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三章合一（2/2）
有时候遇见没脸没皮的人，没买卧铺票也好意思来躺一会，有人赶就在走，这种事情并不少见，所以林建业也一一提醒。
苏翠兰坐在小床上，第一次坐火车，她是看啥都觉得稀奇，东张西望的瞅了一阵，伸手将窗户打开通通风，又拍了拍了身下的卧铺，“原来火车是这个样子的，感觉还挺好的，就是这个床也太小了，没有家里炕睡着舒坦。”
林建业还没来得及接话，车厢门口就响起了一道女声。
“真是乡巴佬，这次坐车怎么还能遇见乡下人，真是倒霉。”
林娇娇望去，只见一个年轻的女人走到对面的上铺放下东西，身上穿了件苏格兰连衣裙，两条乌黑的辫子垂在身前，脚上穿着黑色的女士皮鞋，浑身上下似乎都透露着一股城里人的高傲。
苏翠兰那是能吃亏的人吗？不存在的，从来都是她让别人吃瘪。
“这哪来的聒噪声？刚才是什么玩意再叫，叫的这么难听！”
“你！”女人也不是傻子，听到这话知道苏翠兰是在骂自己。
“怎么了？”车厢里又接着进来了个男人。
苏翠兰打量着后来进来的男人，发现男人大概三十多岁的样子，模样周正，身上穿着白衬衫西装裤，脚上也是皮鞋穿着，看着就是个体面人。
苏翠兰心里估计这一男一女应该是两口子。
“这老婆子骂我不是东西！”女人气急败坏，声音显得有些尖锐。
“呵呵，乡巴佬头次出门，可不就是没见识，老婆子还第一次见城里人上赶着说自己是东西的。”
苏翠兰才不怵他，当她是吓大的啊，就算她男人是个干部又能咋地？老林家贫下中农，怕他个熊啊。
男人一听苏翠兰的话，面上也不生气，自家人了解自家人，女人嫌贫爱富的德行，作为丈夫的他能不知道？估计是嘴上得罪了人，这回却是遇见了个硬气的。
何智明因为工作的原因阅人无数，眼光毒辣，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苏翠兰一家不像是普通的乡下人，因为他深知一个人骨子里的东西，是最不容易改变。
苏翠兰能如此硬气，一定是有硬气的底气，再看这一群人的穿着，簇新的衣服，没有一处带补丁，孩子更是养的白白胖胖，这哪里是农村人的样子？
“我妻子最近身体不适，可能脾气焦躁了些，出门在外遇见都是缘分，希望大家能体谅一二。”何智明歉意地看向林家人。
“我……”女人还想闹事，被男人一眼瞪了回去。
苏翠兰也不想被个傻子败坏了自己出门的兴致，男人既然道歉，这事自然就算了。
女人被自家男人拉出了车厢，林家也没人在意，出门在外啥人都能遇见。
林娇娇见苏翠兰三言两语就把坏女人给怼跑了，心里直乐，自家奶奶这战斗力可真不是盖的。
车开动了，林娇娇看了一会窗外倒退的风景，就感觉有些困了，早上起得早，这会车子匀速前进，舒服的她只想睡觉。
“乖宝困啦？困就睡吧，奶奶在这。”苏翠兰指使林建业从行李里拿出件衣服，铺在床上。
苏翠兰爱干净，虽然这床单洗的雪白，但谁知道这上面睡过的都是啥人啊？只要一想，苏翠兰心里就觉得膈应，为这，她还特意带了几块薄毯子，也不占位置，能铺还能盖。
林娇娇闻着自家做的熟悉的皂角香，进入了梦乡。
再醒来时，林娇娇闻到了阵阵香味儿，小肚子咕咕的叫，饿了。
顾婉清见自家小闺女醒了，就招呼她过来吃饭。
顾婉清拿出了一个袋子，打开放在小桌上，里面是她和娘早起做的干粮，还带了些零食，路上也能搭搭嘴解闷。
早上起得早，在家里随便吃了两口对付了一下，就出门了，现在过去几个小时，众人早就饿的饥肠辘辘，拿起做好的肉饼就吃了起来。
陈曼鄙夷的看了眼对面人，乡巴佬就是乡巴佬，坐上了高等座，也是打肿脸充胖子，她心里也是纳闷，自家男人居然说这家人不是普通人，真是搞笑。
包厢外传来了吆喝声，陈曼想着她非要给这些乡下人一个难堪。
陈曼站起身，打开包厢门，“乘务员，买饭！”
“好勒。”
乘务员推个小车，来到了包厢门口。
陈曼皱着眉，问道：“都有什么啊？”
乘务员热情的介绍，“大妹子，你今个赶上了，荤菜烧的牛肉，素菜茄子西红柿，有馍馍米饭和面条。”
陈曼由觉不满意，但也没办法，不吃就要饿肚子，火车上的伙食也就这样了，她勉为其难的拿出两个饭盒。
“打一份牛肉，西红柿，再加一份饭，两盒要一样的。”
“好勒。”
乘务员手脚麻利的接过饭盒，打好饭菜，这年头食堂的菜味道其实还是不错的，分量还十分实惠，饭盒装的都冒了个尖。
陈曼端着两个饭盒，不屑的看了眼林家人，轻哼一声出了包厢。
乘务员收拾好钱票，推着车就要走，林建业喊了一声。
“乘务员，有没有汤汤水水的吃食。”
乘务员看着林建业手上拿的干粮，也没差异，车上吃不起外卖的人多了去了，更多的还是自带干粮的，在外面买着吃的人其实很少。
“有饺子混沌面条。”
林建业问了家里人的意见，转身对乘务员说道：“各来两份。”
乘务员诧异的看了眼林建业，本以为是个没钱的，谁知这回还看走了眼，抬头看了眼包厢，难怪，能买得起卧铺的人，能是没钱的吗？人家带着干粮，指不定是人家乐意呢，乘务员脑中胡思乱想，手上却动作不停，没一会就打好了饭。
“一共三块二毛钱和一斤的粮票。”
出门在外地，用的就是全国粮票了，林建业因为工作的特殊性，每次去外地都会攒点全国粮票，这回也全都带在了身上。
林建业付完钱票，坐回床上，喝了一口面汤，吃着带来的干粮，这才是绝配。
林娇娇吹了吹汤里的香菜，也不用别人喂，自己拿起筷子就开始吃饺子。
饺子是猪肉白菜馅的，皮薄馅多，咬一口，汁水就留了出来，味道不差。
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吃完饭，胡美丽就带着两兄弟过来了，大人聊着天，小孩子们玩耍打闹着，晚上睡一觉，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当火车再次到站时，“呜呜呜”汽笛声响起，终点站到了，他们一行终于到北京了。
大伙早就收拾好了行李，但见人太多，反正也不急，就等到车里人都下的差不多了，他们一大伙人才慢悠悠的走下了车，果然一路畅通。
出了车站，林建业询问顾婉清的意见，“我们先去招待所住下，明天收拾收拾再回娘家，怎么样？”
赵秋生也看向胡美丽，想听听她怎么打算。
胡美丽摇了摇头，“太久没回去了，我想先回家看看。”
林建业顿了顿，看着赵秋生一家，也行，各人有各人的打算。
顾婉清在外面从不驳自家男人的面子，住招待所的事，林建业也跟她说过了，她也不想林保国和苏翠兰不自在，住招待所也挺好。
她向胡美丽点了点头：“那行，爹娘孩子一路都累了，比不得在家里，我们就先去招待所住下，明天再回家。”
“行，我回去先跟顾叔顾姨说一声。”
“哎好。”
顾婉清目送着赵秋生和胡美丽一手拎着包袱，一手牵着孩子，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
林建业抱起小闺女，让林娇娇坐在自己的肩膀上，两手提着行李，对着爹娘媳妇儿子说道：“咱们也走吧。”
林建业挥手招来了辆停在路边的人力三轮车，车夫身上穿个黄色背心，特别打眼，后头车厢上用塑料皮子安了个篷子，热天防晒，雨天防雨。
一家人坐好后，林建业吼了一嗓子，“去招待所。”
“好勒，您坐好。”
苏翠兰坐在车厢里，感受着一路颠簸，“这比咱们村的牛车快多了，坐着也比那舒坦。”
林建业笑道：“这脚一蹬，就出去了，哪能是畜生跑的能比的，这其实就是跟自行车一样，但这个更能装。”
苏翠兰点了点头，可不是，看着不大，能装得下自家六个人。
掀开帘子能看见外面车水马龙。
过了一段时间，三轮车终于停了下来，等林建业付了车费，众人一起进了招待所。
招待所的前台坐了个中年妇女，妇女仔细核对了林家人的信息，才给众人开了房间。
索性是一家子，出门在外也不想分开，就开了间大房，两张床，挤挤也能睡得下。
进了屋，柔软的大床，宽敞的空间，让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虽然买的卧铺票，但人处于狭小的空间里，三天两夜，还要防着车上的人，轮流看着孩子和东西，根本就不敢睡熟，除了林建业在运输队开车跑长途习惯了，其他人还是感觉浑身疲惫。
“刚过中午，车上也吃了饭，累了就睡一觉，养好精神，晚上出去吃饭！”
众人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林保国和苏翠兰带着林娇娇睡一个床，顾婉清带林峰睡一个床，很快屋里就响起了打鼾声。
林建业轻手轻脚的走出了屋子，关上门。
夕阳的余晖穿过飞扬的碎花窗帘，照射在光亮的地板上，窗外的云朵如火，翻涌着各种形状。
林娇娇睁开眼看见的就是一副落日美景。
洗漱换了一身衣服，林家众人精神抖擞的出了门。
“我刚刚问了招待所的人，知道了一处地道的小店，等会我们去尝尝。”
林建业每去一处地方，不喜欢去国营饭店，倒不是浪费钱，而是他深知，真正地道的美食都藏在深巷中，一般外地人根本不知道。
久而久之，林建业也摸出了点门道，到了一个地方，他学会了跟招待所的服务员打探消息，招待所里的人都是在本地家里有点关系才能进来的，问他们准没错。
林建业带着一家人左拐右拐，来到了个胡同深处，敲了敲门，只见旁边推开个木窗，从面探出个头来，男人盯着林建业，目光警惕，“干啥的？”
“卤煮火烧。”
这年头怕被人发现，做点小生意都要有熟客介绍，对个暗号啥的。
男人的神情瞬间放松了下来，只见他关上窗户，打开了门，一面招呼林建业等人进屋，一面道歉：“对不住啊，这样也是没办法。”
林家人都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嗐，自家经历过的事咋能不懂呢！
林娇娇一脸好奇的观察这一切，走进屋子，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露天的小院里支了几个木桌子，此时已是坐满了人，满院都弥漫着食材的香气。
后屋的厨房里，一个壮实的男人，穿着短衫，身上衣服已经被汗湿了，来不及擦汗，嘴上就喊道：“上菜。”
“来了。”给林建业一家开门的男人应和了一声，将人带到空桌子上坐好，就赶忙向厨房跑去。
旁边桌的人，看林建业一家稀奇的模样，不禁好笑：“你们是外地人吧。”
是个肯定句。
苏翠兰头一次感受到有些不好意思，“我儿媳妇是本地人，我们这次是来北京走亲戚的。”
“难怪！”旁边食客不见疑惑，“看你们这样就知道是第一次来，没关系，老李家的手艺祖传的，做了几十年，味道那是一绝，吃一次你们就知道了。”
说着，刚刚开门的男人端了一碗面上来，只见这面跟火车上吃的汤面并不一样，面上铺的酱料还有素菜，里面根本没有汤水。
李兴国得了空，从围兜里掏出了小本子，招呼起林建业一家。
苏翠兰指了指旁边那桌的问道：“小伙子，那是什么面啊？”
“那是炸酱面，这儿的特色吃食，酱是甜口儿的，用黄豆做得，小火慢慢熬出来，里面还加了肉丁，可香勒。”
“那就，一人一份卤煮，再来四碗炸酱面。”
“六份卤煮，再加四份酱子。”李兴国冲厨房方向吆喝了一嗓子。
“得勒！”
顾婉清耳边响起的是地道的北京腔，有些陌生又很熟悉。
没过多久，李兴国手里举着一个大托盘，上面放着的都是大碗，刚出锅的，还散发着热气。
“咕噜——”几乎吃的一上桌，桌上所有人的肚子都发出声音抗议了，众人拿起筷子，忍不住赶紧开动。
林娇娇面前放着一碗卤煮，她第一次吃华国的地道美食，心里又急切又好奇。
满满一大碗里，火烧、豆腐、小肠、肺头，切成各样的花样盛在碗里，一勺炖好的老汤往碗里一浇，上面再来点蒜泥、辣椒油、豆腐乳、韭菜花。热腾腾的一碗端上来，香味直往鼻子里钻。
林娇娇先每一样都尝了一口，火烧、豆腐、肺头吸足了汤汁，火烧透而不黏，肉烂而不糟，吃进嘴里口感特别丰富。
再端起大碗，喝了一口浓汤，真鲜！
“真好吃！”
见自家大哥发出了感慨，林娇娇疯狂的点着小脑袋，表示赞同。
苏翠兰看自家乖宝这小馋样，就可乐，招呼李兴国拿来两个小碗，给孩子们分了点炸酱面。
“尝尝面。”
煮熟的面条浇上炸酱，碗里还摆了一圈蔬菜，有黄瓜、豆芽、青豆、黄豆和花生碎。
“这摆的菜啊，叫‘菜码儿’，吃炸酱面那是必不可少的，这碗里的全部拌在一起，才能叫炸酱面。”
顾婉清好歹作为个北京人，这些家乡的东西那是必须了解啊。
林娇娇一边听着自家麻麻说话，一边小嘴不停，吃了一大口炸酱面。
面条入口筋道，炸酱里肉丁肥瘦皆有，一点也不腻，还能尝到有黄豆的碎末，黄瓜爽口，用油炒过的花生米酥脆，吃进嘴里，嘎嘣嘎嘣的。
林娇娇上辈子身处末世，日常生活多是以营养液充饥，偶尔能吃到饭菜，因为缺少各种材料，也是口味寡淡，味道并不好吃。
来到这个时代，从她能吃各种辅食开始，林娇娇每日都过得很满足，有着安宁的生活，可以吃到好吃的，虽然日子过的平淡，但这一切正是她想要的。
然而这次出门，林娇娇吃着这些从没有吃过的东西，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她第一次对这个时代，对外面广阔的世界，升起了深深的好奇。
林娇娇的心思暂且不提，转回饭桌上。
桌上所有的饭菜都被吃的干干净净，碗里的汤也被喝了个精光，一点都没有浪费。
林娇娇的肚子吃的圆溜溜的，林峰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饭量大，后来又加了一份炸酱面，吃到打饱嗝，这下众人是彻底吃饱了。
在这私人家吃饭，不仅味道好，还不用粮票，只要付钱就行，这也是林建业出门在外，爱上这种地儿吃饭的原因。
吃完饭，一家人并没有立马回招待所，而是四处转悠着，散散步消消食。
“这首都就是不一样，这会路上还人来人往的，要在村里，早该洗洗睡觉了。”苏翠兰瞅着路上跑的四轮小汽车，感慨的说道。
“毕竟是首都，繁华些才是正常。”林保国看着周围的景象，心里是喜悦的，作为一名上过战场的退伍士兵，看着自己的祖国，变得更加繁荣强大，还有什么能比这更令人高兴的呢！
大概在街上逛了一个多小时，天色彻底暗了下来，这年头还没有普及电灯，更别提路灯了，晚上天一黑，很少还有人在外面走动的。
林家一行人也回了招待所，洗洗澡准备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去拜访亲家/姥爷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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