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出宫相亲(2/2)

尤其他举手投足一举一动,皆优美如在天鹅在水中嬉戏,手拿着扇子轻轻敲击手心,微微偏着脑袋蹙眉沉思,半晌后徐徐念了两句什么,身边的少年郎先是停顿片刻,蓦然高声激动叫嚷着:“妙,妙,这句咏樱诗真是诗成泣鬼神!”

文昭觑着宁迟迟的神色,悄悄凑过来说道:“那就是我三哥哥。”

宁迟迟眼睛争得滚圆,忙垂下头掩去眼里的爱慕,羞涩地道:“你三哥哥真好看啊。”

她的话音刚落,闵五姑娘大声嘲讽道:“咦,显哥哥怎么来了?真是,又带着一群书呆子来做什么酸诗,也不怕酸掉人的大牙。”

文昭闭了闭眼,硬生生咽下一口气后,笑着拉起宁迟迟道:“小五她们坐不住,喜欢玩投壶采花玩,我们也去那边走走躲个清净。”

宁迟迟不置可否,眼睛偷瞄到文显好似也在往她们这边走,莫非这就是私下相看?沈宸妃跟她说过,依着习俗,双方家人守在旁边,相亲的男女会私下见上一见,说上几句话。

“前面花房里还种了牡丹,这个时节还是有些凉,怕冻死就放在暖房里。三哥哥最喜欢牡丹,说是天姿国色。”

文昭抿嘴促狭一笑,“你长得比牡丹还要美,三哥哥见到你肯定会做酸诗,你别被他吓着了便是。”

“你三哥哥长得真好看,长得好看的我都不会怕。”宁迟迟笑眯眯地保证。

“你们都长得好看。”文昭捂嘴咯咯偷笑,领着她走进花房,挥退里面的花匠婆子,指着一盆只长出了花苞的介绍起来:“这是魏紫,外祖父最宝贝,每天都要亲自来看好几次。”

宁迟迟不懂牡丹,只看了几眼便移开了目光,坦白地道:“我不懂花,就算牡丹再美,一个光秃秃的花苞也不好看。”

“此言差矣。”身后一个低缓的声音拉长了道:“牡丹乃万花之王,就算是花苞,也比别的花苞来得美。”

宁迟迟强忍住笑,果然是爱牡丹之人,见不得说牡丹的任何不好。

她回头痴痴看了文显好几眼,觉得不妥又忙垂下头,施礼后羞涩地掀起眼皮去看他。

文昭笑着道:“三哥哥,这是沈姑娘,你爱牡丹成痴,可别只顾着你的花,怠慢了客人。”

文显抬手对着宁迟迟俯身施礼,眼光不住在她脸上身上打转,眼中先是微微露出满意的神色,旋即又皱起了眉头,问道:“姑娘可曾读过什么书?”

文昭已经悄然领着丫鬟婆子退了出去,阿圆也守在门口,屋子里只余了两人。

宁迟迟忍了又忍才憋住了笑,定国公府还真是诗书传家,见面打招呼都是从有无读书开始问起。她摇摇头老实地道:“只认得几个大字。”

文显嘴角下撇,眼里是说不出的失望。先前接到皇上的旨意,祖母母亲已经哭过一场,他这样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惊才绝艳之人,居然摊到了那么个烫手山芋。

他想转头就走,可见着她的脸又舍不得,想留下,又嫌弃她粗鄙。一时之间很是为难,连出口成章的诗都憋不出来了。

冥思苦想了好半晌,他才冷声道:“罢了罢了,以后你不出来见客,也不会被人指摘你粗俗鄙陋。待诞下孩子后,你无能力亲自开蒙,就抱到阿娘身边去由她教养吧。

你可得谨记在心,媳妇当侍奉孝敬公婆,当以夫君为天,管好后宅家事。”

宁迟迟使出了浑身力气,始终功力不够,被他逗得噗嗤笑出了声,想着这样不对,忙点头如捣蒜连声应是,真真是又听话又规矩。

文显只觉得眼前一花,她的笑比牡丹还要娇艳。心里痒痒的,可又颇觉得意难平。

待想到房里几个才情过人的贴身丫环,待娶了正妻之后,给她们抬了姨娘,红袖添香伴着自己读书,倒也过得去,心里的不满才终于淡了些。

他从袖子里拿出枝至少有两根手指粗细的金钗抛过来,宁迟迟愣了下,下意识伸手接住,他毫不掩饰眼里的鄙夷,转身拂袖而去。

宁迟迟手里垫了垫金钗,看重量值不少银子。这是代表着看中了么?她一点都不在意这样的轻视,要是打成根金棍子她才更开心,谁与金钱过不去啊?

走出暖房,文昭迎过来,想必她也见到了文显的举动,歉意地招呼她道:“时辰不早,逛了这么久也饿了,我们先去用饭吧。”

宁迟迟点头应下,笑着与她去到正厅,几个小娘子单独坐了一桌,其他的老夫人夫人们坐在一起。不管其他人作何想,她吃得甚是欢快,闵府的饭食一样也清淡适宜,但比宫里的口味好上许多。

吃饱之后,见到定国公老夫人的神色,宁迟迟又知道,自己埋头苦吃又触犯到她的规矩了。

宁迟迟虽然遗憾没有见到如画上的宴请,但总算见识到了内宅夫人的日常,她心中无比怀念清风寨,只觉得惆怅万分。

吃了茶后,她见完成了相看之事,定国公老夫人的脸色已经比墨都黑,一眼又一眼斜睨着她,恨不得在她身上戳个洞。

她怕老人家气坏身子,起身告辞离开,闵大学士夫人虚留了留,便让人送她出了府。

马车直接驶向最热闹的朱雀大街,宁迟迟下了马车,买了一堆吃食边吃边逛,自己一样东西都没有买,只在小摊上给沈宸妃买了对绿松石做的耳环。

逛完街又跑去大相国寺附近的瓦子里,要了个雅间听女子小唱。宁迟迟见随行的宫女嬷嬷都累得够呛,大手一挥道:“再去要个雅间,你们也坐下来歇歇脚,茶水点心想吃什么点什么,由阿圆这边会账。”

嬷嬷忙想说不敢,宁迟迟已经对阿圆发完话,掀帘进了屋。见到其他人出来伺候了一天,此时已经没了几分精神,想到她就在隔壁,仔细看紧些也出不了什么差错,便唤来伙计要了间雅间进去坐下歇息。

纵然是歇着也不敢放松,不时侧耳听着旁边的动静,待听到宁迟迟的欢呼叫好声,才终于松懈下来吃茶听曲。

京城瓦子里的小唱比益州城来得热闹,捧场的有钱闲人更多,棚里不时传来叫好欢呼声。宁迟迟也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大声拍桌子叫好打赏。

没一会,帘子掀开,陆旻和闪身走了进来。

宁迟迟抬了抬眉,陆旻和走到她旁边坐下,打量了她几眼说道:“无妨,有人守在门口。”

“沈三当家他们可好?”

“一切无恙,你在宫里的消息我都告诉了他们。”陆旻和眉心微蹙,盯着她拿来敲打桌面的金钗,思索片刻道:“文显肖似其父,其父肖似其祖。”

宁迟迟顿了下,陆旻和虽然话少,说出来的话既毒舌又犀利。他这是在嘲讽定国公府,从上到下皆虚有其表,还是祖传绝学。

不过她还是有些不明白,问道:“闵大学士可是真正读书人,他怎么肯把女儿嫁进去?”

“文显长相也肖似其父。”陆旻和慢吞吞地道,说完还看了一眼宁迟迟,那眼神不言而喻。

宁迟迟怔楞片刻,他这是在说闵夫人看中的是文家男人长得好看,跟她一样看人只看脸。

真是说别人就说别人,还不忘带上她一起奚落。她翻了个白眼,冲他摇头晃脑呲牙而笑,逗得他也嘴角上扬,眼里溢满了笑意。

“闵五姑娘对你心心念念,你怎么不娶她啊?”宁迟迟八卦之心发作,凑上前低声询问道。

陆旻和退开了些,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平静地道:“闵大学士是仕林之首,皇上不会同意。现在我朝夕难保,也护不住妻儿老小。”

他越云淡风轻,宁迟迟心里却越觉得酸涩。皇上不喜欢他这个儿子,虽然封了他为王,却又明显的厌恶打压。为了江山,又不得不交给他一些差使,只怕皇上左右为难,自己都能把自己给逼疯了。

皇上不待见陆旻和,这其中肯定还有其他隐情,只怕沈宸妃会知道一些,待回宫后想个办法去问清楚。

“你进宫的真正目的,自然不会是乖乖送上门来嫁人。皇上不会关心你的真假,他只管做自己的事。”

陆旻和眼神沉了沉,缓缓地道:“皇上已下旨,封宁老太爷为镇北王。”

“什么?!”宁迟迟跳起来,失声问道:“封宁老太爷那个蠢货为镇北王?”

“是。自从你阿爹去世之后,宁老太爷年年有上旨请继承镇北王之位。镇北王位本来就是世袭罔替,宁老太爷一枝也是宁氏嫡系,倒没有不合规矩。”

宁迟迟慢慢平静下来,她的居心不纯,皇上也居心不纯,陆旻和居心也不纯,远在益州的元峋居心更不纯。

大家表面客客气气,暗地里又互相算计,输了也不能怨谁,只能说自己没出息。

她重新坐回椅子里,笑着问道:“什么时候下的旨意?”

陆旻和说了个日子,宁迟迟回想了下,正是她揍了杨淑妃的日次。

皇上与吴王这个大回礼,真是来得太大。

镇北王落入宁老太爷之手,显得皇上善待宁氏族人,暗地里又将宁正拉出来再次鞭尸。而清风寨上的那群人,真正成了土匪,要是真正镇北军,就该归入宁老太爷麾下。

也就是说,皇上不想与清风寨合作了,她的宁正之女这个身份,一点用处都没有。

她抬起眼,哭兮兮地道:“哥哥,我们都好惨,被你阿爹欺负得好惨。”

陆旻和神情变了变,终是拧开头,外面正在唱的小调,如同杜鹃啼血,声声哀怨让人心里发涩。

随从掀帘打了个手势,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我走了,你自己保重。”

陆旻和出去没一会,阿圆掀开帘子走进来,微微喘着气,拍了拍胸脯,低声道:“见到了两个当家,东西拿到了,他们都很好,只是担心你。”

宁迟迟听阿圆拿到了东西,心终于安稳了些,吩咐道:“走吧。”

一行人会完账走出瓦子,外面已是暮色四合,京城不设宵禁,从早到晚都很热闹,街头巷尾还是人来人往。

马车驶进小巷,再穿过两个巷口,前面就是繁华的御街,街的尽头就是皇宫了。

突然,宁迟迟车前的小黄门,他痛苦地闷哼一声,毫无预兆倒向一边,一个健壮男人跃上车头,控制住马,调转车头,往旁边巷子疾驶而去。

后面马车上的人见状要呼救,嘴才张开,一支箭从他口中射入,将他射了个对穿。

几个粗壮汉子钻进车内,没一会又下了马车,驾着悄无声息的马车驶入了暗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