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福祸(2/3)

弘历发现,八叔廉亲王和隆科多都没有在场,不知是皇阿玛没有宣召,还是他们还没到。

见新位阿哥到了,朝臣们不免有点惊讶:这样的议事场合,皇上还没宣过阿哥们过来呢。

虽然弘历已然在入部学着办差了,但皇上一般是私下问一问他的进益,并没有让他正式站班上朝。

这会子宣新人,这些灵醒的臣子们已经明白过来:新位阿哥将要指婚,皇上从此只怕要把他们当成正式的大人,要让他们参与到讨论国事里来了。从此,弘历阿哥的分量只怕又要重一点了。

至于弘时阿哥为什么没被宣召,也没人问,更没有人敢提醒皇上:“万岁爷啊,您还有个长子没叫,是忘了吗?”

众人只是给弘历和弘昼让开路,谦让他们站在前面。

弘历也只是推辞不肯上前,鄂尔泰等人往后退,他也带着弘昼往后退——再这样下去,他们就得集体站到门外去了。

还是皇上一锤定音:“他们还小呢,如今且先跟在后头听听就是了,鄂尔泰,你们上前来。”

弘历弘昼在后面站定,很快就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远在西北的年羹尧先斩后奏,杀了一个四品的官员。

且说皇上过年前后虽然几次申斥了年羹尧,但并没有夺了他的官位或是军权。

整个西北军务,仍旧是在年羹尧的管辖范围内。皇上现在虽有些嫌恶了年羹尧的举止骄纵,但对他的本事还是有数且认可的。

然而这回,年羹尧就是表现得本事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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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三年正月里,年羹尧是怀着一股子怨气回到青海的。

因憋着一口气,便越发雷厉风行,整顿军务,闲暇时候也继续料理西北的官场,必要将整个西北的官员钱粮都捏在他手上。

且说青海平定后,京中兵部给西北的军需自然就会削减些——一来,国库不丰盈,当今皇上又是个格外仔细的人,兵部要是报账报不对,保管会被骂出心理阴影;二来,此时的年大将军,也不再是那个在皇上跟前倍有面子的年大将军了。

年羹尧收到军需缩减的消息,心中自然气儿更不顺。

此次押送军粮到西北的随行官,就被他以侵吞钱粮,以次充好为由,给先斩后奏了。

且说这种押送军粮的随行官职并不大,只是加了个虚职四品。

但虚衔四品也是四品,且这是兵部调派的人,年羹尧居然说砍就砍了,实在令人震惊。

并且年羹尧这回是激情**,没有调查下这个官员的后台:在他心里不过一个粮道上的小官,砍了就砍了,横竖他手里‘确凿’证据,证明这个姓孙的小官‘以此充好,倒卖军粮’,整个西北军都不会与他做对。

这样的罪名,杀谁都不冤枉。

谁料,这姓孙的官员,人家有后台——他的姐夫是个很出名的官员,名田文镜。

且说雍正爷上台后,自然建了自己的一套班底。

其中田文镜就是他跟怡亲王亲自慧眼识珠挑出来的,目前最得他看重的臣子之一。

田文镜在康熙爷年间不太得势,一直是辗转当地方官,没什么做天子近臣的经验。但正因为他在许多地方都担任过亲民官,所以有一个旁人都没有的优势,就是对下面的官场门清。

雍正爷发掘了这颗明珠,把他安排下去当推行自己的摊丁入亩政策去了。从雍正元年到如今雍正三年初,田文镜已经做了三个地方的巡抚,他所到之处,官员和乡绅们都鬼哭狼嚎,特权几乎被剥了个干净。但是百姓们都很是高兴,皇上也很是赞许。

不管旁人怎么**田文镜是个“酷吏”,“只会苛索”,皇上都坚持在用他:朕要的就是这种人好不好,朕派官员下去当官,又不是让他去交朋友,就是让他做实事,哪怕手段苛刻一点也不要紧。

田文镜的功绩就在那里摆着,雍正爷都看得到。

皇上甚至还说过一句非常铿锵有力的话:“凭谁动你一毫毛,朕无能也。”

得了这道圣谕,田文镜工作的更起劲了。

这会子,正在河南做巡抚,兢兢业业鞭打当地土豪和官员们往外吐钱的田文镜,忽然听说自己妹夫被年羹尧砍了,罪名还是什么**军饷,他当即就怒了,奏折“刷刷刷”一连七八封的往京中递,势要给亲戚讨个清白。

田文镜上折子表示自己愿意往西北去调查此事,若妹夫真犯了国法,田文镜便给年大将军磕头认罪。但若妹夫是被人‘诬陷以致殒命,臣誓死要为其博一个清白!’

这就是士大夫的,士可杀不可辱了。

若是当了一辈子的官,背着一个污名死去,没有官员能够接受。

而这姓孙的官员之妻女也十分有骨气,听闻他死在西北,也穿的整整齐齐上吊了,唯留下一子,带着**击鼓鸣冤去了。

这本就不小的事儿,闹得就更大了。

弘昼在后头站着,忍不住咧了咧嘴,看向旁边的四哥,使了个眼色。

偏又被皇上一眼看见:“弘昼!朕瞧你皮又痒了是不是?挤眉弄眼的做什么!”

弘昼只得开口道:“皇阿玛,儿子骤然听说这样的事情,有点吃惊,皇阿玛您瞧,我的脸都吓得变形了。”

这给雍正爷气的。

其余官员又想笑,又不敢笑,只能齐齐低头。

皇上懒得跟弘昼继续掰扯,便开始处理正事。

弘历也是第一回出现在这个场合,自然是不说话以听为主。

他曾经见过皇玛法处置政事,如今又能亲眼旁观皇阿玛处理要事,弘历很是认真。

倒是弘昼被骂了之后,也仍是心不在焉的。

随着在场臣子们的发言,弘历发现,朝上对年羹尧有好感的人还真是不多。如今站在这里的都是皇上的心腹,言辞自然是很聪明也很谨慎的,不会一开口就要打要杀。

但他们的意思,也都是此事不能含糊过去,否则实在寒人心,都是主张皇上彻查此事的。

皇上很快也有了决断:“田文镜长处不在此,且此时河南也离不得他。便叫李卫去调查此事,他长于断案。”

弘历对李卫这个官员也有印象:李卫此时正在江南调查私盐之事,一月前刚上了折子,破获了好几起私盐大案,确实是擅长缉盗查案的人物。

如今江南私盐之风大减,李卫工作趋于清闲,正好可以被扔到西北去接着断案。

远在浙江的李卫,还不知道此时一个大瓜要掉在自己头上。

鄂尔泰出列道:“皇上,年大将军位列一品,更是一等公,掌四省军务,只李卫一人,只怕寸步难行。请皇上派出一位总理事务大臣,为钦差大臣,才能为李卫压阵,否则臣恐李卫有去无回。”

弘历:看出来,鄂尔泰跟年羹尧仇怨比较大,这种背后捅刀子的事情做的多狠啊。几乎就是暗示皇上年羹尧桀骜不驯,违法犯罪不说,更敢私下无故斩杀同僚。

而最前头站着的马齐很是不满:这鄂尔泰咋还坑人呢?

怡亲王是皇上肯定离不开的人,剩下的廉亲王和隆科多现在都不在这里,就可知皇上不放心他们去,那不就只剩下自己了吗?

这样的烫手山芋,马齐真不想接:想当年他站错过一次队伍,要不是家族够硬,自己够有本事,他差点就凉凉。好容易现在皇上重新信任他了,甚至准备把他侄女许给四阿哥为福晋,马齐还准备在京中等这个好消息呢,可不想去西北边吃沙子边处理这样棘手的麻烦。

皇上想了片刻,也没有很好人选。

不免又遗憾自己儿子少——若是皇阿玛的时候,随便指新个皇子去就是了。

于是把此事押后再议,只先往浙江传旨,命李卫先行赶往西北。

然而关于此次年羹尧惹出的事端,皇上最后意味深长总结道:“年羹尧去岁陛见,奏对之间错乱悖谬,举止乖张,功高自满,有许多朕不取处。”**

在场诸人都是一凛。

皇上下折子申斥年大将军是一回事,但当着重臣们,第一次表露出对年羹尧的责备又是另一回事了。

这话一出,可见皇上对年羹尧此次行事实在太过不满。

出了养心殿,弘昼拉着弘历问道:“四哥,皇阿玛不会派咱们去吧?我可要等着娶媳妇呢!”

弘历:……

他安慰弘昼道:“就算指了婚,到大婚也要一到新年呢。且皇阿玛不会让咱们去的。”他目光望着宫墙,轻声道:“皇阿玛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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