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辞3(2/3)

就算每次拿着编织袋去集市卖,所得的钱,确实被迫交给母亲,但她自己也有留一部分。

邻居眼里,她确实尽心尽力地照顾弟妹,然而没人的时候,她不会独自忍下弟妹给她造成的伤痛,他们把她当玩具一样殴打,她会以牙还牙,在他们必经之路放置羁绊物让他们摔得门牙都没了。

她是个小气、内心阴暗的人,所以,那次在厂房,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去救那个小男孩。

因为抢走本该属于他的馒头吗。

因为他生得好看吗。

她当时生出一种阴险的念头。

有钱又怎么样,还不是和她一样被拐卖,被送到新的环境,没准还没她过得好。

这种优越感并没有延续太久,她发现那个小男孩对生的渴求并不大。

这一点,也是在她来时家后更加肯定的。

时参既然那么聪明,完全可以想办法逃出去的,压根不需要她帮忙。

只不过当时的他因为生病,小小年纪便佛系地过活,并没把自己的安危放在眼里。

被她救走,是机缘巧合的。

言辞不止一次听时玉龄在其他贵妇面前谈及旧事,以一种十分自豪的口吻说:“我们家时参小时候就聪明,被拐卖后想方设法地逃出去,救出不少小孩,还帮警察破了案。”

时玉龄自认为自己最了解大儿子,实际上,可能连皮毛都没有。

迷迷糊糊被梦境困扰许久,醒来时听见外面喧闹的动静,隔着墙,不算大,然而没一声都让人格外地担忧。

言辞对他发病的时间已经有了数。

多半是情绪受到波及。

她来不及多想,草草收拾衣物过去。

时参的卧室,早就因为担心他会伤着自己,家具少之又少,更没有锐器,连顶上的灯都套着柔软的罩,但他发起疯来,依然浑身上下都充斥着危险。

走廊上,保姆们心急如焚。

“这下怎么办才好。”

“告诉夫人了吗?

要不要送去医院。”

“还是找绳子把他绑起来吧。”

老保姆们在时家多年,面对突发的情况,依然没有处理的办法,要么让人把他绑起来,要么叫医生来打镇定剂。

据说,大少爷这样发病,类似于癔症,是因为大脑里出现极大的幻觉,幻想自己处于一种困兽的状态,想要拼命挣脱出牢笼才如此发疯垫款。

房间里能砸能拿起来的东西几乎都经他的手。

没发病一次,都要毁掉卧室里六七位数的东西。

混乱之中,言辞走进去了。

现在这个房间就像是一个斗兽场,脱了缰的危险随时随刻都有可能朝她扑面而至,她却并没有害怕,径直走过去,勇敢得连后面的保姆都不由得尖叫。

“言辞你这是干嘛!”

外面声音刚落,言辞已经被男人的手臂挥落在地。

即使地毯再柔软她也摔得不轻,胳膊和膝盖重重地磕碰上去。

她什么都没来得及说什么都没来得及做,身子已经把他弄得青青紫紫。

就像一只没有任何挣扎能力的小猫,最终蜷缩在墙角,在她面前的,是单手握着椅柄的时参。

他眼底一片猩红,没有任何的意识。

言辞知道。

他是把她当做曾经在沈家欺负过他的人。

他们一定用东西砸过他。

虽然年幼,但一旦记在脑子里,却可以经年不灭。

她坐在地上,后背抵着墙,面对那把随时都可能砸向自己脑袋的椅子,异常地冷静,“大少爷。”

看着他的眼睛,她又轻轻吐出两个字:“是我。”

她没有欺负过他。

反而,她待他好。

从第一次见面,就待他好。

时参仿佛在看她,眼神的焦距却并不是放在她的身上,他的大脑此时仿佛分离成两个状态,一个是被病魔控制的,另一个是本来的自己,带着一点点温情的自己。

在他的意识里,弱小稚嫩的男童试着举起武器去抵抗欺负他的人,却多次受大脑牵制,举起后又放下,一整条胳膊使不出一点力气似的,最终只能放下来。

他垂手的那一刻,屋子里外的人仿佛都松了口气。

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能把他束缚起来,因为这样只能起到短暂的效果,并不能让他恢复,有时候反而会刺激到他,以至于下次发病后变本加厉。

言辞也松了口气。

她捂着胸口,正要站起来的时候。

那把已经放下来的椅子,直冲她而来——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睛。

言辞的额头上,被椅脚砸出伤口。

大量的血溢出来。

她先是抬手,轻轻抚了抚,看见鲜红的颜色后,自己的脑子也不受控制起来。

好在,医生及时赶到。

大概五六个医生。

还有三四个护士。

他们匆匆忙忙地过来,穿过人群,直奔卧室。

言辞路过他们的时候,他们看她一眼,没有多说,进去忙自己的事情。

只有一个年轻的护士惊讶了下,让她去止血。

医生对时家这档子事,见怪不惊,处理起来并不生疏。

言辞回到自己房间。

手里握着护士从医药箱里拿的一块消毒纱布。

她自己对着镜子,一点点地包扎。

耳边,依然传来闷闷的喧嚣声。

看镜子里狼狈的模样,她突然笑了。

究竟是怎样的胆量还是自信,认为她过去后,一个疯子会看在她的面子上停手?

也许,不是胆量,也没有侥幸。

她可能是故意走过去的。

她竟然想被他伤到。

言辞低头,看着盥洗台上沾着的血迹。

难以置信,她会有那样的想法。

早上。

言辞醒来的时候,看见床边坐了个人。

刺眼。

她又闭上眼睛。

十秒后,她再次睁开,确定自己没看错,时家大少爷,竟然坐在她床边,平静如斯。

“你怎么……”

乍开口的嗓音格外沙哑。

她想问他怎么回事。

时参病恹恹的,英眉拧着,“你是傻瓜吗。”

“不是啊。”

“那为什么要过来。”

他指的是昨天晚上的事。

想必,保姆们已经告诉了他。

具体怎么说的,不重要,她额头和身上的伤明明白白地显示,足以猜到昨天晚上有多难以控制。

言辞歪着头,问:“你想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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