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喜讯(2/2)

对耿氏来说,却是只要不涉及自己,便甚少多愁善感。要让她伤感,她只会为当年在府里的时候,因着年侧福晋和福宜福惠两个阿哥,自己和弘昼受的委屈伤感。

于是见了贵妃旧居,耿氏只道:“当年皇后娘娘怎么都不肯抚养福惠阿哥,如今却非要抢着照料谦贵人,我真是想不明白——皇贵妃当时都病入膏肓了,若是皇后娘娘肯照料福惠阿哥,不也平白多一个儿子吗?且福惠阿哥当时那样讨皇上喜欢,总比刘氏现在这个不知男女的强吧?”

宋嘉书摇头:“不一样,当年皇上不可能全然把福惠阿哥放给皇后娘娘照料,若是当时皇后娘娘接手,照顾好了是应当,若是出了岔子,便要担过失。”

“谦贵人却不同,这回皇上虽然高兴要多一个孩子,但比起当年对皇贵妃之子女的期待,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如果皇后娘娘从头开始照料,这个阿哥基本就完全归了皇后娘娘。”

耿氏停下脚步:“那姐姐就看着?要真是个皇子,要真能在上玉牒的时候记入皇后娘娘名下,就是个嫡出的皇子。”

宋嘉书抬手拨开眼前藤蔓垂下来的小花:“这不会,皇上不会更改皇子的生母,何况是由庶出变成嫡出。皇上顶多觉得皇后娘娘膝下无依,将一个贵人所出的皇子给娘娘抚养解闷罢了。”

耿氏这才放心点点头。

两人离了水木明瑟,却不登湖上的桥去对面,只是顺着岸边慢慢走。

耿氏指着桥那边道:“皇上搬来圆明园,是不是也为了方便探望病中的怡亲王?”

湖对岸有一处幽静的院落名‘别有洞天’,其隐蔽之处正如其名,要是不认识路,根本找不到这处馆子,故而格外僻静少人。

皇上特意将别有洞天拨给了怡亲王居住,也是为了此处跟皇上自己所在的九州清晏离得也近,算是圆明园里的前朝,妃嫔们一般就以此湖为限,不会过去。

宋嘉书望着湖对岸:“是啊,皇上住在紫禁城的话,又不能驾临怡亲王府,倒还得怡亲王身子好转的时候,进宫给皇上请安。一趟折腾下来,皇上只说看着怡亲王也累得慌。且马上冬日了,要是来回走动受了风寒,于怡亲王的身子也不好。”

耿氏也顺着宋嘉书的目光看过去,表示了羡慕之意:“皇上待怡亲王真是亲厚,与旁的兄弟都不同。”

她是有什么就要说的,并不曾旁敲侧击,直接就转头道:“姐姐你说,来日弘历也会对弘昼这么好吧。”

宋嘉书笑道:“他们不但是一起长大的,现在更是彼此唯一的兄弟,怎么会不好呢。”

耿氏先是欢喜后又发愁:“可弘昼怎么比怡亲王呢?怡亲王能为皇上分忧,朝上那么些大事都是经怡亲王的手办的,王爷连累病了都不肯歇着——弘昼却只会憨玩。”

“我瞧着就算现在他有了儿子,自己也还跟孩子似的,仍旧跟小时候一样淘气。现在咱们都在圆明园,只他们在紫禁城里,还不知弘昼要怎么翻了天呢。”

说到这儿,耿氏又有点想念在宫里的儿子和孙子,两个人就边说着儿女之事边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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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期未过凤鸣池,迎面就见谦贵人过来。

她一个人身边就跟着五六个宫女扶着,后面还有几个捧着手炉,捧着软垫等物的小太监,比跟着宋嘉书和耿氏的人加起来还多。

看她这样,宋嘉书忽然想起了初见贵妃的时候。

那时候年氏还是侧福晋,有着身孕出门格外当心。自己开始只看到了围绕着她的包围圈,还以为一堆下人聚在那里丢手绢呢。

如今在谦贵人身上又看到了这一幕,宋嘉书想起的却还是旧时人。

且说对谦贵人来讲,在遭受皇上居然记不清她是谁这个大打击后,对腹中这个孩子就更看重了:皇上这般无情,孩子就是她一生的保障了。

何况听皇后说,皇上原本在王府对熹妃钮祜禄氏也是这般不在意,可只要有了孩子,皇上为了孩子也就多了许多说话的次数,待她也就渐渐好起来了。

且都不用皇后引导,谦贵人自己就能想象到,若是这个孩子得了皇上的青眼,熹妃现在的日子就是自己将来的日子。

皇上的儿子这般少,只要自己有一个阿哥,那就是将来三分之一做皇帝的概率!

故而谦贵人对这个孩子格外小心的同时,对熹妃母子也格外抵触起来:在她眼里,这就是占着她未来儿子皇帝位置,和未来自己太后位置的母子。

凤鸣池边上围着护栏,又栽了些老银杏树,所以路有些狭窄,两边人彼此避不开,便都站下了。

谦贵人却没有给两人行礼,只是支着腰,努力把还看不出隆起的腹部挺了挺道:“臣妾身子不方便,还请两位娘娘见谅,就不行礼了。”

耿氏不由皱眉。

宋嘉书见谦贵人努力挺肚子,但无奈身上旗装本就是直筒筒的,她本人又瘦,根本显不出什么腹部,不由觉得好笑,便只是莞尔道:“不方便就别行了,别闪着腰才是。”

然后指挥谦贵人身边的人:“带着你们家贵人往回走,从后头绕过去赏景吧,前头是湖畔,没有护栏,不好过去的。”

宫人们忙福身应下,倒是谦贵人咬了咬唇道:“臣妾胸闷气短的,很想去湖边上散散心,熹妃娘娘竟也不许吗?”

宋嘉书方才说这么一句,不过是皇上曾提过,谦贵人年轻初次有孕没有经验,让她有空指点一下谦贵人,她才说了这一句。

这会子见谦贵人不肯,便也无所谓道:“既如此,随着谦贵人的意思吧,你们小心伺候就是。”

见身边宫人再次诚惶诚恐的应答熹妃的吩咐,倒比对自己还恭敬些,谦贵人觉得更憋闷了。再想想自己如今的肚子,觉得自己很不用忍气,于是阴阳怪气道:“原来这宫里竟不是皇后娘娘说了算,而是听熹妃娘娘的。”

这话一出,本来都准备走的宋嘉书停下脚步,看着谦贵人道:“常听人说一孕傻三年,我原不信的,却不料谦贵人的症状出现的这般早,才刚有孕不足两月,就糊涂到连宫里规矩都忘干净了,竟不知是皇后娘娘主持后宫事务。”

“熹妃娘娘,您怎么能这么说臣妾……”谦贵人被人当面说傻,不由连眼圈都红了:“臣妾这就回去请皇后娘娘给臣妾一个公道!”

然后她就见熹妃“哦”了一声就继续往前走了。

被抛在原地的谦贵人又顾念着身子不能大步追,又有些畏惧熹妃不敢追,只能在原地跺了跺脚,大声道:“走,咱们这就回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去。”

而耿氏一直旁观,这会子还没动步,这会子见谦贵人要走,便迅速补了一刀道:“有了身孕可不能随便跺脚,万一再震着孩子。你说是不是啊,常妹妹?”

被皇上混淆自己跟常氏,一直是谦贵人心中大痛,这回耿氏叫一声“常妹妹”,直接就把谦贵人气哭了。

耿氏见她当真哭了出来,就甩甩帕子准备走了,还用众人都听得见的声音‘自言自语’道:“当年皇贵妃娘娘怀着身孕,于宫中礼数丝毫不乱,皇上分外称赞。唉,如今这宫里啊,规矩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

边说她已经边走开了,还加快了步伐,跟上了宋嘉书。

宋嘉书也听见她的话,不由摇头笑道:“旁的话都罢了,可最后一句话直言宫中没规矩,却是涉及皇后娘娘,只怕谦贵人回去要告状的。”

耿氏笑嘻嘻:“我敢说就不怕她告!且她如今跟着皇后娘娘住,却在见了妃位嫔位时,不知请安不知告退的。这般缺规少矩,丢的就是咱们那位最重规矩的皇后娘娘的脸。官司打到御前去我都不怕的。”

宋嘉书莞尔:果然是母子一脉,其实耿氏骨子里很有点弘昼的性情。

且弘昼还要怕皇上打他板子,耿氏却连这个都不怕。

如今她不但是有儿子的老资历嫔妃,甚至她的儿子还给皇上生了长孙,只要她不去跟儿子谋反,犯点不要紧的小错,皇上顶多说她两句,又不会掉块肉——对耿氏来说,要能顺便掉块肉倒好了。

耿氏还有点不平地继续道:“说来真是人蠢运气就好——皇上登基以来的两回选秀,陆续也进了六七位常在贵人的了,皇上见得都不多。偏生谦贵人这个今年春天刚进宫的,又这样蠢的,就有了身孕。”

耿氏说完,不免想回头看一眼,她口中‘幸运的蠢货’。这一回头耿氏就诧异了,立刻伸手拉住了宋嘉书的披风边缘。

宋嘉书一个不防,险些被她来一个悬崖勒马式锁喉。

连忙伸手调整了一下自己脖颈处被勒紧的披风绦子:“下回拉我的时候,还是拉袖子吧好吗?”

耿氏连忙表示道歉,然后道:“姐姐快看,她上了桥——这可不是回去皇后娘娘处的路,这是往前头九州清晏去的道儿。”耿氏颇为不可思议:“她居然真的去告御状了?”

宋嘉书也回头,看到了被一团人簇拥着,在桥上缓慢移动的谦贵人。

她不免也赞同道:“确实是有点蠢。”

谦贵人但凡直接去皇后那告状呢,以皇后最近看她们不顺眼的程度,加上谦贵人肚子里的龙胎,还真有可能告状成功,给她们找点麻烦。

可谦贵人居然直接奔着皇上就去了。

皇上近来是什么心情,一边担心着怡亲王的身体,一边处置边关讨伐准噶尔之事,正在蜡烛两头烧的时候,谦贵人居然想这时候一头碰过去,也实在是勇气可嘉。

耿氏继续表示惊叹:“这样去前朝搅扰皇上之事,连从前宠冠后宫的皇贵妃都不曾做过。”

宋嘉书摇头:“你拿刘氏与皇贵妃比,实在是侮辱了皇贵妃了。”

耿氏摊手道:“好吧,让她去吧——若是她多去两回,皇上说不得就记住她是刘氏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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