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第九十章（2/2）
太子摇摇头，笑着道：“我是在借着民意，不过，我不是逼皇上承认文家的功劳，皇上承不承认，文家的功劳都在那里，在夷族人的害怕里，在老百姓的心里，也在那些活着将士的感激里。我只是修行太久，想要出来看看，我实在是没有慧根，也修不成正果。”
皇上神色阴狠，一字一顿地道：“你还有个选择，你可以去死！”
太子又笑了，说道：“皇上，你还真是河都没有过，就把桥拆了啊。不过你也不敢拆，你也知道，夷族大汗还没有死呢，只得几年，他们缓过气来，就会再次大举进攻，好战是他们骨子里的天性，他们穷得很，早就眼馋大周的大好河山，肥沃疆土，在他们眼里，大周就是神仙府邸。
你为什么不会杀了我呢，因为，你还要靠着我啊，你最后犹豫了，没有让杨将军将文家的将士都杀掉。杀完文家人之后，你的周家江山，过几年估计都得易主了。”
“混账！”皇上将手边的茶杯狠狠砸过去，太子头只稍微一片，茶杯砸在地上，清脆的声音之后，碎了一地。
茶水溅到易青脸上，幸好茶水已经变凉，她没有去擦，只是稍微垂下头，让茶水顺着脸颊滴下去。
太子弹了弹衣衫上的茶水，依旧姿态闲适，皇上胸脯起伏，阴沉地道：“你待如何？”
太子笑了，说道：“我不待如何，只想要一个公道。不过今天我已经要到了，皇上也已经看到，公道自在人心，就算你机关算尽，还是没有算尽人心。
可惜你承认的儿子，今天一个凯旋，一个灵柩归家，却全都灰头土脸。我真是怀疑，你不承认我是你的儿子，你总该承认他们是你的儿子吧，你为什么也要这般厌恶他们，把他们送上战场去受死？
以前我不明白，现在见了你，倒有一点明白了，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因为身子不健全，所以变成了个疯子！”
皇上瞳孔猛缩，血气直冲脑门，一口气没有上来，捂着胸口闷哼一声，脸色惨白如金纸，身子一歪倒在了榻上。
易青悚然而惊，蹭地起身奔过去，大声叫道：“怀吉，传太医！”
怀吉飞快跑到门边往里面一探头，脸色大变，吩咐亲信黄门，“快，去把太医叫来，不要声张！”
易青双手都几乎颤抖，使劲去搬皇上的双腿，她的力气太小，又太过慌乱，怎么都使不上力气。
怀吉奔上前，帮着她一起将皇上在塌上放平，然后解开他胸前的领子，她拉着怀吉退开，说道：“不要挡住了他的呼吸。”
太子盯着双眼紧闭的皇上，眼神悲哀闪过，然后一言不发转身走了出去。
太医正领着太医院的太医飞奔而来，与太子错身而过，愕然片刻，不敢多问，直往大殿里奔去。待见皇上人事不省躺在塌上，神色惊骇，忙上前诊脉施针。
许久之后，太医正终于施完针，皇上的呼吸也渐渐平缓，脸色依旧惨白，却比以前好看了些，只是眉眼依旧歪斜着，有涎水从嘴角流了下来。
易青呆呆看着皇上，又看了一眼怀吉，他也神色凝重，问道：“皇上可有大碍？”
太医正顾不得擦拭额头上的汗，结结巴巴地道：“皇上，皇上只怕中了风。”
怀吉脸色愈发沉重，中风几乎无药石可救，静默片刻，冷冷说道：“万不可声张，去开药吧。”
太医正神色一松，说道：“是，皇上的病，我们断不敢往外透露半字，我这就去下去商议方症。”
太医正领着太医退下，怀吉拖来小杌子，屈身坐在皇上身边，说道：“你也坐吧，等到皇上醒来，只怕他还有事情要吩咐你。”
易青见椅子太高，干脆拿了张坐垫扔在地上，盘腿坐下，低声道：“怀吉，你跟在皇上身边多少年了？”
怀吉微微思索之后，叹息着道：“好多年了啊，我都已经快记不清楚了，皇上的生母孝贤皇后，以前是最得宠的贤妃宫中的粗使小宫女，我也与她一样，是外面跑腿的小黄门。孝贤皇后长相一般，只是笑起来的时候，左脸颊一个深深的梨涡，眉眼弯弯，让人一看就没了烦恼。
有次她与同值说笑，被先皇看到后宠幸了她，贤妃得知之后，把孝贤皇后赶去了西苑，那边都是些不得宠老太妃居住的地方，冷冷清清无人管。贤妃要肃清宫里，我也倒霉一同被赶了去。
最开始的时候，我是怨恨她的，后来吧，日子渐渐过去，她有了身子，先皇早就把她忘得一干二净，再说先皇也不缺儿子，我也没了气，都是可怜人，有什么好恨的呢？皇上就那么生了下来，我从他出生看到大，这些年，皇上苦啊！”
易青嗯了声，低低地道：“众生皆苦。”
怀吉看了她一眼，黄门抓来了药，提来小炉子瓦罐，怀吉打开药包，细心一样样检查，闻过之后，再将药倒进瓦罐里。提起水壶，倒了些水到杯子里，仔细尝过，再倒进瓦罐里，提着炉子到窗棂边，不错眼看着熬药。
易青没有动，离得远远看着，怀吉招手道：“你离得近些，没事，你不是外人。”
易青起身带着垫子挪过去，在他对面坐下，下颚低着膝盖，抱着双腿发呆。
怀吉说道：“久病成医，皇上这些年遭受过不少暗算，我也能当半个大夫使用了。易青，你身子也不好，皇上先前还说，要让太医给你看看，怎么把你身子养好些，以后也能有个说话的人。皇上不爱跟我说话，他嫌弃我说话不够痛快。”
易青默然半晌，眼眶发涩，扯着嘴角勉强笑了笑，低声道：“我是娘胎里带来的先天不足，治不好。阿娘生我的时候颇吃了些苦，她的身子也在那时候受了损，也经常生病，不过阿娘要强，撑着从没有叫苦。”
怀吉叹了口气，“先皇后生太子的时候也一样，那时候她怀相不好，很多次都不想要太子。皇上派人死死守着，最后太子生了下来，先皇后根本不待见太子，是皇上亲自抱在身边，把他养活了。”
易青怔怔看着怀吉，他惨然一笑，说道：“皇上自己都不知道，他对先皇后早已着了魔，只是他从小乖张，不懂这些，现在也不懂。算了吧，不懂就不懂，懂了之后，又多了重后悔，这日子就彻底过不下去了。”
突然，怀吉起身朝皇上走去，易青也忙转头一看，皇上已经睁开了眼睛，她忙起身走上前，见皇上手指动了动，嘴角颤抖，说了句什么。
易青没有听清，怀吉却听懂了，说道：“皇上下令，杀了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