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幼小而巨大的杀伤力(2/2)

吉时内心烦乱,一时间不知如何抉择,浑浑噩噩朝客运站的方向走。

客运站候车大厅里的嘈杂仿佛来自另一个空间,吉时把自己隔绝在自己的小世界之中。他已经有了推测,但是他不愿去证实,他担心事实真如自己所料,他不想面对那样的真相。

“他还是个孩子啊!”一个女人尖利的叫喊声钻入耳朵,把吉时拉回嘈杂的现实。

“拍一下怎么了?我儿子才8岁,把照片删了不就行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把8岁的男孩护在身后,面对一个20岁出头的女孩叫嚣。

年轻女孩涨红着脸,张着嘴巴却气得一个字都说不出。

“就是啊,算了吧,孩子才8岁,懂啥啊,就是个恶作剧。”旁人也跟着劝说,想要让女孩息事宁人。

“对啊,你还想咋的啊,还能告一个8岁孩子性骚扰?让8岁孩子蹲监狱啊?”又一个围观者劝说,“你再追究下去,大家只会觉得你内心肮脏。”

母亲因为有了看客的声援更加嚣张,“就是,都是女人,一样的构造,你裙子里又不是真空,拍一下能怎样?你咋就那么金贵?再说了,我儿子这么小,根本什么都不懂,你没完没了的,你心里更脏!”

女孩已经哭了,低着头,不敢再抬眼,仿佛她才是那个大庭广众下犯错的人。

吉时几乎是本能地走过去,站到女孩身边,递上一张纸巾,尽量响亮地说:“你没错,不用羞愧,真正该羞愧的人是他们。夏虫语冰,多说无益。”

女孩不敢置信地抬头望向吉时。

吉时冲女孩微笑,然后坦然望向那对儿母子。

母亲冷笑,“呦,你是她什么人啊,相好啊。正好,这附近小时房很多。”

吉时低头看了一眼躲在母亲身后的男孩,男孩似乎能够感受到母亲的胜利,倔强地仰着头,也是一副胜利者的姿态,骄傲得很。

吉时能够想象,男孩此刻一定以母亲为傲,觉得母亲是他强有力的后盾,是他的保护伞,是能够为他抵挡全世界伤害的英雄。

吉时笑望那对儿母子,悲愤的感觉渐渐散去,无力感笼罩全身。他无法改变这对儿母子深入骨髓的低劣无知,无法改变看客们长年累月的是非不分,他能够做的就只有让女孩知道,这世界上并非所有人都是如此。

吉时没有买回程的票,因为他突然顿悟,他能够做的还有更多。

“哥,你们在哪呢?我有情况要汇报,不是交换信息,是尽公民义务,单方面汇报。”吉时发问微信语音,感觉周身轻松畅快。

“我打算下井看看,还缺一个在上面拉绳子的苦力。”易文翰很快回复。

傍晚,易文翰、吉时和高朗站在那口枯井旁,气喘吁吁。枯井上面新的水泥板刚刚被三人合力推开。

易文翰还真的在短时间内搞到了一个防毒面具,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不会步徐勇和马超腾的后尘,他决定先放一个小时的味。他们先躲到一旁树林等一个小时,期间听吉时的单方面汇报,同时避免无关人员靠近敞开的枯井发生意外。

易文翰为了表示他对吉时单方面汇报的承情,告诉吉时他们下午去过派出所,看了8年前碎裂水泥板的照片,仅从井旁发现的碎片看不出到底是不是人为破坏的,又得知警方把事件定性为意外,并没有下井查看。于是易文翰决定亲自下井。

“懂了,这口井这么危险,徐勇甚至因为吸入有毒气体丧命,所以你认为如果有凶手,凶手也不会冒险再下去销毁罪证。”吉时对于易文翰要下井的决定还是挺钦佩的,反正换做是他,他肯定不下去。

“下去销毁罪证?没必要吧?”高朗不以为然,“水泥板这种罪证怎么销毁?”

易文翰不理会高朗,反而望向吉时。

吉时忙掏出手机,把他截图的那几首马超腾的诗发给易文翰。

易文翰低头看了几分钟,面色越加沉重。

吉时又转述了表舅妈的话,末了职业习惯发作,自己给易文翰提炼出几个关键:吴婧说马超腾德才兼备,就是为了孩子才不能离婚,身为一个社会人,她不离婚是身不由己。

“埃庇米修斯,潘多拉,魔盒,”易文翰看完马超腾的几首诗,缓缓闭上眼睛,感慨说,“如果真是这样,这场悲剧还真的挺有希腊神话的风格。怪不得你会犹豫,真相大白似乎对谁都没有好处。”

“你打算就此打住?”吉时没想到自己跟易文翰各自换了个位置,居然又立场对立了。

易文翰睁眼,嘴角一挑,“当然不。事实已经证明,隐瞒和维护只会继续带来毁灭,真要拯救徐天真,就要先破后立。”

十几分钟后,易文翰被吉时和高朗给从井里拉出来,因为戴着防毒面具,他的一张脸干干净净,身上却仿佛经历了一场浩劫,一身衣服已经没有挽救的必要。整个人颇有一种好似被换头的割裂感。

“怎么样?”高朗好奇地问。

“该有的有,不该有的没有。回尚城。”易文翰低头看了看自己狼狈不堪的身体,补充说,“我去车里等,去给我买身新行头。”

三人又合力把水泥板盖好,踏上归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