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1/4)

蔚岚与桓衡一路顺利到了北方,一入幽州境界,便就是桓家的地界了,桓衡当即联络了白城的守军,了解了战况。

这算是近些年来狄杰最大的一战了,正碰上这些年风调雨顺,狄杰的人养得兵强马壮,于是狄杰的王便存了心思,想要趁着这个机会一举拿下幽云十六城,幽云十六城中便包含了整个大楚依据长江天险所建立的防线,一旦幽云十六城被取,从幽州到盛京一马平川,几乎再无天险可守。狄杰打了这样的注意,几乎是将二十万骑兵全部送了过来,桓家一向驻守北方边境,七十万军对二十万骑兵本也不算是大事,然而坏就坏在,这些年桓家太过依赖朝廷,并没有存粮,于是朝廷切断粮食之后,一月不到,粮草便已见了底。桓松高价卖了屋里所有珠宝高价买粮,但对于七十万军来说就是杯水车薪,于是根本不敢开战,只能闭关不出,一退再退,一月不到,已经连失两城。

蔚岚与桓衡在白城守军护卫下,披星戴月,两天不到便到了最前线屠苏城,屠苏城是最关键的城池之一,如果被攻下,此后楚军就要逆山而上了。因为知道屠苏城这样重要,于是狄杰将主力军全部放在了这里,而桓松也下了死令。誓死守住屠苏城。

蔚岚与桓衡到的时候,刚入城中,便听得城外杀声震天,近三天来将士们都是在喝清水粥度日,却已经连着被狄杰强攻了两次,今日第三次强攻,士兵们早已经被了士气,为了鼓舞士气,桓松居然亲自带兵冲了上去。

虽然整个南方朝廷对桓松这个武夫十分忌惮,但蔚岚必须要说一句,他的确是个武夫。

不像朝廷里那个又淫靡又奸诈的皇帝,桓松能拿到七十万军,与他本身的努力和正直有着很大的关系,他从来没想过叛离大楚,也从来对士兵爱若亲子,哪怕是自己的亲儿子桓衡,在士兵面前,也并没有什么额外的优待。他一个主将在这种时候会带着士兵出城拼杀,蔚岚一点都不奇怪。

然而一听桓松上了战场,桓衡就怒了,提着□□就往城楼上爬,怒道:“他又给老子找事!”

蔚岚紧随在他身后,哪怕上了战场,蔚岚还是穿着一身湖蓝色白底的宽大袍子,头上戴着玉冠,腰悬长剑,脚踏木屐,看上去古朴又飘逸,与这血腥的战场格格不入。

刚上城楼,一只羽箭就飞了过来,蔚岚将急着往前冲的桓衡一把拉进怀里,皱眉道:“急什么。”

“那老王八去找死我能不急吗?”士兵持着盾牌赶了上来,护着桓衡蔚岚来到城楼前,桓衡着急着从千军万马中寻找桓松,蔚岚沉着同一旁副将吩咐道:“将石头、热油都抬上来,组织士兵站好自己的位置,他们逆山而上,一群骑兵,何足畏惧?”

听着蔚岚镇定的声音,副将南楼心里立刻安定了下来。这位白白净净的魏世子从来都是安定军心的利器,桓元帅和桓小将军虽然让人觉得男儿风采热血沸腾,可这种时候,却还是需要这么一个随时随地运筹帷幄的人,稳住人心。

“石头正从后方搬运过来,可是如今城中食物紧缺,还用热油,是不是……”

“这你无需忧心,”蔚岚来自前便有了对策:“今日不必藏私,所有的硝石、热油,统统拿来,务必要在这一日将他们打怕,退回去修养几日才好。”

“是。”南楼见蔚岚胸有成竹,立刻应了下去,蔚岚吩咐好一切后,突然听到桓衡咋咋呼呼道:“妈的他被包围了!”

蔚岚抬起头去,发现桓松的确是冲的太猛了,不知不觉已经和主力军割了开去。

屠苏城中一共有二十三万守军,其中步兵十三万,骑兵十万,对方来了十万军,桓松便带了十万步兵七万重骑出去。此刻双方呈胶着之势,桓家军已经有了败退之象,蔚岚皱了皱眉头,桓衡着急道:“我去救他。”

“回来!”

蔚岚一把将桓衡拉扯回来,冷声道:“你在城楼上守着,我去救。你桓家父子不管怎么样要留着一个。”

“阿岚……”桓衡有些心慌:“还是我去吧,战场……”

“我又不是没上过!”

蔚岚怒喝出声,便转身同另一位副将白允吩咐道:“将剩下骑兵全部叫出来,我先出去,你们紧随过来。”

桓松的情形,是等不到她整兵再出去的。白允和桓衡愣了愣,还没想到蔚岚要如何出去,便看见蔚岚从身后士兵手里一把抢过弓羽箭,而后就从城楼上直接翻身跳了下去!

“蔚岚!!”

桓衡猛地探出身体,想要一把抓住对方,然而却见蔚岚从箭框中握住一支箭便插在了城楼之上,箭和墙的摩擦减缓了下冲的速度,而这时下方的士兵也发现了这个冲天而降的人,一时集体扬弓,朝着蔚岚就射杀过去。蔚岚在空中拔出箭来,一个纵身就跳到了城墙的一遍,接着城墙修建时砖瓦凹凸之处,飞快的往下踏落。

瞬息之间,她便已经落在了一个刚刚冲到城墙下的骑兵身上,她落下之时一脚踩在对方头上,便直接将对方脑袋震碎倒了下去,也就是那瞬间,她抬起弓来,朝着远处射了第一箭!

所有人被她这一箭射得莫名其妙,站在城楼之上的桓衡南楼等人却是无比清楚,这一箭直指的,就是被包围住的桓松的方向,桓松身后正有一个士兵扑向他,桓松却毫无察觉,直到身后传来箭雨之声,他身后那人猛地被射落在地面上!

桓松挥着长刀回头,便看见那刀山血海之中,一袭湖蓝色广袖长袍如仙鹤一般踏着人群而来。

她袖中小扇直接扔出,便见那小扇如利刃,瞬间割开一条路上人头,而后她再次跃起,扬弓,射箭!

每一箭都稳稳射杀在想要扑向桓松的士兵身上,而她本人也离桓松越来越近。

桓衡站在城楼上,一面指挥,一面死死盯着战场上那两个人,心中满是焦急。

那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人,而他们全在险境之上。

桓衡觉得自己的心跳那么快,有蔚岚在,他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父亲会出事,从他遇见蔚岚起,他就觉得,蔚岚有这样一种魔力,有她在的地方,他什么都用担心。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害怕她受伤,她在战场上,如一只孤鹤,如此灼目,如此美丽,所有的尸山血海都是她的背景,鼓声嘶吼都是她的乐章,她一展广袖,一拉弓弦,小扇从手中翻飞而出,长剑划出森森剑气,这都是盛世美景。这些美丽让他如此揪心,他从未觉得那么害怕过。

他怕她再不归来,他怕她突然倒下。

这是多么奇怪的情绪,三年前,她也与他在战场奋战过无数次,可他从不担心,从不害怕,不过就是觉得,大丈夫马革裹尸,也是荣耀。

可在这一日重回战场,他看着那美丽出挑的少年,竟是再没了这样的念头。

一笑倾人城,一笑醉王侯。

他只想将她捧到高台之上,看她高歌醉饮;藏在绫罗榻上,嗅她醉人芬芳。

他再不当她是兄弟。

从未有哪一刻,让他如此清晰明了的知道,他自己那些肮脏龌龊的心思。

没回到北方,他还觉着,他对蔚岚是兄弟情义夹杂着爱情。然而当他站在这城墙之上,看着那人在战场上厮杀,感觉自己热血膨胀,感觉自己欲望难堪,他终于确定——什么狗屁兄弟。

北方是他的土地,他是北方的王,鲜血激起他的勇气,刀剑刺激他的欲望。

他捏紧了拳头,忍住骂人的冲动,死死盯着那个如此自作主张的人。

她来到桓松面前时,箭刚好用完,她干脆扔了弓,长剑一扫,便在桓松身边护出一个圈来,含笑道:“元帅,蔚岚来迟了。”

“是岚小子来了,”桓松一面砍人一面大吼:“桓衡那个小王八也来了吧?!”

喜欢互相骂自己父亲/儿子是王八的父子到底是一种怎样奇妙的存在?

蔚岚清咳了一声,同桓松背靠背抵御着士兵道:“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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