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出城(1/2)

丰敏学手下的刀一顿,被朴青芒带来的兵一刀砍在了手臂上,他的刀应声而落,手臂顿时鲜血直流。

为首的孖离北国人一身戎装,模样尽皆藏在铁盔之下,整个人都像是笼罩在一堆精铁里,他举起手中弯刀,他身后的兵立即如汹涌的猛兽冲进了城内。

人数陡然悬殊,朴青芒的三千兵马尽数被围困于城中,他们本就没料到后有追兵,哨兵也没察觉到分毫异常,那么多人马,根本就像完全与天地跟黑夜融为了一体。

“阿亭——”月烛溟忽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嚎声。

一支利箭带着破空之势朝着沈牧亭背后刺来。

沈牧亭微微侧身,一把拽住直逼他后心的利箭,那箭力道极重,沈牧亭下盘稳固异常,那在他掌心不断涌刺的箭矢磨得他手掌刺痛。

他持剑回身,看向射箭之人,那人穿着一身红色戎装,沈牧亭眼力极好,那人露在头盔之下的眼是鹰隼般的锐利,深邃异常。

沈牧亭孤身立于城楼,周遭都是尸体,两人隔空相望,沈牧亭波澜不惊,纤薄的身躯却像是顶着宣临城的一座城池般悍勇。

那一瞬间,可尔察感觉周遭的风都静止了,那人只是明明风轻云淡的接了他一箭,却给了他一种势如破竹的疯狂来。

这种感觉矛盾得很,他微微侧头问身边的人,“少安,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人。”

应少安全身都裹在戎装中,闻言轻声道:“回殿下,正是。”

可尔察铁盔之下的唇角斜斜地勾了起来,那样纤薄的身体,居然有让应少安如此渴望的东西,实在让人觉得不可思议,那具身躯看起来那样薄弱,却又能接住他一箭。

可尔察心里头生出了几分兴趣,他抬眸看向城上之人,只见沈牧亭已经抬手拉弓,方才被他接住的那箭就在他手中,他右手一松,箭矢便以更猛烈的力道朝他所在的方向射了过来,穿透了前边士兵的铁甲,力道大到令人咂舌。

“此人绝非善类,殿下还是莫要被他表象蒙骗了。”应少安小声提醒。

“还用你教。”他是孖离国的二皇子,一生戎马,看人会只看表面?

应少安不再说话,视线遥遥望向城楼,那里已经没了沈牧亭的影子。

沈牧亭已经一跃下了城楼,城里已经没了月凛天的影子,他放弃了这近千人护城卫,带走了弯月刀的人,逃了。

月烛溟大步上来握着沈牧亭的手,“怎么样,有没有事?”

沈牧亭掌心有点红,是伤口初愈的嫩肉。

“没事。”沈牧亭看着护城卫,林绯钰已经用匕首抵着丰敏学的咽喉,沉着脸,所有护城卫都住了手。

“现今孖离北国的兵就在城外,你们是想被孖离北国打得抬不起头还是同边州将士一同御敌。”林绯钰已经杀红了眼,浑身像是从鲜血里捞出来的一样,根本就分不清他身上的血是谁的。

林绯钰低声在丰敏学耳边道:“丰统领,你看看,你好生看看,究竟谁才是通奸叛国人,护城卫是护卫宣临城的兵,是盛宣的兵,孖离北国那么多人究竟是怎么入我盛宣国境的,丰统领,你还要固执到什么时候。”

丰敏学正欲开口,林绯钰轻功卓然,拽着他一跃上了城楼,强迫他看着城外孖离北国密密麻麻的兵,“这就是你效忠的帝王,弃盛宣江山与百姓不顾的帝王。”

林渊说盛宣烂了,林绯钰还抱有意思期待,可现在,他竟公然放了孖离北国的兵进来,没有皇帝授予,他们怎么可能过得了极北冰域?怎么可能进得了盛宣国境。

林绯钰在这一刻终于懂了,为什么他要一纸诏书召回方时镜,他是在为孖离北国开路,月凛天根本不配为君!

丰敏学还欲开口,林绯钰压抑着愤怒地声音便又在他耳边响了起来,“护城卫枉死的兄弟那么多,你应该怪谁?怪你要杀的战王!还是怪你的愚忠!”

丰敏学已经说不出话来,他咬紧了后槽牙,看着围城的孖离北国的兵,道:“我是盛宣的兵,是护卫宣临城的统领,我……”

皇上已经跑了,跑得无声无息,包括那些拿着弯刀的人,他以为那些是皇上暗中培养的暗卫,可是现今看到城外那些敌兵手上同样的弯刀,丰敏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们都只是可有可无的刀,有用的时候就磨得锋利,没用的时候就能随便丢弃。

他们护卫的究竟是什么?盛宣在皇上眼中又算什么,他给他们说得那么正义凛然,一切都是为了盛宣国土,可现在呢?

丰敏学垂下了双手,可林绯钰并不放过他,“你是盛宣的兵,是保卫宣临城的将士,你是护城卫的统领,现在朴青芒搬兵御敌,你该怎么做?”

丰敏学看了一眼城楼上的尸体,那些都是叫了他一声统领大人的士兵,有的还未及冠,他们的死亡像是在说:丰敏学,你的愚忠害死了他们,什么听命于兵符,是你让我们死得毫无价值,是你让我们跟我们的亲人天人永隔,是你让我们的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

丰敏学看得泪目,心里头那根稻草被无数灵魂压得他几乎快要折了那笔直的腰。

可林绯钰说这些话,并不是让他在此时心生愧疚,他在丰敏学耳边厉声道:“你是盛宣的护城卫统领,并不比沙场的任何一位将士轻,现在你该怎么做?”

林绯钰说这些话的时候,不敢看那些尸体一眼,他双目布满了红血丝,曾经得浪/荡风流荡然无存,有的只有对现在盛宣的失望,他回头看向不远处的沈牧亭跟月烛溟,皇帝跑了,可这个战王并未退缩分毫,他们正在与朴青芒部署如何御敌。

兵临皇城下,还是他们盛宣的帝王亲手放进来的,一纸诏书,一道圣旨,便能扭曲所有事实。

这都是他们愚昧,他爹说得没错:盛宣已经烂入了泥泞,这样的帝王,凭什么让他们忠。

没等丰敏学回答,朴青芒的兵已经举起了箭矢对准了城外的入侵者。

沈牧亭跟月烛溟相携立于城楼,月烛溟手执重剑,朴青芒一摆手,箭矢雨般朝孖离北国的人射了出去。

孖离北国一扬马鞭,顶着箭雨嘶吼着就朝城门冲了过来。

初始的时候朴青芒的兵还能用箭,到最后箭用完了,不得不出城迎敌。

这里是宣临城,是皇城,宫中也根本不给他们补给。

朴青芒一边杀一边骂,骂月氏皇族,骂月凛天,骂朝中大臣,各种骂,把自己骂进去了都不知道。

能战的所有人都出城迎战,沈牧亭也想下去,月烛溟担心他受伤,原是不准的,可沈牧亭根本就不听他言。

两人的城楼上缱绻一吻,沈牧亭道:“你怕我受伤,我自然也怕你受伤。”

没等月烛溟反应,沈牧亭拽着他一跃下了城楼。

那一战,月烛溟惨败,失了皇城,狼狈离京。

很长时间月烛溟都陷在失了皇城的低落里。

可是他们被迫离京后,京都并没有传来皇城已经被攻陷的消息,反倒是月凛天安安稳稳地坐在皇位上,好似什么都不曾发生般。

而月烛溟等人也被昭告天下,成了谋逆叛贼,乱臣贼子。

月烛溟等人退到了距离京都数百里之外的边洲军营。

距离皇城一战已经过去了半月之久,他们退到这里的时候,许多人都受了伤,路上折损了不少将士,丰敏学毫无意外地跟月烛溟等人背上了相同的罪名。

是夜,风沙裹挟着习习凉风,月烛溟身上缠着绷带眺望着宣临城的方向,那里好似夜云都比其他地方厚重般。

沈牧亭拿了件披风从后给他披上,月烛溟回头,沈牧亭回以他一个微笑,月烛溟顺势将人搂进怀里。

“委屈你了!”说好的一世无忧,他却一再食言,月烛溟的心是疼着的,为盛宣疼,也为沈牧亭疼。

他亲手绝了沈蚩的命,沈牧亭这些时日来分毫不提,让他心里更为难受。

沈牧亭没有说话,只是轻轻靠在月烛溟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

沈牧亭并未觉得委屈,反而是月烛溟,让他感觉自己时刻都被捧在手心里。

那一日,那个穿着一身红色铁甲的人跟沈牧亭战在了一块,沈牧亭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诡异的气息,他明显不想取沈牧亭的命。

那时候,沈牧亭心里便有了些许猜测,他觉得孖离北国并非如盛宣或荙楚这等寻常国,他们的兵身上都有种让他觉得与寻常人不同的气息。

他们好战是真的好战,各个骁勇,砍起人来就像切豆腐一样可怖。

盛宣的兵完全不是对手,导致他们现在也不敢贸然攻回京都,好在盛宣传来的消息是安稳的,百姓并未受到殃及。

“探子启程了么?”沈牧亭轻声问。

“明日启程。”月烛溟搂紧了沈牧亭,偏头在他额头印上一吻,那一声特别响。

两人就这么静静相拥,偶尔月烛溟搂得紧了,沈牧亭会调侃他“伤口不疼吗?”

原本沈牧亭也说过要用自己的血给他治伤,月烛溟却拒绝了,他不愿沈牧亭伤及一根毫毛。

就算他什么都能做到面不改色,随时都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终究只是一个人,只要是人,受了伤又怎么可能不疼,他不愿沈牧亭疼。

“有你在,就不疼。”月烛溟是真觉得,沈牧亭就是他的止疼药,只要这个人在,哪怕下了地狱他也会爬回来。

沈牧亭闻言只觉得月烛溟愈发油嘴滑舌了。

两人没在风中待多久,月烛溟穿得单薄,沈牧亭也穿得很单薄,他搂紧了沈牧亭,“回去吧!夜里风凉。”

沈牧亭没有反对。

路过军营的时候,两人看到了林绯钰,他坐在一个小土丘上,眺望着京都的方向,疯卷起了他的发,原本满身风流恣意的人此时眉眼已经布上了凝重。

月烛溟知道沈牧亭有话与林绯钰说,握了握他的手,“早点回来!”

沈牧亭喜欢月烛溟给他的这种感觉,他的表现一直都像是知道他所有想法,不用费力去说。

月烛溟回了军帐,沈牧亭朝林绯钰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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