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冬日浪漫(1/2)

白鹤女院来了新夫子,梅院的学生早课前七嘴八舌议论一番。

世家出身的少女们对于在浔阳销声匿迹的宋姿宋夫子常常敢怒不敢言,宋家被世家主清算,赔了大半家产进去,以金抵命,抵的是谁的命众人皆知。

当今皇后的母家,如此大的靠山都没靠住,宋姿得意忘形,仍旧没逃得了彻底在帝都寸土寸金的地蒸发。此事不言而喻——皇后不愿再护着宋家了。

所以宋家倒了。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宋家想要奋起重新爬到高处,又要耗费不小的力气,可能是十几年,可能是几十年。可能命数不好,从此在世家谱一落千丈,谁又说得准呢?

宋姿不在浔阳,不在白鹤书院,世家女们的注意力自然而然转到新来的夫子身上。

女院分为梅兰竹菊四院,梅院,顾名思义,冬日寒梅盛放,冷香四溢,窗外梅花凛然绽放,窗子内,学堂静悄悄。

沈端一身鲜亮不失稳重的儒服,头戴方巾,腰间系着淡青色衣带,勾勒出一把细腰。

她生得好,皮囊中上,腹有诗书气自华。正是这份从书海学海里浸染出的优雅底蕴,使得她眉目之间沉淀了旁人没有的浓郁文气。

年纪不过二十,和满堂学子岁数相仿,取代了宋姿的位置教书育人,自此有了师长的名分,不免忐忑。

忐忑,兴奋。

夫子一脚踏进学堂门槛,瘦弱,坚韧,如玉如竹。

太年轻了。

学堂开始窃窃私语。

心高气傲的世家女蠢蠢欲动。

琴姬指间捏着一杆笔,笔尖挥墨,专心致志地创作新曲谱,脑海里回放的,尽是清晨的旖.旎画面。

白梅落肩,风雪未歇,恋人缱绻不讲理的吻占据少女全部心神,热切的情意霸道蛮横地夺去她的呼吸,如水里的鱼,百般快活中空气被一口口抽离,快活且难耐。

情烈之极,差一点就要死去的刺激。

她眉梢冷冽,仿佛凝霜染雪,睫毛轻眨,又如雪落梅枝,风吹,万种风情都在一霎从冰缝里化开。琴姬恰好在新夫子自我介绍完毕时抿唇微笑,恰逢其会的美好。

这首曲子,她命名【欢】。

是一时之欢,偷欢,欢愉,还是求欢。

在这充满人文气息的学堂念念不忘和情人的缠绵,她丝毫不觉难为情。笔杆放下,曲谱初成,抬眸,对上沈端佯装镇定的眼,她下意识去看身侧的十七。

元十七盯着站在高台略显严肃的夫子看得眼睛一眨不眨,沈端被她看得局促,为人师长的责任心上涌,她清咳一声,面目愈发威严。

是年轻未经历练,虚张声势的威严。

琴姬一眼就看破。

然而元十七看不破,在座的学子也看不破。

元十七喉咙一阵发紧,没想到取代了宋姿的就是昨日才见过的这人。她耳尖红润,想到往后便不能和这人插科打诨,故作轻松地揉了揉发烫的耳,移开视线。

“以后,可以喊我沈夫子。”沈端一身端庄,没人敢开她的玩笑,堂下一片恭敬应和声。

能取代宋姿的,岂能是寻常人?如此年轻,却能胜任师长的职位,世家女们不是傻子,光有能力可做不成白鹤女院的夫子。

必是能力和身份并重。

一堂课下来,沈端释放了她满腹的激情和出众的才华,直到抱着教案走出门,她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后背内衫微湿。

课上反响甚好,且听着身后不乏赞叹的议论,没在诸多议论里找到她想听的那道声音,她羞涩回眸,看到元十七似笑非笑的眼睛。穿着儒服的女孩挑衅扬眉,沈端的心喧嚣鼓噪,忙不迭走开。

一声轻笑。

元十七望着她近乎仓皇的背影,心情好得转动笔杆,意识到此举不甚雅观,哼了一声,胳膊趴在书桌,埋头偷笑。

哎呀。

新夫子比昨天更可爱呢。

这么不经逗弄,她打定主意往后要懂装不懂找夫子请教问题,借此好好逗上一逗。

做了白鹤的夫子,每月有银两可拿,吃穿不愁,不用再担心她熬不过这冬,元十七眼角眉梢尽是笑,心里默念了一声“沈夫子”,心腔暖得不像话。

她站在高台斯文授课的模样真美。

琴姬的胳膊被嫡妹碰了碰,她垂眸,元十七歪头轻声道:“阿姐,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啊?”

“喜欢啊,喜欢是你的眼睛离不开她,总想见到她。”

元十七来了精神,偷偷摸摸问:“那爱呢?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少女清寒的眸子藏笑:“爱是你眼睛看不到她,心里无时无刻不装着她,她不在你身边,不在你眼前,在你心里的每个角落。睁眼是她,闭眼还是她。”

视线落在她张张合合的唇,元十七眼睛笑得眯成一道线,藏着蔫坏,还有这个年纪的小羞涩,她胆子素来大,家里的老幺,常年被哥哥姐姐宠着,无法无天,百无禁忌。

在没意识到妥与不妥时,她的话已经吐露出来:“今早,景哥哥是吻阿姐了罢?甜不甜?”

她趴在嫡姐肩膀猫儿似的耍赖,声音压得低,仅仅两人可闻。

琴姬冷俏的脸庞波澜不惊,嗓音慵慵懒懒:“嗯?”

眼皮轻掀,裹着清清凉凉的风雪之意。

元十七在她美眸注视下怂得不能再怂,姐妹血缘放在这,加之她对人情绪敏感,几乎瞬息感受到阿姐从心坎里飘出的嗔怪,识趣退开,重新趴在书桌,歪着头,笑容带着讨好:“阿姐是嗔是喜都美得凡人招架不住。可别再看我了。”

琴姬笑吟吟:“问我,不如去问沈夫子。我想夫子肯定乐意为你解答。”

元十七到底年轻,被她羞得脸上热意直接炸到脖颈:“我做甚要去问她?”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

说着,钟声响起,下堂课的夫子进门,元十七话到嘴边有口难言,被堵得难受,心想:坏阿姐。

家里姐姐多,哪一个都拿她当孩子,关乎情爱少和她提及,有时候问也问不出来,矜持的要命。

她不服气地咬着口腔内的软肉。

春心萌动,压着可不行。琴姬一心三用,分出注意来听夫子授课,笔下绘画不停,想着该怎样为十七和端姐姐创造发展恋情的机会。

元十七和她做了同桌,仗着脑袋聪明,瞧着她阿姐画在纸上的白梅图,上面隐隐约约的人影分明是她和景哥哥,笔触温柔,技法娴熟。

她眼睛一亮,提笔开小差,在纸上匆匆写就一行字,推到琴姬手边。

【阿姐,寒冬,踏雪,行与不行?】

琴姬懒懒瞥了眼,笔尖轻挪,挪到那行字下面:【行。】

她们姐妹俩频繁互动,后面的元十六可要醋死了。有样学样,写了字条给十五姐推过去。

元十五‘纡尊降贵’分出注意理她,笔走龙蛇:【你是十四还是十七?年末大考能考前三还是前十?】

气得元十六满脑子就一句话:不解风情!

力透纸背,她确实有一笔好字,眼下一笔一捺里浸满了愤怒委屈:【你还是不是我阿姐了?!】

元十五微微沉默;【乖。大考考差了,很没脸。】

元十六深切怀疑这个“没脸”说的绝对不是她没脸,而是元十五自己没脸。元十五这人,呵!打小就和她不对付,文压她一头,武压她一头,见天的冷嘲热讽,打一棒子给个甜枣。

前面十四和十七‘相谈甚欢’,她这里‘凄风冷雨天上下刀子’,刀刀戳在心口,她怒:【是!给你丢人了!】

收到回复,元十五很长时间没做回应。等到想起要回应时,晚了。

日落黄昏,夫子最后一个字落地,元十六挎着书袋气冲冲来到琴姬面前:“十四姐,我和你们回家!”

“……”

元十五心里道了声幼稚,哪晓得之后三天‘蠢妹妹’当真一个字都没搭理她。

细雪纷纷,长眉山。

梅树下,一行人围成圈烤肉吃,烟火味缭绕,飘香的鸡肉味钻出来,沈端拿着树枝一头对着自己的学生献殷勤。

这次出行,是她赶在元家姐妹前主动邀约,所图为谁,长着眼睛的都晓得。

沈夫子一朝脱贫,小心翼翼地追求元家十七,被追求的元十七为此得意了整整三天。最有意思的是,沈夫子不仅邀约人出来玩,还写了一首情诗送给一见钟情的某人。

七分的得意被她不知收敛地推上云霄,元十七看完情诗脑子都是晕乎的,美滋滋拿给她阿娘看,以此来明目张胆地告诉谢温颜:阿娘,你看这人,是她先动心的!

谢温颜看过情诗后笑得甚是慈爱,很放心沈端和女儿往来。

没被人追求过的元十七被这份懵懵懂懂爱恨交加的复杂感情裹挟着上了山,接过烤肉的那一刻,对上沈端那双眼,她的心颤了颤。

灵魂是极其悦纳被沈夫子献殷勤。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