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天官一册(1/2)

白马越过界碑,飒沓如流星。

四蹄落在荒草地上,踏踏飞奔去的速度不但没有停下来,反而随着玄机的驾声,背驰着界碑的方向更加快速远去。

那高耸在荒草间的破败石碑,依旧岿然。

玄机并有注意到,原先还在和自己挣扎的霍青鱼,此刻已然逐渐没了动静,她鞭打一声白马之后,气不过道:“枉我把你当作自己人。”

霍青鱼没有回应,更甚至他双手像是忽然没有了力气一样垂摆了下来。

玄机见状,咬咬牙收缰住蹄,看着趴在马鞍上这个男子一动不动的背影,“霍青鱼,咱们的账还没清算,你别装死啊!”

没有回应。

玄机又禁不住“喂”了一声,“是你不义在先。”说着的时候,玄机的话语戛然而止,她看到白马鞍上有一滴滴的血迹流下。

玄机惊疑的将霍青鱼一翻过身来,却是整个人都惊呆了,“你?!”她赶紧催老白停了下来,呆呆的看着昏过去的霍青鱼,惊愕得不能言语。

只见此时的霍青鱼,以他眉心为中心点,开始有一道道灰色的裂缝散开。肌肤龟裂斑驳出了一块块棱形的模样,就像是肌肤被强行破开的痕迹,裂口呈黑褐色布满整张脸,像根爪一样朝着脖子下面蔓延开去。

这破碎斑驳的裂口,如破碎的大理石般,开始有一滴滴的血液从裂口处往下滴淌,鲜红染得白马不再如雪。

这种情形,玄机是见过的!

曾在记忆中,她见到过霍青鱼拼命的带着自己狂奔出不荒山,一踏出不荒山,他也是开始如此满脸斑驳裂开。

她曾怀疑过自己和霍青鱼曾相识,甚至不止相识。

可她与霍青鱼又像是不曾相识,直到这一刻,玄机忽然觉得自己跳动的血脉里容纳的记忆被唤醒,她忽然慌张了起来,抬起霍青鱼的头让他看自己。

“霍青鱼,不许你死。你醒过来给我说清楚,你到底是谁?”

霍青鱼艰难的启齿,可未曾开口,牵动脸上的肌肤又有豆大的血滴了下来,玄机怔住了,记忆中闪过的画面也曾如此。

就在玄机怔忡的当间,远处有马蹄声近,马上青衫似松,斜倚一株碧。策马行来的时候蹄声有些慌乱的在四周踢踏,似是在寻找。

待及近了看,却见是寇占星!

“你这一路真叫我好追,你……”寇占星话还没说完,径自掠过玄机戒备看向自己的目光,落到霍青鱼的身上。

寇占星一脸斑驳带血的模样,大惊失色,“你想弄死他呀,赶紧掉头回去,不荒山的人,越碑则死,这是千百年来的诅咒。”

越碑则死!

玄机第一次听到这种话,按照霍青鱼之前说的,只是说这里的人无法出不荒山地界而已,却从没听过越碑则死这种说法。

可看眼前霍青鱼的状态,寇占星的话已是毋庸置疑。

玄机心中还有气恼,但还是一咬牙跨上马背,调转马头朝着界碑的方向重新奔跑了回去。

寂寂夜色,疾疾鞍马错。

白马去而复返,四蹄飞起时,马肚掠过身下荒草,再度跃过不荒山的界碑,依旧飒沓如流星!

玄机注意到了,越往回跑,霍青鱼身上流淌下血迹的速度就越缓慢。于是,玄机干脆将方向掉转回到不荒山的方向去。

策马奔蹄,老马速度不遑多让,就是后面的寇占星想要追平,也是难事。

到了山门前,守夜的土匪人抬着火把和玄机照了面、对了口号,而后便将拦马给撤了,任由玄机踏马回营。

玄机将霍青鱼带回自己的院落去,那里安静一些。

在下马的时候,玄机有注意到霍青鱼虽说是晕了过去,但马鞍上再没有血迹滑落,心里稍稍落了地。

当寇占星本想过来帮忙将霍青鱼背进去的时候,玄机却一把将霍青鱼看扛起。寇占星讷讷的看着玄机扛霍青鱼进去的身影,有些不知所然的竖着拇指。

“阁下真乃,乃乃女中豪杰。”

玄机将霍青鱼放平在外间的一张罗汉床上,她看着霍青鱼不再渗血,却仍旧有斑驳痕迹的一张脸,狐疑的问:“这张脸,还能用吗?”

寇占星看了她一眼,“我发现你这人真奇怪,不关心他这条命还能用吗,关心他这张脸。”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葫芦,从里面倒出一颗丹红的小药丸给他喂下。

他瞅着,这小子也是平平无奇嘛!

玄机瞥了他的药丸一眼,又问:“这什么东西?”

“凝血丹,不知道管用不管用,反正止血效果好。”寇占星随口应了一句,也不管玄机是否看他顺眼不,兀自坐在霍青鱼的跟前,仔细端详起他这张脸来。

“你刚刚真是太危险了,不荒山地界有传闻,他们是一群被诅咒的人,世代只能守在这个破地方,出不去的,除非死人!”

寇占星捏着霍青鱼的下巴啧啧称奇,“早就听说这里的人不能出界,原来真的会爆开!”

玄机心里一动,但却不管他。

刚才一直紧绷着没有发觉,这会玄机才觉得手脚皆痛,不是皮肉之痛,而是那种骨架受损,感觉自己随时会绷断了的那种摇摇欲坠的痛。

在玄机一转身的时候,从身上掉下了那枚小红鱼的吊坠。

玄机一见到这红鱼,眼眸又倏然一冷,“他这条小命最好给我保住,这么死了,太便宜他了。”

寇占星看向玄机,见她身上到处是伤,又低下头在自己身上到处找,“我那本书呢,怎么这会找不到了,知道你是邪,你的伤……”

原本还在怔忡中的玄机,听到寇占星这话的时候,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箭步冲将上前,指骨如钳,一把擒住了寇占星的喉咙。

“你到底是谁?”玄机忽然凌厉。

刚经历过一场厮杀,玄机此刻犹如惊弓之鸟,任何知道自己身份的人,都不能懈怠。

玄机这一捏,寇占星只觉得一阵窒息,他憋得舌头都快伸出来了。这会情急,寇占星倒是从怀里取出一本书,晃着那本书,说话都是断断续续的,“家,家父……”

“家父寇、天、官!”

寇天官!

这个名字让玄机忽然一震。

“为什么,为什么寇天官能离开不荒山,我就不能?”

记忆中,霍青鱼曾撕心裂肺呐喊出的这句话,玄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忘的。

玄机松开手,寇占星登时蹲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玄机垂首看着他,目光没再那般凌厉,但是却多了几许漠然。

“说说吧,你是谁,想做什么?”

她走到桌子边上坐下,抬起一脚搭在旁边的椅子上,脚踝上的伤情顿时呈现,破开的肌肤没有经过处理,已经从脚踝到小腿快速的翻开了。

在灯光下,翻开的皮肉下的金属呈现出一种格外的魅力,钢铁的强硬以及独属于女子那种坚韧的柔美集于一体。若是仔细看,还能够看到里面那些骨骼脉络金属纹路,在其转动期间以极其轻微的幅度在振动着。

简直把寇占星给看呆了,甚至都忘了玄机在说什么,迳自从地上爬起来凑到她跟前去,想上手去抓又怕破坏了眼前金属构造,两只手就这么凭空小幅度的挥舞着,莫名的激动。

“简直不可思议!你知道吗,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研究一架活的机械人。诛邪司那帮傻瓜整天只知道杀杀杀,他们懂什么,这才是世界上最绝美的尤物,得好好研究……”寇占星眼带精光,简直能以极其兴奋的神态来形容他此刻,完全没有意识到玄机此刻眼中带着的杀机。

但当他抬起头来与玄机冷酷的目光相对的那一刻,犹如被一把罡刀悬在顶上给骤然惊醒。

未等寇占星开口,玄机已经率先低身凑了过来,一把拽在寇占星的衣襟上,将他往前拖过来,“我如果没记错的话,第一次在红崖客栈见到你的时候,你说,你也是诛邪司的!”

她怎么那么大意!

知道她刚被诛邪司的伤成这样,寇占星脸一跨,“我发誓,我跟他们不是一伙的!”

寇占星的发誓,似乎在玄机看来,并不是那么有分量。

寇占星被玄机盯得浑身不自在,也只好收起那副吊儿郎当,认命道:“对!我秉承父志千里迢迢来到不荒山,是为了诛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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