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九章 孤儿(1/2)

凤翔府以东,大军摆开,浩浩荡荡地向西安府行去。

跨坐马上的张天琳打了喷嚏,懊恼地抽着鼻子,皱眉看向漫天扬尘里官道旁被焚成废墟的土寨,骂骂咧咧。

随着这场凤翔塬上的会战尘埃落定,四处奔散的溃兵在逃命之际大肆抢掠,将关中平原西部搅成碎片,刘承宗率军向东,沿途所见到处都是破败之景。

好在这股大乱,来的快去的也快。

最大一股溃军是宁夏参将神光显所率营兵。

神光显目标清晰,自从夜间崩溃,就一路带兵直奔乾州逃窜。

他跟刘承宗也算老熟人了,刘狮子在陕西奠定延安巨寇的立威之战,打的就是贺虎臣的宁夏边军。

神光显对元帅军的实力,一直有比较清晰的认识,小算盘打得啪啪响,压根儿就没想正面挫败刘承宗对陕西的攻略。

只是琢磨着借刘承宗之手,干翻几个总兵参将,好为他打出一条升官捷径。

可不论他怎么想,也不会想到如今的元帅军,居然在战力上比曾经的狮子营强出这么多,显得他们这些聚集陕西的精兵强将都不堪一击了。

他之所以带兵往乾州跑,而不是去寻找曹文诏,就是心底里觉得东边安全。

事实上确实,东边要比西边安全一点点,但远未达到神光显想要的那种安全程度。

他带兵跑到乾州境内清点军兵,麾下两千出头的军队还剩一千三百多。

而在他面前,是一座没有元帅军防守,但同样也没有据守价值的乾州城。

这座城早在段复兴防守的时候,就被张献忠打烂了,就连城墙都被炸塌,神光显就算浑身是胆,也不敢在这种城池防守。

不敢久留之下,这股宁夏兵向郊野百姓强征出几日行粮,又马不停蹄地向西安府城狂奔,想去寻陈奇瑜。

他们一路跑得狼狈极了,途中伤蹄、倒毙、跑死的战马都不敢屠宰,反倒是让乾州城郊野的小股义军捡到大自然的馈赠。

乾州的义军不是流寇,就是本地有武艺、胆识的青壮。

在张献忠、师襄率军西走支援凤翔府战事之后,受到巨大震撼的郊野士绅纷纷号召青壮,团结训练、保乡守土,一股股民壮团练和土寨土围就在乾州的大塬上长了出来。

他们少则数十、多则上百,匆忙组织缺兵短甲,意识形态也充满乡土气息。

目标并非抵挡刘承宗如狼似虎的大军,也不是要转掠四方对抗大明,就是单纯希望能够捕盗御寇,竭尽所能为战乱之中的乡土上一道保险。

神光显的兵马势众,各地民壮面对强征给养不能抵御,好在宁夏军相对来说也比较温和,只是索要几日行粮,几个土围出点就能供应得上。

不过等神光显走了,这些民壮才发现伤马、倒马,才发现其实他们赚了。

几个庄子才不过提供了十几石粮,可倒毙战马就三十多匹,收拾出来都够给整个庄子加餐了。

不过相对于乾州民壮,神光显的运气就没这么好了。

西安府对他来说是绝地。

刚进咸阳境内,宁夏兵就一脑袋撞上魏迁儿麾下的游骑。

刘承宗在渭河北岸留着魏迁儿大营的人马,负责盯着渭河南岸的军队,防的不是西安府城,而是祖大乐和卢象升。

结果卢象升在湖广打李自成,祖大乐则被吓得往汉中府去寻四川总兵侯良柱,西安附近的各卫旗军都收缩进府城,城外就成了魏迁儿部骑兵的乐园。

远远眺望着西安府城,把魏迁儿闲迷糊了。

他是真不知道自己该干啥,大元帅的命令就是让他防着渭河,偏偏防守方向没人了。

可一座偌大的西安府城,他也攻不进去啊。

只能在心里想象着张天琳和高应登的两个大营在凤翔塬上大杀四方,自己却领兵驻在渭河北岸,穷耗兵粮!

这简直罪孽深重!

不过好在,魏迁儿很能给自己找活儿干。

他是驿卒出身,一闲下来就看见了西安府境内的驿站。

西安那样的大城重镇,他打不起,但小小驿城对他来说却不在话下,当即兵分七路,攻向西安府境内的七座驿城。

他这个大营,兵分七路,每路还有七百多人呢,对付兵力单薄的驿城,可谓手到擒来。

一日之内便攻取五驿四十铺,第二日一早,剩下那两座驿城也被攻陷,取得米粮八百余石、银钱四百余两,更是收降铺司兵四百有余、驿站马骡六百余匹,使西安城驿路完全断绝,成孤城一座。

这些事对魏迁儿来说很简单,就学着刚认识刘承宗的时候,刘狮子的做法,把周遭驿站急递铺全干一遍,先让这些同事下岗,然后帮他们再就业。

不过这些驿卒也没想到,刚投到魏迁儿手下,立刻就迎来一个大活儿——追击闯进咸阳境内的宁夏军。

神光显闷头跟魏迁儿怼了一阵,被打得溃不成军,转头继续率残兵向北逃往耀州。

这会儿他已经逃得没脑子了,往哪走都是元帅军,往耀州跑完全是因为惯性。

结果耀州也不是空城。

城里有个马肉将军米剌印。

相较于闲得无聊的魏迁儿,米剌印这段日子还过得听有声有色。

一开始,他从刘承宗那领到在耀州熏制马肉的任务,眼巴巴看着主力军向西、张振丁国栋领兵向北,心里还挺郁闷。

反思了很久,都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做得不对,让刘承宗误认为自己有当伙夫的潜质。

不过后来真驻扎在耀州,米剌印发现客串耀州知州,还……挺有意思。

这段日子以来,他统计了丁口田亩,丈量了无主田地,召集了流民开荒,也集结匠人制造军器、修缮城池……闲着没事还跑到州学跟那些秀才斗嘴。

一开始是挨骂,米剌印不答理他们,后来州学生员们发现米剌印还挺干人事儿,就以劝降为主。

尤其一个名叫宋绪汤的年轻生员,骂得最激烈。

米剌印也很生气,寻思你这个人好生不讲道理。

我米剌印一开始就是明军肃州营的千总,长官被击溃,自己被围在驿城里,跟叛军打到弹尽粮绝,无奈出城投降,然后继续干的是当兵吃饷的那回事儿。

一个堂堂正正的叛变军官,从头到尾,就跟流贼就没有半点关系。

你这秀才一直逮着老子骂流贼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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