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九章、老天开眼(2/2)

在睡梦中,明月只见自己被绑在一处高台之上,有两名恶鬼一般的刽子手,各自手执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他们一上来就要扯去她一身的白衣。

明月又惊又羞,又急又怒,吓得在那里大叫着:“你们干什么!……不许碰我的身子!”

那两名刽子手却咧着嘴,狂笑道:“我们干什么?我们要把你给剐了呀!万岁爷判了你一个凌迟,我们也是没法子,小娘子,一会儿可就对不住喽!”

“住手!剐就剐!你们剥我的衣服做什么!”明月兀自在大声叫喊着。

其中一名刽子手却满脸淫笑道:“废话,不扒了你的衣物,我们怎么给你剐一千刀啊?啧啧啧!小娘子这一身的细皮嫩肉,等一会儿就要变成一堆碎肉,可惜喽!”

另一名刽子手也不闲着,跟着笑道:“放心吧,小娘子,我师傅的刀功,可是整个长安城里顶尖的!一会儿,他这第一刀会从你胸前的尖头头下去,师傅的刀法快,准保不让小娘子疼着……”

两名刽子手一边说着话,一边手脚也不闲着,三下五除二就已褪去了明月的一身白衣,直骇得明月忍不住大声喊道:

“救命啊!徐大人救命!徐大人……”

“你喊什么救命!咱们奉旨行刑,你喊破天也没用!”

“什么徐大人张大人,这会儿,就算天王老子来,也救不了你的命了!”

两名刽子手根本不理会明月的叫喊,转眼间就已将明月浑身的衣服都扒得干干净净。其中一位年老的刽子手从腰间掣出一把薄刃尖刀,又拿着酒壶往嘴里灌了一口烈酒,“噗”地一声,将酒水尽数喷吐在刀刃上。

“救命啊!徐大人救命!徐大人……”

明月嘴巴大张,却已然吓得喊不出声。

那刽子手一把捏住了明月前胸的突起,操起尖刀就要下刀,猛然间空里响起了一声暴喝:“住手!”

明月抬起头,只见一身蓝袍的徐恪,宛若一位天神一般,自空中翩然降落,他双脚刚刚落地,便一掌将那年老的刽子手打翻在地。

“明月,我来救你了!”

“徐大人,吓死我了!”

徐恪急忙解开了绑缚明月的绳子,明月顾不得衣服没穿,便“婴宁”一声,痛哭流涕地倒进了徐恪的怀里。

梦里面,徐恪一边怀抱着明月,一边柔声安慰着:

“没事了!明月,圣上已免了你的罪,你可以活下去了!”

……

“铎、铎、铎!”牢门外传来一阵敲门之声,明月终于梦醒。

此时,已是四月初一的卯时,这一日的太阳,已悄然自东边升起。

明月坐起身,这才发觉自己,仅仅是做了一个梦。

不过,这个梦境是如此惊惧又甜美,直到梦醒之刻,明月的脸上,依旧荡漾着一股笑意。

牢门打开,走进来的却是北安平司的校尉丁春秋,他手里拿着一套叠好的白衣。

丁春秋一进牢房,就满脸堆笑道:

“明月姑娘,徐大人命我给姑娘买一身白衣,这时间太紧,我就在东市里随便买了一套,也不知大小合不合身?”

“放着吧,多谢这位大哥!”

“好嘞!”

丁春秋放下白衣,讪讪地退了下去,他走出牢门之刻,脸上也是一副惋惜不尽的神情。

明月定了定神,思绪终于回到了现实之中。但她回想着昨夜的梦境,感觉却是那么地真实,真实地就好似刚刚发生一般,以至于她此刻,心中还是突突地狂跳不已。

昨夜一梦,让她自生而到死,由死而又生,然而这一整个生生死死的经过,仍不足以让她如此心慌。

最让她心中激动不已的,却是最后那一刻,她连衣服也没顾得上传,就纵身扑到了徐恪的怀中……

然而,梦境总归是梦境,明月看着眼前的一身白衣,也只能接受眼前这个残酷的现实。

现实等待着她的,依旧是死亡!

于是,明月起床下地,给自己精心梳洗打扮了一番后,便换上了那一件干净的白衣。

过得一个时辰,便有两个卫卒,带着她离开诏狱,跟着所有行将被处决的人犯,来到了菜市口的刑场。

整条菜市街,已是人山人海,围观的百姓见了她走来,无不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用力挥手、高声呐喊,就仿佛明月此番要走向的,不是法场受死,而是上到西天极乐世界!

明月所到之处,观者尽皆如潮涌动,押送人犯的北司卫卒,费了好半天劲,终于把明月一行送到了法场中央。

卫卒将明月绑在了法场正中的木桩上,其余人犯全都跪倒在地。

时间很快地过去,明月只见头顶的那一轮旭日渐渐高升,转眼就已是午时了。

她与这个世界相处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

然而,明月的心中,不知为何,仍然固执地相信,那一个一身蓝袍的俊美少年,定然会如天神一般地下到法场,会凌空大喝一声“住手!”会伸手解开她的绑绳,会来……救她!

午时一刻,鸣炮一响!

明月呆呆地望着天空,天空中只有一轮明亮耀眼的旭日,春日里的阳光是如此温暖,温暖地让她好想舒舒服服去睡上一觉!

午时二刻,鸣炮二响!

明月长叹一声:“看来,这真的就是我的命了!徐大人,明月先走一步,只愿你一生都能好运!”

……

……

然而,就在明月已然绝望的刹那间,天空里果真飞身而来一个蓝袍身影,明月只看了一眼就知道:

徐大人真的来救她了!

徐恪突然自人群头顶飞身而落至法场中央。环列于法场周围的禁军兵士不知底细,还以为是匪徒欲公然行劫法场。领头的参将一声令下,弓箭手立时张弓搭箭,箭簇尽皆对准了徐恪。其余的兵士操起刀枪,正准备冲上前去将徐恪重重包围。

北司的两名掌旗忙带着一干卫卒也奔到了法场中央。他们一见是千户大人,忙各自俯身施礼。有一位掌旗立时向四周的禁军连连摆手道:

“是自己人,这是我家千户大人!快放下弓箭,快放下!”

禁军纷纷收起刀枪弓箭之际,徐恪站立于明月对面,清了清嗓门,忽然高声宣道:

“圣上有旨,尔等跪地听宣!”

青衣卫所有卫卒当即纷纷跪倒,刑部里的衙役、两名经历还有一名掌固以及那五名刽子手见状,也都跟着跪倒于地。

这时,天空中旭日朗照,一抹金色的阳光,照耀在徐恪的头顶,将徐恪朗润而挺拔的身影,照耀得金光万丈……在明月的眼中,此时的徐恪已然不是一个凡人,完完全全变成了一尊披着金甲的天神!

只听这位“天神”朗声宣道:

“圣上口谕!翠云楼中一干人犯,均与韩王一案无关,之前种种罪名,尽予免除,所有人犯,即行释放!”

绑在木桩上的明月,悲喜交加,高声喊道:

“民女叩谢圣上隆恩!”

明月仰望着苍天,向头顶那些或许存在于冥冥中的神祗大声喊道:

“老天爷,你终于开眼啦!”

就在明月身后跪倒在地的老鸨杨晓晓,也跟着喊道:

“民妇叩谢圣上隆恩!”

这一下,其余的翠云楼杂役,总算也知道自己不用再被砍头,于是纷纷喜极而泣、涕泗横流道:

“草民叩谢圣上隆恩!”

“谢万岁爷!万岁爷圣明啊!”

围观的长安百姓,此时大约也看懂了法场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知是哪一个老者,抢先喊了一声:

“老天爷终于开眼啦!明月不用死了!”

“万岁爷圣明啊!明月怎么可能是杀人凶手!”

于是,所有人都跟着欢呼了起来,仿佛明月的赦免,对于这些围观者而言,竟比过一个元日佳节还要痛快!

见青衣卫和刑部的人兀自跪倒于地,徐恪便吩咐道:

“皇上口谕已宣,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放人!”

“是是是!”众卫卒、衙役急忙逐个起身,于是放人的放人,搬刑具的搬刑具,挑水桶的挑水桶……又开始忙碌了起来。

卫卒们将那些人犯一个个解开了绑绳,见有几个杂役还愣在原地,不知该干嘛,卫卒便叱道:“圣上已饶了你们的罪,还不快走!”

“是是是!”杂役听了这一顿怒声训斥,心中却是欢快无比。

对于这些死囚而言,刚刚从死的绝望中,又回到生的希望里,没有比这个更让人感到欢愉了!

围观的人群,见已无刑可看,于是纷纷转身,各归家门。

禁军在参将一声令下,也调转矛头,径自回衙。

那五个膀阔腰圆的刽子手,神情却最是懊恼,原本杀一个人可得一两银子的“人头银”,今日已全部泡汤。刽子手们只得拖着各自的那柄鬼头大砍刀,悻悻然离了法场……

徐恪走上前,亲自为明月解开了绑绳,这一次,明月却没能如梦里一般,“嘤咛”一声,扑倒在徐恪怀里。

她与徐恪,算上今天,也不过才见了三面而已。

她虽是一名青楼的头牌,然此时此刻,她心中竟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含羞。

她望了望头顶的阳光,又望着阳光下的徐恪,只觉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地不真实,就仿佛她眼下,依然在梦境中一般……

“明月姑娘,你可以走了!”

“走?去哪儿?”

这时,明月还未来得及感激徐恪,徐恪却已打算向她告辞。

“哪儿都可以去呀!现下,你已是个自由之身了!”徐恪笑着道。

徐恪看了看周围,见所有人犯均已散去,今日之事已了,他便也打算回府。他要将这一个好消息,第一个告知于胡依依他们。

“姑娘,在下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姑娘也别在这里留着了,此地阴气重,不宜久留!”

言罢,徐恪朝明月笑了一笑,便顾自回走。

“等一下!”

他走了没几步,明月就奔到了他的面前。

“明月姑娘,你还有事么?”徐恪问道。

明月忸怩道:“徐大人,明月如今已没有家,也没别的地方可去,大人可否……可否……?”

然而,这下面的半句话,明月却还是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