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言（1/2）

……你准备好了因此承受痛苦吗？古一法师的身影浮现眼前，带着看透未来的从容平静，询问他。

蝙蝠侠既诞生于痛苦中。布鲁斯是这么回答的。

此刻，近恍惚的他又想起了那一幕。他知道此刻自己身体遭受严重损伤，浑身骨头断裂，肌肉组织败坏，疼痛的折磨令他大脑产生内啡肽，内源性镇痛防护让他处在失去意识的边缘----布鲁斯总结着自己身体对于疼痛的反馈，他冷静漠然得能分析，但承受痛苦？

就这？他甚至还能面露一丝讥笑。就这？

蝙蝠侠反复低喃着表达蔑视的词汇。他可不愿意就这样昏厥过去，他能控制自己强行集中精神，歪曲的肢体骨骼不过是一场绝伦的修行，他掌握过方法，能让思维与躯体渐渐剥离。

我的痛苦。

我的痛苦扎根于幼年亲眼目睹父母倒在陋巷里，珍珠项链沾血滚落一地。

我的痛苦是……我爱之人在我面前化为光束。他离我而去还一直自以为是能给我带回幸福。呵呵。

布鲁斯沙哑低笑。

痛苦……是我眼见小丑嚣张狂笑着一次次肆虐造成伤亡。是我的哥谭暗无天日，变为罪恶之都，即使我二十余年持续打击罪恶，它却像杂草一样愈加蓬勃----被悬吊的布鲁斯翕动着嘴唇，与自己对话：“所以现在这区区肤浅的身体折磨，我怎么会感到痛苦？”

拷问者被激怒。

蝙蝠侠的筋骨发出可怖声响，但他充耳不闻，血肉之躯的男人半睁着眼，喃喃自语强挺直至意料之内的嘈杂尖锐声音传到意识里——呵呵，布鲁斯抿了抿满是血腥味的唇。

他想转动沉甸甸的脑袋看，却只能捕捉到乱七八糟光影。然后是立刻，周遭变安静。布鲁斯想扯动嘴角来个表情----他知道肯定是指挥官把倒霉的拷问者拆了，变成粉末还是零件？那么现在我该----

他感到自己被从悬吊姿势放下，像浑身没骨头一样瘫软在来人膝头----真老套。布鲁斯嘲讽地想，他竭力聚焦眼神，望着来人的表情，满意地从喉间发出半声闷哼，再放纵躯体保护机制铺天盖地席卷蔓延，吞噬自身，并在昏厥过去之前真心希望，会有羊奶冻糕及椰枣等着他品尝。

当布鲁斯感到点滴甘甜滑入唇舌时，忍不住动了动手指，蒙蒙睁眼。涣散的意识渐渐重归清明，他首先看见了指挥官近在咫尺的脸。不是从前店长那副无可奈何纵容的表情，而是带着阴霾的沉着，说一不二的压迫固执。布鲁斯瞬间明白自己有场硬仗。

“你醒了。”青年的语气依旧维系着表面的温和，举止更是不带半点粗鲁。小心扶垫着他的脑袋，把捣碎成半液体的红色浆果舀一勺，往大猫般的唇线边递送。

布鲁斯吞下，他吃出了这是什么，那一颗能抵一周维生素摄入的外星果实。他配合地多吃了两勺，再沙哑开口，“谢谢。但我想吃山羊奶冻和椰枣。”

“好啊。”指挥官说道，“但稍等一下，你先吃营养剂，作为奖励甜品我会给你奶冻和椰枣。”

布鲁斯微微点头，目送指挥官从他的卧室套间出去。他早发现自己蜷躺在最熟悉的核桃木大床上——有阿福一贯打理得蓬松的枕头被褥，还沾染着一缕助眠东方香料的味道。床边古董立柜，还有夏威夷椰子绿植栽在大瓷花盆中。树叶繁茂，遮蔽住了自侧面窗户照进来的阳光----他在韦恩庄园家中吗？不。因为侧面有另一扇多出来的窗户，透过它，布鲁斯能看到蓝色的地球，璀璨星空宇宙，以及灭霸的那艘大型太空堡垒，正在远处浮动。那么显而易见，此刻自己正身处指挥官的战舰内部，这是打造的卧室场景复原。

布鲁斯上一次年轻时，来过这艘最强大的战舰内部许多次。他相信能循着记忆与经验，找到那个有巨大金色钟表的关键房间。他必定会阻止它启动。

门开了。

蓝眼睛专注地瞧着带着盛放食物托盘回来的指挥官，他心想，你会放任我在你的战舰里游荡，轻视我你注定犯下错误。

果然指挥官开口说，“你暂时就留在我这儿吧？”

布鲁斯望着窗外的宇宙，没点头，只一声不吭地快速吃光营养剂，再一口一口细细品尝山羊奶冻和椰枣干。滋味和以前一样好。他想。

指挥官则把布鲁斯的积极态度理解为他想早日恢复离开，便从胸腔里长长呼出一口气，伸出手指拨弄了一下男人那头混杂着银丝的黑发，指腹轻蹭至他眼角——布鲁斯随即意识到自己模样已变衰老，眼神猝然机警恼火。

“布鲁斯。”指挥官皱眉说，“纳米修复仓治疗的是你的身体，却挽回不了生命力。现在你的肌肉骨骼已经全部伤愈，人还感到虚弱是因为你基本处在八十岁老年人的状态——你那件该死的地狱蝙蝠衣消耗完能量就会吸取你的生命力。你知道如果战斗再持久一会，它甚至能令你白发苍苍虚弱致死吗？”

布鲁斯表情讥讽，“人类本来就都会老，你很看重老不老的躯体？”

他满不在乎自己境地之危急的态度令指挥官有点无名火起，“你还很年轻！这么不择手段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