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三十五章(2/2)

布迦蓝递了一片饽饽给国君福晋,说道:“姑姑你也尝尝,少吃一些,颚鲁抓了好些鱼虾,晚上回去做虾仁馄饨吃。苏茉儿会和面擀皮,我们自己包,用清鸡汤做汤底,好吃得很。”

烤饽饽片吃起来外焦里嫩,加上蜜糖的甜,国君福晋赞不绝口,喝着费扬古送上来的奶茶,笑着道:“你的奴才不仅听话,奶茶煮得也好,还爬树下河都会。你这个主子也厉害,会吃会玩会做事。”

布迦蓝淡笑不语,手指向湖东边的那片空地,说道:“姑姑,我打算在这里建一座庄子。”

国君福晋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那片地背山面湖,如果生活在这里,一年四季面对着不同的景色,那岂不是神仙般的日子。

退一万步说,皇太极就算不惩罚她们,也绝不可能让她们住在宫外,不禁迟疑着道:“皇上那里怎么办?”

布迦蓝志在满满地笑道:“姑姑,皇上的想法对我来说,就等于一个屁,除了臭不可闻,别无他用。”

国君福晋被她逗得笑个不停,斜着她道:“哎哟,就你能这样,哎,我没出息得很,只盼着这次的事情能平安过去就阿弥陀佛。住在宫外那是想也不敢想,以后能时常出来游玩一番,我就很满足了。”

布迦蓝笑了笑,捧着碗小口小口喝着奶茶。突然,她手一顿,朝远处看去,把碗放在一旁,平静地道:“屁来了。”

国君福晋愕然,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见皇太极骑在马上,朝他们飞奔过来,想笑又忙忍住,略微不自在地动了动,说道:“布木布泰,他来做什么?”

布迦蓝见国君福晋神色渐渐紧张,不紧不慢地说道:“不管他来做什么,你都无需害怕。”

她的亲卫队全在附近,皇太极只带了十几个随从,他若敢动手的话,今天,就是他驾崩的好日子。

几个格格围在一起吃烤板栗,听到马蹄声抬头望去,五格格最热情,爬起来迈着小短腿迎上前,惊喜地道:“汗阿玛,你也来玩吗,汗阿玛的马好高大好威风啊。”

皇太极望着火堆边坐着的两人,国君福晋还站起了身,布迦蓝则依旧稳稳坐着,拿着根木棍在火堆里往外刨着什么。

幸好还有五格格的笑脸与崇拜,让他得到了些许的安慰,摸了摸她红彤彤的小胖脸蛋,问道:“五格格都玩了什么?”

“骑马抓鱼烤鱼烤饽饽栗子......”五格格小嘴巴巴,掰着小指头说了一长串。

皇太极听得愈发郁闷,对几个请安的格格扯出了个笑脸,说道:“你们自己去玩吧。”

他朝布迦蓝她们走过去,国君福晋福了福身,请安之后就不再说话。布迦蓝连眼皮都没有抬,悠闲自在剥着烤栗子。

空气中香气阵阵,皇太极竟感到肚子也有些饿,舔着脸上前坐在篝火旁,咳了咳没话找话道:“烤栗子呢?”

布迦蓝见时辰也不早,玩也玩过,吃也吃得半饱,没有搭理皇太极,吩咐苏茉儿将烤好的栗子包起来,说道:“回宫。”

一路不停赶来,连气都没有喘匀的皇太极:“......”

车马逶迤远去,皇太极气得鼻子都快歪了,瞪了半晌之后,翻身上马,打马飞奔越过他们,如阵旋风般回了宫。

范文程还没有离开,焦灼不安在文武牌坊前来回踱步,见到皇太极板着脸前来,大着胆子上前问道:“皇上是去见福晋了吗?”

皇太极猛地回头,怒吼道:“闭嘴!”

范文程吓得脖子一缩,不敢再吭声,看着皇太极冲进崇政殿的背影,看着逐渐暗沉下来的天,袖着手自言自语,也不知道是说谁:“这是找打呢!”

布迦蓝一行回到有福宫,苏茉儿将虾拿去膳房,让厨子去掉虾线,剁了些猪肉馅,加了姜葱酒等去腥,拌好了馅端回屋。

抬了张大台面,放在屋子的案几上,苏沫儿开始和面擀皮,几个格格也洗干净了手,趴在一旁凑热闹。

苏茉儿先教国君福晋包馄饨,她学会之后,又细心教着几个格格。布迦蓝则翘着二郎腿,靠在软垫上吃茶看书,只管等着吃。

国君福晋望着布迦蓝惬意自在的模样,情不自禁地就笑了起来。

皇太极先前吃瘪的表情,真是比她大夏天吃了冰碗还要爽快。今天是她这辈子难忘的日子,就算成亲的时候,都远不能比。

看来,人一定得要有本事,海兰珠别说只怀了孕,就是生出来一条龙,也不足为惧。

想着想着,国君福晋就释然了,对海兰珠的怨气,消散得无影无踪。

与她有什么好计较的呢,她的一切喜怒尊荣,都是靠着皇太极的宠爱。就算生了儿子又如何,儿子靠不靠得住还难说。阿巴亥生了三个儿子,还不是照样被殉了葬。

皇太极追着她们跑,就算她们什么都不做,她在宫里也肯定不得安生。

屋子里灯火通明,热闹盈天。

皇太极远远地,就听到了屋子里的笑闹声,静静站着听了会,和谐有礼宫的宫女上前,请安后说道:“皇上,大福晋说准备了皇上爱吃的酒菜,皇上辛苦了一天,请皇上过去用膳。”

沉默了片刻,皇太极冷声道:“滚!”

宫女吓得一抖,看着皇太极大步朝有福宫走去,忙提着衣袍下摆,跑回去回信。

皇太极进了屋,香气扑面而来,几个格格脸上沾着面粉,像是小花猫般,正欢快地吃着碗里的馄饨,国君福晋在旁边紧张地说道:“哎哟,吃慢一些,还有很多呢,足够你们吃,当心烫着了。”

布迦蓝盘腿坐在一旁,也在埋头苦吃,喝了一口汤后,说道:“姑姑,把醋再给我点,我喜欢多加醋。”

国君福晋顺手递给了她醋壶,问道;“要不要蒜?”

布迦蓝摇摇头,“鲜虾馄饨不要加蒜,就要吃这个鲜。”

这次,连五格格都没有理会他。

皇太极在一片热闹中,孤单地站着,他想掉头离开,脚又像生了根般,怎么都动不了。

他经历过无数的庆典筵席,却从来没有这一刻,让他心生温暖。他曾读过一首词:“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亡赖,溪头卧剥莲蓬。”(注)

以前他读不太懂,也想象不出来词中的意境,如今,词中的画面栩栩如生,应该就如此时眼前的情景吧。

皇太极神色不由得柔和起来,上前往布迦蓝对面一坐,厚着脸皮探头过去,吸了吸鼻子,笑道:“好香,也给我来一碗吧。”

布迦蓝头也不抬地道:“虾有腥气,你的爱宠闻到了要呕吐,伤了你爱宠肚子里的宝贝,那可得比天塌下来还要厉害。”

皇太极只当没有听到,转头对国君福晋说道:“琪琪格,你给我来一碗。”

国君福晋看了布迦蓝一眼,犹豫片刻,忙着照顾几个格格,只当没听见。

布迦蓝吃完了碗里的馄饨,擦了擦嘴,抬着下巴道:“你来做什么,直接说正事吧,馄饨少,没你的份。”

皇太极深吸一口气,干笑道:“这里吵,我们出去说。”

布迦蓝拒绝,“我还没吃饱,没空出去,你说吧,我正好边吃边听。”

皇太极无法,低声飞快地道:“后天就得去朝鲜,换人也来不及,既然你已经做好了准备,还是由你去吧。”

布迦蓝冷笑,“我在禁足呢。”

皇太极差点没被噎死,下午她才出宫去游玩,这是禁的哪门子足,她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有求于人,也不能当面指出来,不然她又会直接掀桌。

斟酌了又斟酌之后,皇太极捏着鼻子道:“先前都是我的错,不该不问青红皂白冲着琪琪格发脾气,再说我也没有责怪你,是你跟我急眼...”

布迦蓝不留情面打断了他:“不用跟我道歉,你对不起的是姑姑,你该对姑姑道歉。”

皇太极忍气吞声,转头飞快对琪琪格说道:“对不住,都是我的不是。”

国君福晋鼻子一酸,眼中热意上涌,忙垂下了头,悄然拭去眼里的泪水。

与皇太极算是少年夫妻,曾有过磕绊争执,不管对错,每次都是她低头道歉,从未敢想过能听到他一句歉意的话,今日给她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布迦蓝见好就收,皇太极也不是省油的灯,逼得过了,他祖传的脑子不好,到时候犯起浑来还是比较麻烦。

她淡淡唔了声,说道:“姑姑这里算过去了,我这里却还有些话说,你能答应我的条件,我们再继续谈,不答应就算了。”

皇太极斜着她,说道:“你不要太过啊!”

布迦蓝毫不示弱瞪了回去,皇太极忙别开了头,佯装四顾,说道:“好男不跟女斗,那你说说看。”

“你的爱宠怀了孕,十月怀胎,估计这十个月她都不会安生,我不找她麻烦,她却不见得不找我麻烦。”

皇太极看着她,想要辩解,又干脆闭上了嘴,这时候还是不去惹她。

“所以,我准备在柳心湖边建一个庄子,银子你出,以后我就住在庄子里,离她远一些。不过你也要看住她,不许放她出来到处惹事。”

皇太极怪叫起来:“什么!哪有后宫的女人不住宫中,这成何体统!”

布迦蓝哦了声,“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没得谈了,你走吧,苏茉儿,把馄饨给我端上来。”

皇太极忍气吞声,忙道:“好好好,还有呢,你继续说。”

布迦蓝说道:“以后朝堂上的事情,你可以提出意见,我们也可以商量着做出决定。但是不能决定下来的事情,又朝令夕改。

或者为了你的爱宠公私不分,耳根子软,吹了枕边风就到处做她的打手。你的爱宠不能,你的爱子也不能!”

皇太极郁闷地道:“那若是我不答应呢?”

布迦蓝说道:“答不答应你看着办,我又没有逼你。馄炖泡久了不好吃,送客!”

作者有话要说:注:出自辛弃疾《清平乐.村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