曾遮掩的调侃。

像什么呢?

像万丈红尘里出走又顿悟的智者,看着初陷情网的愣头青。

散漫一问。

第一次和人踏歌?

第一次追求喜欢的姑娘呀。

自认隐秘的心事全然在谈笑中被戳破。

陆漾心跳如鼓,被人小瞧的滋味她是很多年没尝过了。

少年人眼神如明月,如烈火,羞涩笑出来:“试试不就知道了。”

她握着桃鸢的手,倔强地十指扣紧,侧脸映出十足的柔美,十足的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