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故事二（1/3）

神爱世人

布鲁斯接到托尼电话的时候，是半夜两点半。

他揉着眼睛往外走，要去给托尼打开宿舍的大门。

“托尼回来了？”忽然响起的声音几乎把浩克都吓出来。

“哇！队长，你不能黑漆漆的猫在走廊里！”

“我没有。”灯光亮起，史蒂夫倚在自己的宿舍门上：“我只是关着灯坐在厅里。今天我太鲁莽了，吓到了他。他实验室大门开启了勿扰模式，我……算了，他回来就好，你去给他开门吧。”

“你不去？”

队长犹豫了一下：“你快去吧。”

托尼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听起来倒是轻松愉快：“娜塔莎做的烤鹅还蛮好吃的，看不出来她会做饭吧。我们刚吃完，给你留了半只，还热着呢。”

“谢谢，但这是半夜两点半，托尼。”

“所以？”

声音渐渐转到这层，史蒂夫关上了门。

不是因为害怕我，根本不是因为我。

而是跟女友的二人世界。

史蒂夫想起他站在托尼的实验楼下，看着他常呆的那一间机械房，灯光橙红明亮。这让他吓到托尼后惶恐煎熬的内心得以平静，甚至有点令他自己厌弃的窃喜：“他在因为我的事情而慌乱，他漂亮的眼睛里的困惑和惊讶是因为我，他那全世界最聪明的脑袋里的思考和质疑是因为我，至少今天，他全神贯注在想着我。”

而这痛苦中的一丝丝甜，如今也全是笑话，是他对自己的嘲讽。

站在黑暗里，他忽然想起，很久不曾想起的，儿时跟着父母去教堂做礼拜。

听那些神爱世人的故事。

在他从那场绑架里脱身而出后，他并没有告诉父母关于四倍力的事情，他独自发现、惊恐、平静、探寻——他的未来不能在任何书本和已知里得到，他都不知道自己还算不算一个人。

“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他记得圣经里的话，那他算什么。

十三岁的他不解、愤懑、又带着少年的孤勇和正直。

他拒绝去做礼拜。

神爱世人，他已经不再是世人，这并不是他的错。

直到有天，母亲坚持要带他去。

母亲低低的祷告声：“耶和华啊，你必派定我们得平安，因为我们所做的事，都是你给我们成就的。”

史蒂夫望着母亲的侧脸。

他想开口问，这对他无微不至的至亲，是否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再后来，便是突如其来的意外，他再也没有开口询问的机会。

一次偶然，他在小巷救了被流氓们欺辱的女孩子，在他单手轻松拎起两个昏迷的大男人时，转头撞上巴基惊讶的脸。

十六岁的他，镇定的告诉了自己的发小。

十八岁的他，却不能镇定的告诉托尼——哪怕他已经了解了自己不是怪物，而是超能力，甚至是最正常的超能力，起码他不会一生气就变成绿色的大块头——但那是托尼。就像他不敢不忍告诉父母，他想要的，从来就是最普通最简静的一个家。

朋友之间坦诚互助，亲人之间却报喜不报忧。

史蒂夫从来没有一刻这样明白，他想要的托尼，是他的爱人，是他的家人。

他的眼睛，是他这世界之外的人想要的唯一归宿。

可那眼睛里装的是别人。

半夜两点半。

史蒂夫站在黑暗中，强迫自己熬过人生另外一场绝望和黑暗。

“史蒂夫，你睡了吗？”托尼声音听起来还是很轻松愉快：“哎？布鲁斯，你不是说他还没睡吗？”

托尼又敲了几下门：“要不要吃大鹅？”

过了好一会儿，史蒂夫的声音才闷闷的传出来：“谢谢，托尼，我这就睡了。”

“出来吧。”托尼快乐的声音在史蒂夫听来真是残忍，这让他怒火中烧，可这是他的错，不是托尼的错，他不能对托尼发火。

“快开门啊，史蒂夫！我有个礼物给你，虽然今天你一点都不听话，针也打不成，但我还是非常大方的给你准备了礼物！”

史蒂夫猛地拉开门，他觉得自己就在爆发的边缘。

门外的托尼头发乱糟糟，眼睛通红，但看起来精神气十足，他左手拉过史蒂夫的手，右手放在他掌心一个金红色的手表：“送给你，喜欢吗？”

史蒂夫忽然火气全消，他接过漂亮的恣意张扬，如同托尼本人的手表：“你做的吗？我喜欢。”

布鲁斯可以说是很不懂氛围了，他伸头看了一眼：“托尼，这表不准啊。”

托尼翻了个白眼：“这不是表，不，这只是看起来像表，当然既然出自我手，调一调也会准的呀。”托尼仿佛被自己也搞糊涂了，他摇了摇头，重新整理了思路：“重点是，我知道你们小组织的秘密了！史蒂夫，你很危险。你居然就这样天天毫无防备的在路上走来走去！天啊，你知道要被人知道，多少人要把你抓去做研究吗？你有块盾牌，那盾牌很好，振金，是世界上最坚固的金属。史蒂夫，这个表，按盔甲这个图案，五千米内，都能让你的盾牌最快飞到你手里——当然，可能路上会撞坏一些建筑，因为太紧急了，我只设定了躲避热敏源，肯定不会伤到人！”

看着整个人呆滞住的史蒂夫，托尼歪歪头：“你不喜欢？对了，你肯定不喜欢自己的秘密武器飞来飞去被人看到。我可以给它涂一层隐形材料，再设置飞行高度，那么不注意的人就会觉得那只是头顶刮过一阵风而已。”托尼本来越说越兴奋，忽然又顿住了：“当然……如果你相信我，让我操作的话。如果你不喜欢……”

史蒂夫忍不住伸出手将他拉到怀里，紧紧地。

他们的第一个拥抱来的猝不及防，像是冬日冰雪消融后，第一次春雨连绵，不知何时枝头已绽放出新绿。

他把脸埋在托尼凌乱的棕发里：“我爱……这个，托尼，谢谢你，你不知道这对我多重要。”

托尼愣住了，好半天才伸手轻轻环了环他的腰，却又触电似的挣扎开来。

他看起来羞涩极了，双手塞在兜里，看着地面：“不，也不用这么客气。是我今天闹得你不得不说，那个，我，我还有个鹅，你要吃吗？”

史蒂夫笑着摇头。

托尼退了两步，转身就想跑回自己宿舍，然而布鲁斯站在那里。

“托尼，咱们不是舍友吗？你还叫我世界上最好的布鲁斯。而且在你问我有什么超能力的时候，我可是第一时间就诚实的告诉了你。我难道不危险吗？”

托尼点头：“嗯，我知道啊，我觉得会在生气和遇到危险的时候变成绿巨人非常赞！”他的手从兜里掏出来，拿出一张表：“所以，你只需要控制脾气就好了——我今□□使了学生会长的特权，走了后门给你塞进了瑜伽社，而且还把我实验楼的杂货间改成了瑜伽室呢，怎么样，感不感动？”

班纳是好脾气，并不是没脾气。

他一把夺过表格，推了托尼一把，然后自己进了宿舍，摔上了门。

托尼被班纳一把推得直接撞到了史蒂夫怀里。

“他这就绿了吗？力气怎么这么大！”

史蒂夫扶着他的腰，蔚蓝的眼睛是一片湖光山色：“欢迎借住，托尼。”

从背后，他只能看到托尼侧脸与耳朵都是红彤彤一片，托尼挣扎开来，再一次落荒而逃——只是这次史蒂夫一点也不伤心失望，他明白了，所以他只是含笑看着——托尼扑到自己宿舍门口：“布鲁斯，你放我进去啊，我洗漱的东西都在里面啊！还有我的鹅！你把鹅拎走把我留在外面是一个人能干出来的事儿吗？”

门开了一道缝，递出一个杯子，里面插着托尼的金红色电动牙刷和牙膏，然后门又“砰”的关上了，班纳声音通过门传出来：“严格意义上来说，托尼，我不算一个人，我是两个人。”

史蒂夫望着始终不肯转过身来的托尼，含笑摇了摇头。

“托尼，你可以睡我的床，我把沙发展开睡。你不是总说我们是好朋友吗？住一个宿舍有什么不可以？”

托尼实在太困了，高度集中注意力几个小时，唯一支撑他的就是把这小玩意儿第一时间送到史蒂夫手里，为此他甚至把还在等武器分析结果的娜塔莎留在了实验室里。

通常他都是很绅士的，绝不会让女士半夜两点半独自回去。

但他忍不住，哪怕再早一分钟见到史蒂夫。

当然，娜塔莎，在他心里实在不能算个女士，那可是娜塔莎。

史蒂夫倚在门框上，看着托尼睡着的样子。

眼里波光粼粼不加掩饰的爱意，如浪潮翻滚。

“我明白了，托尼，是你还不明白。你还没发觉你喜欢我，你在乎我，你甚至想保护一个有超能力的我。”他慢慢走近，像今天打针时托尼蹲在他面前那样蹲下来，一点点抚摸托尼的眉眼，抚摸他乱糟糟还沾着一点机油和铁屑的头发，笑意温柔：“我不怪你，你一直喜欢的都是女孩子，你还不肯接受这个，你还在强调跟我做好朋友。”

史蒂夫起身替他将窗帘完全拉上，避免那渗漏进来的灯光扰他睡眠。

似曾相识的黑暗中，此刻史蒂夫心里却是一片蝴蝶振翅飞舞的花园。

“我会守着你，让你明白的。”

“你会是我的，就像我早就是你的一样。”

史蒂夫俯身，在托尼眼睛上落下蝴蝶降落在花上那样轻柔的吻，那是他心里的蝴蝶飞出来落在托尼的眼睛上。

爱人目光顾盼之处，就是家。

“晚安，托尼。”

遥远的教堂钟声，隔着年月重新响起在史蒂夫耳边。

神爱世人，所以他给我送来了你。

布鲁斯在睡前发了一条信息：“我已经把他推到对门去住了，但我有点担心，就这一次，娜塔莎。”

已经走到宿舍楼下的娜塔莎收到了这条信息。

她眉头紧皱：关于巴基胳膊的武器分析报告终于出来了，所有特殊的零件和技术全部指向一个她不能再熟悉的地方——俄罗斯。

“没空再看你们玩恋爱的游戏了。托尼，本来想治治你的情感障碍，现在看来只能硬逼着你面对了。”娜塔莎声音蓦然软了软，但也只有一瞬：“抱歉，托尼。”

论心肺复苏

史蒂夫几乎是把托尼扛到了教室。

“三个小时，只睡了三个小时。”托尼闭着眼唉声叹气：“这不是我要的大学生活。”

史蒂夫胸中满胀的喜悦与欢欣在看到娜塔莎走过来时，全然变成了失望与酸痛。

娜塔莎毫不客气的掐了一把托尼的腰，力道之大，史蒂夫忍不住都要伸手阻止——就算不能动手，他也皱眉道：“你不该这样，你会伤到他的。”

“与你无关。史蒂夫·罗杰斯。”娜塔莎看起来心情不好。

巴基说他没有超能力，只是随便被收进学校来的。娜塔莎知道他不会骗自己，然而她不信背景深不可测的神盾会做这样的事情。

超出掌控的事情让她烦躁。

在托尼为自己喜欢的人忙碌时，她却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做不了，甚至无聊到只能在实验室用微波烤鹅，这让她心情很不好。

而武器分析结果出来让她心情更是跌入谷底。

托尼疼的眼泪汪汪。

史蒂夫心疼的想吐血。

“娜塔，你干什么？”

“让你清醒一下，今天练CPR，神盾的模拟人，你要不打起精神，耽误了下课后我们的安排，我还会掐你。”

“天啊，为什么非是今天。我昨天弄得胳膊很疼，根本按不动！”

班纳友情跟昨天没有预习的队长科普：“心肺复苏，队长，神盾局的模拟人非常先进，是机电学院自己的专利——我的专业之一。可不是那种劣质的塑胶人，连肋骨都没有。这个模拟人百分百模拟真人，如果你救活他，他还会站起来跟你说谢谢。”

“那如果我失误了呢。”

“那就凉了。然后开始播放亲人痛哭的音频。”

“……”队长忽然觉得压力很大。

班纳推了推眼睛：“这一个一百万美金。很多高等院校都会买那么一两个，组织大赛的时候才会用到。”

“都知道颈动脉在哪里吧，摸到喉骨旁开两指，好，触摸颈动脉的时候俯身看胸口，听呼吸，都消失的话就准备CPR，不要看到一个人倒下就跑过去按起来，上次咱们学校有个同学低血糖晕倒了，你们一个学长现场开始按，把别人肋骨按断了，倒是让人疼醒了。”

“有什么可笑的，当医生最重要的是，你不能慌，你慌了要病人怎么办，家属怎么办。”

模拟人栩栩如生，除了没有头发，就像一个真人躺在那里一样。

教学视频播放完毕后，老师似乎也没有再详细讲解的意思。

“我不指望你们所有人这节课都能把人救活，但如果谁给我表演一个电视剧里的人工呼吸法，那恭喜你急救课程你这学期都不必来了，下学期重修吧。”教授举起了一个球囊：“真正遇到紧急情况时，你可能手边并没有球囊进行通气，必须得口对口人工呼吸。但都给我把病人的下颌抬起来，下巴跟地面呈90°，清理完口鼻分泌物后再往里吹气！谁要是给我表演成接吻就从这儿滚蛋。行了，都开始吧，救活的可以早下课，救不活的在这儿加班。”

史蒂夫看到托尼露出了一个难以描述的表情。

他低下头看着模拟人，然后胳膊撞了撞坐在边上的班纳：“这里面也会有分泌物？”

“会有凝胶。不一定每一次都有，这个模拟人有好多模式，最高级的，你还要建立静脉通路，注射肾上腺素，还要用到真正的电除颤仪……今天这里没准备电除颤仪，估计就是最简单的街边紧急情况CPR吧。”

托尼小声长吁短叹：“我知道这个，佩珀说有次她按了两个小时那个人才救回来。我现在胳膊超级疼，五分钟也按不动。”

“那你跟史蒂夫一组，我觉得队长可以按三天三夜都无所谓。反正两个人，一个负责按压三十次，一个负责通气两次，你就在那捏球囊吧。”

娜塔莎的声音响起：“不行，你们没发现视频里五次循环后两个人必须调换位置吗？托尼，咱们一组。”

史蒂夫和托尼同时：“为什么？我想跟史蒂夫（托尼）一组。”

娜塔莎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托尼立刻端正态度：“我不会给你添乱的，娜塔莎，我们一组。”

屋里此起彼伏着亲人的嚎哭声。

班纳仗着了解，在机器人没有嚎完之前就重启了程序，而连接的电脑屏幕上出现：“用力过大，频率过快，病人多根多处肋骨骨折，已死亡。”的结论。

班纳：“队长，只需要压下去五厘米，每分钟16~18次就可以了，真的，比起那些因为按不到位的女生们，咱们这组死的太冤枉了。”

队长认真点头：“我会注意的。”

然而旁边托尼跟娜塔莎的模拟人也爆发了哭声。娜塔莎拿气囊去敲托尼的头：“我警告你，你给我打起精神来。”

班纳低眉顺眼的给他们重启了机器人，几乎是躲着低气压的娜塔莎，回到了自己模拟人面前。

“继续？队长。”

史蒂夫脸色阴沉的点点头。

因为要跪在模拟人身边操作，此时托尼往后一坐，就坐在自己脚上：“我真的很累，娜塔。我们申请下节课再上吧。”

“你为什么任何事都要拖延，而且这么娇气，托尼·史塔克。我问你，你什么时候跟你爸说咱俩的事情。”

史蒂夫和布鲁斯的耳朵同时竖了起来。

托尼双手抱头：“不要催我啊，娜塔。我说过会去说的。”

娜塔莎看了史蒂夫一眼：“那今晚就回去说。”

“三天，就给我三天，我准备准备，这可是一生的大事。”

“好。”

忽然屋里爆发出尖锐的警笛鸣叫声：“恶意毁坏模拟人，恶意毁坏模拟人，Z8009号报废。”

整个教室目瞪口呆看着史蒂夫。

教授大概因为太过愤怒，脸色像紫胀的茄子，一时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