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四十九章(2/2)

易青怔怔看着唐江洲,他脸上的悲怆太浓,浓得她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先生原本该姓文吧。”

唐江洲脸色变了变,恼怒地瞪着她:“我不姓文!我自小就跟着阿娘姓唐。”

沈三娘看了易青一眼,两人都没有作声。

唐江洲叹了口气,神色落寞,“阿娘当年是花楼里红极一时的行首,存了银子自己赎了身,却遇到了先皇后的父亲,鬼迷了心窍跟了他。先皇后的母亲厉害得很,阿娘没能进门,她也有骨气,怀着我离开了京城,独自把我生下来拉扯大。我跟文家半点儿都不沾边,文家也从没有承认过我。我就是看不惯,看不惯呐!”

易青被他话中的凄凉冲得鼻子发酸,文氏已倒,唐江洲想要报仇,当年的仇人都已化成一捧白骨。

他却好好活着,身上流着文氏的血,看着文氏高楼轰然倒塌。他也该曾羡慕过文家吧,他在朝堂之上的那些动作,好比是求而不得之人,最后发了疯。

他不是洒脱不羁,其实他才是最最痴傻之人。

易青这才明白,为什么唐江洲会高看女人一眼,他自小长大,看到太多他阿娘的不容易吧。

沈三娘将唐江洲冷掉的茶倒掉,重新换了杯热茶,说道:“先生心中有怨恨,想着要还太子,还文家一个公道,这些我都能理解。丁大娘子其实也与先生无异,她不甘心阿娘的死,不甘心丁家以后得是儿子继承。

但丁大娘子不同,她那点事,只是丁家的家事,太子却牵扯到国事。一将无能累死千军,一君无能百姓跟着遭殃。说实话,我没有那么慈悲的胸怀,百姓遭殃又与我何干,我不过一个弱女子,从未妄想过要拯救天下苍生。只百姓过得不好,首当其中受苦的,会是女人。我是女人,我眼中只看得到女人的苦。

皇上,大皇子二皇子都不蠢,太子身上背着现今的污名,比之他想要造反夺取江山还要难以说清楚。人伦香艳之事,大家都津津乐道,哪管你真假。皇上可以失德,储君却万万不可以。

先生说有三成胜算,我觉着先生说得虚高了,而且,两成胜算加在我与阿青身上,着实太高看我们。”

唐江洲低头吃茶,极小口啜着,仿佛要把普通寻常的茶,吃出天价来。许久之后,他总算放下茶杯,神色讪讪说道:“你们两人不够,加上梁相就足够了。”

沈三娘脸色一冷,易青也无语至极,唐江州岂止是不要脸,简直不要脸到人神共愤。

“沈娘子,你先别气啊。你且听我说。”

沈三娘仍冷着脸看着他,“唐先生,你切莫太过。”

唐江洲赔笑道:“不过不过,我一定不过。沈娘子是做大事之人,所想所念自与寻常女人不同,且六根清净无挂无碍。可是,若能一箭双雕呢,既能有夫君热炕头,又能让自己所想所念成真,岂不是更好?”

沈三娘冷笑一声,“唐先生也太看得起我,太看得起梁洄。梁相岂能为一个子侄冒如此大的风险,此事不要再提。”

唐江洲老神在在,悠然自得地道:“梁相肯,梁相可从来没有赢过梁洄一次。不过其中关窍,绝对不能由我说出来。梁洄这个人,我得高看他一眼,聪明得紧,而且记仇,若他愿意告诉你,得由他自己来说。

沈娘子也大可不必妄自菲薄,梁洄此次没有跟着你回京,肯定是怕耽误到易青的考试,指不定,他早在明州府坐不住,此刻已经悄悄启程了。待春闱一过,他保管得出现在你面前,不信咱们且等着瞧,你看如何?”

沈三娘微微皱眉,想到什么却没有说出来。易青倒想到一堆乱七八糟的八卦,不过涉及到梁洄的声誉,她也只沉默不语。

唐江洲放下茶杯,扯了扯身上的衣衫,说道:“沈娘子的针线活做得好,衣衫很合身,我好多年没穿过如此舒适的衣衫。做针线活费眼,沈娘子以后不用如此辛苦,像是大憨的衣衫,给银子买块布,让他随便一裹就够了。”

他装模作样往外看了一眼,惊奇地道:“咦,天色不早,今天竟然啰里八嗦说了这么多事。沈娘子你歇着,易青去写文章,我亲自盯着你写,手把手帮着你修改。我就不信了,在吃饭之时,你写不出一篇好文章。”

易青转头看向屋外,天色渐暗,已近晚饭时。看唐江洲的架势,他讨了衣衫不说,还要留下来吃饭。

就算他是她先生,她还是觉着,大周估计没有比他更无耻更不要脸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