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心尖轻颤(2/2)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走进屏风,眼睛却是闭着的,像盲人一般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探。

韩凛瞧着表妹傻乎乎的模样,使劲儿憋着笑,叹了口气说道:“若你觉得授受不亲比我身上的伤更重要,你现在就出去吧,我舍不得为难你。”

云慕卿把眼睛睁开一个小缝儿,垂眸看着自己的鞋尖。走到床边,乖乖地把东西放在床沿上。“表哥,你自己真的可以吗?”

韩凛语气酸酸的,满是委屈:“可以,不可以又能怎样?”

他伸手去抓药酒,却牵动了身上的伤,“哎哟”一声,药酒洒在地上,溅起的药汁染了云慕卿的绣花鞋。

“表哥!”云慕卿终于忍不住了,伸手抢过药酒,从袖袋中掏出帕子,捂住瓷瓶口,倾倒瓶子把帕子沾湿,深深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睛把帕子按在韩凛后背上来回移动。

韩凛闷哼一声,咬住后槽牙,拼命忍着。

不是为了忍身上的疼,而是那只柔弱无骨的小手,实在要人命。

她若肯用眼看着,还能有些准头,不至于让他那么难熬。

可她偏偏不肯瞧,手上忽轻忽重的,让那喜欢他的男人简直快要发了疯,一会儿心提到嗓子眼儿,一会儿忍不住想发出声音,却又紧紧咬着唇。

这酷刑一般的折磨十分酸爽,很快韩凛就出了一身汗,云慕卿觉得自己擦的差不多了,赶忙站起身来。

坐在一个光膀子的男人床边,对她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折磨,姑娘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手不那么颤抖,手心里却已出了一团热汗。

“表哥,是不是擦完药酒就可以了?那药膏什么时候用?”云慕卿的声音有点发颤。

韩凛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哑声说道:“等药酒干了……再涂一层药膏就好了。你先等等,随便找本书看看吧。”

云慕卿转身往外走,却突然发现屏风后面不止有着一张床,床边还有一个非常精致的雕花书架。

书架上的东西闯入了她的眼,姑娘的眸光便再也挪不开了。

那是黄澄澄的两排活字模,看质地应该是纯铜打造,自小与这些字模打交道,云慕卿一见了它们便觉得十分亲近,用眼睛一扫,就能估出大概数量,上下两排加在一起大约是一千个。

儿时的记忆排山倒海般袭来,家中印书所用的泥活字一排又一排,爹娘笑语盈盈,弟弟撒尿和泥。

云慕卿怔怔地走到铜活字面前,抬起手轻轻抚摸这些久违的字模。

莹白的手指在纯铜字模上一一拂过,指尖越发颤抖,眸中不知不觉蕴含了些许泪光。

忽然,细嫩的手指一顿,停留在一个与众不同的字模上。

其他字模都是崭新的,棱角分明,有的甚至带着些许铜屑。而这一个,笔画圆润,四周的边角也都已经磨得发亮。可见是经常使用,或是有人时常拿在手里摩挲所致。

姑娘心头狂跳,难以置信地盯着那个字模瞧了许久,才用颤抖的手指把它捏起来,放到眼前细瞧。

她用圆润的大拇指指肚,把整个字轻轻抚摸了一遍。没错,能有这样的手感,必定是日常时常在手心把玩的结果。

姑娘心头一颤一颤的,手里握着这个特殊的字模,看向床上趴着的男人。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他后背那青一块紫一块的印记,擦了药酒并没能消肿,反而让后背的伤更加显眼。云慕卿刚才不敢看,而此刻突然看到了,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昨天滚下山坡的时候,表哥为了救自己,双手双脚都缠在了自己身上,以血肉之躯去抵抗山坡上的砂石瓦砾、树枝荆棘,因此才伤成这样。而自己竟然因为男女有别,不肯看他的伤,只将就着给他擦了药酒,就想落荒而逃。

男人此刻正在闭目养神,云慕卿赶忙放下字模,走回床边柔声说道:“表哥,刚才药酒擦的不匀,我再给你擦一遍吧。”

她重新沾湿帕子,轻轻柔柔地擦在他后背上,眼里看到的是他密密麻麻的伤痕,心里想着的却是那一个摩挲至发亮的字模。

那上面刻着一个字——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