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之一(1/2)

上海之一

承认自己的疲惫与软弱,夫妻之间,并不丢人。

第二天,褚韶华打电话给学校,先恢复教学工作,再休息两天后,她又开始与褚亭商量在上海建第二座呢绒分厂的事。

还有手里盖好的公寓楼,可以开始卖了。

褚韶华并不完全依附于孔氏,孔夫人打电话叫她打牌,她有空便去,倘是没空,直接说明原因便好。

尤其是教学的事,褚韶华再不肯耽搁一节课的。

孔夫人时常抱怨,“褚教授是安排了多少教学工作啊。”

孔夫人自然不乏人奉承,她偶尔看过褚韶华的教案,读过之后再不对褚韶华的教学有任何微辞,因为,褚韶华是真的认真在教书。

有时褚韶华还会打电话跟孔家借书,孔夫人着人找出再派人给她送去。

闻知秋也认认真真的做着本职工作,他不贪污,也不受贿。

哪怕无数人眼红闻知秋上海市长的位置,也没有人去污蔑他这两样罪名,因为,只要是消息略灵通的,都知道闻市长的夫人是上海有名的大财主兼大慈善家,就是蒋先生也知道,闻夫人的钱不是靠着闻市长累积的,闻夫人嫁给闻市长之前,就是有名的大商人了。

都说夫妻相处久了会有夫妻相,这夫妻二人,还真的有些像。

虽则外界评价都说这对夫妻简直就是对琉璃珠子,滑不溜手,精明过人。

可他们都是很认真的性情,做事业非常用心。

褚韶华开始更有耐心,有更多包容性。

周雨在褚韶华身边做满两年后,褚韶华问他打算,周雨说,想去国外看一看有没有做生意的机会。

褚韶华当初承诺会借他一笔钱,周雨暂时还没想好做什么生意,只是先准备去看市场,便没有立刻借钱。

这两年他每月都有薪水,虽然辛苦些,褚韶华给助理的薪水是可以媲美上海公司的高级经理。

除了母亲会哭穷打秋风,一家子吃住在岳家,平时也有不到钱,故而,夫妻这两年小有积蓄。

周雨准备先去国外看看,拿出一个计划书,再同褚韶华借钱。

闻春华虽难舍丈夫,心里一千个不放心,也只是给他收拾行礼,千叮咛万嘱咐的让他去了。

周雨有一点魄力上的欠缺,但这个人非常稳重细致,他属于稳扎稳打的类型。

褚韶华不喜欢在公司里用亲戚,可对于亲戚想做事,能帮忙的地方她都会帮忙。

她给周雨写了几封信,以备不时之需,国外如容扬,这是周雨认识的。

还有纽约的席嘉陵,在纽约多年,对美国东北部非常熟悉。

往后的许多年,周雨终于感同身受的明白,褚韶华为什么不在公司里用亲戚了。

有一种亲戚完全是,没有参与你任何成功期间的辛劳,只想分享你成功果实的人。

周雨有三个弟弟,在他跟岳家借钱做生意时,连亲爹也没有问一句他本钱够不够,只说如果没钱,可以帮他借一点。

周雨不相信家里做这些年生意,没有一点积蓄。

然后,周雨在纽约稳定后先把妻儿接了过去,家里就一直希望他提携几个弟弟。

从低处做起,家里就说他把弟弟做苦力使唤,周雨肖仿褚韶华让弟弟做自己助理,家里又说让弟弟做跟班。

周雨发现,自己日子过好了,反成了家里的罪人,他每月寄钱回家,也是人人心中皆不平,人人怨他。

周雨的日子只得自己慢慢过,好在离得远,闻春华写信回来抱怨,闻家也鞭长莫及。

闻春华继而将闻言、倪清派了出去,她身边另招了两位震旦大学的毕业生,两位育善堂的女孩子,还有一位席肇方免费送来的孙子,因为江仪被褚韶华调理半年后大有改变,非但英文成绩颇是不错,然后,小伙子瑞气千条的往美国读研究生去。

而且,特别知道努力奋进,在美国就帮着家里谈成了几笔生意,连襟儿老江现在过年过节都要给褚老师送厚礼,私下谈及褚老师的教育方法都是赞叹不已。

席肇方儿子们都成年了,不过,他有孙子啊。

长孙也读大学了,暑假送来给褚韶华使唤,一分钱不收,还打算交些学费。

褚韶华是认为没有必要,与席肇方道,“你家大业大的,哪里不能给孩子寻个练手的地方。

何况,倒不用急着让孩子学做生意,先把书读好,后半辈子都是做事的时间。”

“也不独为了做事,是让他跟你学学什么叫用功刻苦。”

席肇方感慨,“我这会儿也不成了,成天忙于琐事,书已经不再读了。

可我年轻的时候,就像你一样,白天跟我大哥跑街,晚上点灯熬油的学洋文。

后来得了机会去国外念,更是拼命,生怕学的少了,以后学问不够用。

我们这一代算是把家业立起来了,孩子们出生就是华食美服、仆拥婢绕,不要说吃苦了,就大学这么点儿课程,便成天叫累。

我就不知有什么累的,一年花这么多学费,成绩也只是中等。

就这样,还有那些人拍马屁说令公子如何才华出众,那些傻东西们,别人虚辞奉承,他们听着都高兴。

我瞧着我孙子就发愁,不知是哪家的傻子投了我家的胎。”

褚韶华强忍没喷了咖啡,“我看亏得席祯心胸宽阔,不然就你这刻薄嘴,孩子也得叫你刻薄的没了自信。”

“我这都说的实话。”

席肇方无奈的摊摊手,“前儿约着一个什么电影红星一起吃饭,美的跟什么似的,我心说你要不是姓席,你要不是你爷爷的孙子,谁理你呀。”

“现在就是谈恋爱的年纪,要是不喜欢女孩子,你该着急了。”

“我一点儿不急。

我想我也上年纪了,要不要把嘉陵叫回来,这一摊子事业,终是要交给他的。”

席肇方随口这样一说,褚韶华却是沉默了,罕见的没有说话。

席肇方俊雅的脸上扬起左边眉毛,“咱们什么交情,有话可尽说,韶华。”

褚韶华沉静的面容浮起一抹笑,可这笑未达眼底,她垂眸喝口咖啡,说,“二哥,冒昧问一句,你认为你的家庭是商人家庭,还是政治家庭。”

席肇方无奈,“顶级的大商人,怎么可能对政治袖手旁观。”

“但是,顶级的大商人,不会只把眼睛着眼于国内。

现在是世界化的年代,你当年早早把嘉陵派出去,不就是为了对外的商业布局么?”

褚韶华问。

席肇方想到褚韶华不停的把助理外派,然后再培养新助理的举措,问她,“你这么看好国外市场?”

褚韶华毫不犹豫的点头,“我们国家当然很大,可是,相对于全世界而言,就小了。

我不喜欢政治,除非是老闻需要我出席的政治场合,其他时间,我的重心都在教学和做生意上。

世界上可做的生意无数,在国外当然不比国内事事熟悉,不过,那是更广阔的空间。”

褚韶华的双眼直视着席肇方,席肇方从这双眼睛里看到关怀与坚定,进一步探究时,褚韶华却眨了眨眼睛,幽默的说,“我会成为世界上都有名望的大商人,闻先生再厉害,也不过是在国内做事而已。”

褚韶华与席家交情一直不错,这种交情有席肇方在很久以前对闻知秋仕途的看好,还有就是这些年的来往,哪怕彼此都存了利益相关的心思,也不是没有朋友之间的友谊。

所以,她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在褚韶华看来,生意是生意,政治是政治。

的确,如席肇方所言,顶级的大商人,不可能对政治一无所知。

但是,生意人不必过多的涉入政治,那是政治家的领域。

如席家,大席先生已经正式步入政坛,成为蒋先生身边的幕僚。

席家与国民政府联系紧密,如今国民政府当政,席家自当更进一步。

席肇方给自己的定位是什么,商人,还是政客?

或者政治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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