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第 77 章(2/3)

江靖唇边苦笑,没忍住哀叹一声,自己的孩子,怎么能不想呢。

“明雪有一段时间没有给我来信了,我不知她发生了什么,有些担心。”

“小小姐应该在平江府呢吧?”

“嗯,前些日子给我来信,说已经在平江府了,也认识了几个不错的朋友。只是最近不知怎么了,一直没有来信,我给她去的信件也没有回。”

“姑爷若是放心不下,要么我们办完差事后顺路去看一看小小姐?”

江靖嘴边有了一丝笑意,默默如归的脑袋。

“也好。”

马车在官道上滚滚前行,身后留下两道长长的浮灰痕迹。

几百里外的沼泽地中鼓起一串泥泡,缓缓爬出一个浑身泥浆的身影。

冥冥之中,两道影子,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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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靖在天彻底黑下来之间带着如归赶到下一个城池前的驿站歇脚。

也是在傍晚时从拓跋木那儿派出来的四个护卫追上了他们。

江靖这么些年来,骨子里就有种惜命的因子在,即便是他们的马车用的是千里良驹,若是不停歇明日就能到达江北郡,并且还有四位护卫随行,他还是决定要在驿站休息等天亮再出发,毕竟他们一个是普通人一个半大的孩子,安全起见不宜走夜路。休息一晚明早再走也是一样的。

因为只休息一晚,一些行囊之类的东西就不麻烦的从马车上带下去了,如归因为自认要每时每刻做好本职,晚上等江靖休息后他自己颠颠地跑回到马车上,休息时也要不耽误看管物品。有时候过分认真的人会显得有些轴,如归就是有点轴的这种,就算有护卫大哥们在,他依然觉得该他做的决不能不做。索性他们出行的马车够宽敞,且有一定的防护系统,还在客栈门前,不至于出什么意外。

如归麻利地爬上马车,在车厢尾的地方蜷着躺下,然后从怀里拿出下午没吃完用油纸包起来的糖炒栗子,拿起一颗送到嘴里抿皮儿上的甜味儿,最后再剥开泡软的外壳吃掉香糯的栗子。美滋滋地吃了三颗,如归打了个哈欠,枕着胳膊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驿站的灯笼在夜色中如一颗挂在树梢的澄黄柿子,晚风中轻轻摇曳,高耸的旗杆下面拴着一条铁链,延伸至屋檐下的一座小型木板窝里,一只黑背大狗垫着两只厚大的爪子趴在窝里打盹儿,门边的空地中停着两辆马车,再往后面的马棚中拴着几匹单独的马还有骆驼。

时至深夜,休息的人大都已经进入了梦乡,突然,躺在木头窝里的大黑狗扇了扇两扇大耳朵,猛地抬起头看向黑暗处,一双在也夜色下发绿的眼睛滚亮。

簌簌——簌簌——

一声声细微的像是柳枝叶拖地的声音从黑暗的官道上传来,哗啦啦一阵铁链响动,大黑狗从狗窝中站起来,看着黑暗的前方喉咙里发出短促、低沉的呜鸣声,旁边的马匹打了几个响鼻,不耐烦地跺了跺蹄子。

唦唦——唦唦——

终于,黑暗中那个靠近的物体显现出了轮廓,看起来像是个人形,但浑身上下黑黢黢的沾满了凝固的泥巴,头脸身上全都是,从而显得这人走路的样子十分笨拙,衣摆和鞋子走过地面发出类似扫过地面的摩擦声。

这应该是个人,不知为何把自己弄成了这样在黑暗的夜晚中独自赶路,从这个人的身影出现后,大黑狗就慢慢趴匐在了地上,虽然双眼依旧晶亮地盯着这个人,但警惕中又透出明显的防备和小心,马棚中的马匹和骆驼也都从睡梦中惊醒,安静地盯着外面那人越靠越近......因为这个人身上散发的气息有种危险的感觉,即便是身上覆盖着厚厚的泥浆也无法掩盖,让动物们本能地警惕。

他......姑且先称之为他吧。

他看起来走得很慢,身体沉重步伐缓慢,但实际上速度又非常的快,从动黑暗中探头的那一会儿,眨眼就已经走到了驿站门前,这其中的距离少说也有几百米的距离,从大黑狗警觉到站起来不过两三秒,这人就已经临近它只有十米不到的距离了,那股冷岑岑的危险气息更加浓郁,大狗整个趴匐在地上,尾巴从身下贴到腹部上,身体都微微发颤。马棚中的千里驹站了起来,有些不安地扫动尾巴。

黑夜把时间拉扯成不规整的矩形,看似只有很短的时间在矩形中被放大发酵......驿站前的他脚下轻缓,好像停了下来。

时间好似定格,一个节点的跳跃,无限延长......

那只停顿的脚,又慢慢地抬了起来,泥巴与地面摩擦出声响,用一种看似缓慢的步伐迈开了下一步。

几个眨眼过去,他已经越过驿站,进入了黑暗的另一头。

簌簌——簌簌——

唦唦——唦唦——

等最后声音都被黑暗吞没,这个人离开了。

动物们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他是路过的。

马车里,如归抱着他的栗子睡得正香,毫无察觉外面方才路过了一个怪人。

“吱嘎——”

客栈二层的一个房间,在此刻窗户被轻轻地推开,江靖撑在在窗前,一张发白的脸向窗外的黑夜中看去,今夜多云,月光和星星都被掩盖在了云层后面,黑黢黢的夜里只有驿站旗杆上的灯笼洒下一丛光辉。

江靖站在窗前看着外面,他面色发白,额头有一层看不清的薄汗,双手支撑在窗前,还一会儿缓不过来。夜里无风无声,外面也没有人,安静的很。他抚住还在狂跳的心脏喘了口气,口中一阵干涩,抖着手端起桌边的茶水灌了一口。

凉透的茶水入喉苦涩冰冷,江靖打了个颤,一阵清凉之后脑子愈发清醒了,只是心跳还在砰砰地撞击着胸口。

方才他在床榻上休息,突然被一阵失重的心悸惊醒,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就是莫名的心慌,仿佛一下子从高处跌落又砸平,然后黑暗中有什么探出头来狠狠抓了他一把,霎时出了一身的冷汗。他不自觉地看向窗口,双眼失焦,面色惨白,眼前黑黑的不透一丝光亮,什么都看不见。

江靖僵躺在床上,胸膛高高起伏调整呼吸频率,冷汗汇聚成流从没入鬓角,像是被梦魇压住一样无法动弹。

静心......静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之后,他才从那种看不见的黑暗中挣扎出来,四肢酸软地撑身下床,打开窗,然后疲力的撑在窗前。

这种心悸他并不陌生,在二十年前,他刚被温蓝救回去的那段时间经常会在深夜时被心悸惊醒,从高处猛然跌落然后便是揪心刺骨的疼痛,有时候痛到他喘不上去。

在跌落的时候,总有模糊的声音在头顶盘旋,他听不清楚也无法准确地描述出那是什么声音,可能是他心底的呼喊,也可能是他忘却的记忆深处中重要的人或重要的事情。

在那段每夜晚都被噩梦心悸惊醒的夜晚他夜寐难眠,当时他浑身骨骼尽断,如瘫子一样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疼痛加上每夜每夜的噩梦折磨的他精神几度崩溃。不知有多少次的不堪折磨都想干脆了断自己算了,也是在那段时间,温蓝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给他找医生诊治,宽慰他的心境,在他夜晚惊醒时手中从来都是握着她的手......也就是因为这些,让他慢慢地从伤痛和失忆的精神折磨中走出来,成为了一家人......

他在床上整整躺了两年才起来,身体上的伤病容易医治,但惊梦不容易,温蓝当时也找了不少有名的医师和修士来给他看过,结论也很简单,说他这是明显的受重伤后的应激反应,因为他是从高处跌落导致全身骨骼尽碎,那种失重和疼痛深深地刻印在了她的精神中,所以才总是会也中惊梦醒来,当时的他仔细想想每次心悸的感觉确实是那种猛然失重,然后心脏被捏紧的感觉,至于模糊的呼喊也是同样的原因,都来自他自己。

也是从那时起,温蓝从伏悲大师那里得来一本静心诀,让他每日研读有安抚神魂抚平心境的功效,对他的惊梦有好处,江靖每日读经,心态一日日放平和,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夜中他能安稳的睡上一觉,不会再突然被噩梦惊醒了。

这种每夜安稳长眠过去多年,他都快忘却了曾经那段噩梦般的日子了......谁知今夜又突然惊梦,同样的感觉、同样的境地,在他以为自己要在梦魇中窒息时,默念静心诀,从黑暗中挣扎了出来。

恍惚间他记不清自己已经有好多年没有犯过了。

然而再出现依旧让他记忆犹新,瞬间就把他拉入了曾经那种无望的深渊中。

这种感觉太难受太难受了。江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尽数灌进胃里,心中有默念了几遍静心诀,终于是把那股恶心的不舒服劲儿压了下去。

再睁开眼时,他的眼中已恢复了八成平静,身体也恢复了不少力气。

方才在床上无法动弹时,他莫名有种强烈的感觉,外面有人。

是什么人不知道,但也许......是他失去记忆中认识的人。

所以再挣脱梦魇之后,他第一时间起身,有些魔怔地走到窗前。

然而他走到窗前打开窗向外看,外面什么都没有。

回想方才那种突如其来的心悸感,和不同于以往的那种感觉,江靖没忍住又探出头望了望,除了树影和黑幕,当真什么都没有。

夜无星月,万籁俱寂。

“呼......”

江靖喝完一碗茶,突然发觉屋子里似乎少了一个应有的呼吸声。

“如归?”他叫了一声。

屋子里安静没有回应,走到旁边的小榻上一看,原本应该睡在这的如归并不在。

江靖先是下意识一慌,但紧接着便想到有护卫在呢应该不是出事,这孩子八成是跑到马车上睡去了。

他叹了口气,穿好外衫,打开房门下楼,驿站掌柜前亮着一盏灯,守夜的店员迷迷瞪瞪抬眼看了过来,他抬起手无声地做了个安抚的动作,示意不用管他出去一下,店员晃了下头随后又趴下迷糊了过去。

江靖走到外面,晚风扑面而来,把他身上的薄汗掀走留下一身清凉,他走到马车前掀开马车帘子,如归正蜷在车尾处呼呼大睡。

哎,这孩子。

如归睡的正香,江靖也不打算叫醒他了,正打算自己把他抱回房间去休息,眼角余光扫到异物,突然一顿。

他直起身,目光看向前方不远处的草地结合的地方,在那边有一些看不太清楚的黑色颗粒的东西,乍一看不明显但略显突兀。

他走过去,走进了发现地上是一些星星点点的黑色土块,手指捻起一块,有些干涩的硬,一用力就碎成了渣,是干涸的泥土。在仔细看地上还有一些割划的痕迹,江靖顺着这些细微的痕迹走了两步,再次蹲下身,在他的眼前,是一个不甚清晰的脚印。抬头看向前方,一路蔓延到了黑暗的另一头。

江靖猛地一震!

那不是他的错觉。

方才不久前,真的有人从这条路上路过。

长路上散落着星星点点的泥点儿,还有一排不慎清晰的模糊脚印,一路向前、延伸、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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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额——”

如归伸了个懒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马车已经上路了。

他一骨碌坐起来,掀开车帘,看到自家姑爷正坐在车前赶马,道路两旁的风景飞速后退,两匹千里驹急速飞驰,几乎跑出了飞的速度。

如归惊讶的揉眼睛,刚睡醒还有些犯迷糊,“姑爷,咱们这么着急赶路吗?”

往常他问什么姑爷都会回应,然而今天也不知怎么了,除了飞驰的马蹄声没有等来姑爷的回话,如归眨了眨双眼抬头看去,发现江靖面容严肃,侧面颚线绷紧,这般严肃的样子他这些年来从未见过,瞬间就清醒了。

“姑爷,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如归小声地问,声音里有着明显地担忧。

“没事。”

见如归担心,江靖开口解释,“别担心。追一个人。”车速不减面色不变,江靖一鞭下去,马蹄飞驰,几乎带着马车腾空而起。

如归乖巧的点头,也不吵人,专心地守在一旁,两颗眼睛立马向路边和前方搜寻,虽然不知道姑爷要找什么人,但多看看肯定没错!

在马车的后方不远处有四个骑马侍卫跟在后面,眼看前面车速飞快,一路跟在后面吃了不少浮灰。

其中有一人骑在马上,边跟边同同伴不快道,“江姑爷这是犯了哪门子抽风?大半夜的突然驾车离开驿站,就这么疯跑也不说要干嘛,把我们兄弟当什么了?”

“呵,他是温家的姑爷,看在眼里的只有城主等人,自然不会把我们放在心上。”

总共四个侍卫安排来跟江靖一起去江北郡,其中一人说完,另外一人附和,其实这四人心中都颇为不爽,觉得江靖做事不地道,要留宿的是他,大半夜折腾人的也是他,好歹说一声要做什么吧,结果就一句追人把他们打发了,从破晓追到现在少说也有上百公里了,他妈的连个毛毛都没看到,鬼知道他在追什么东西,早先听说江姑爷以前是个脑子疯的,被小姐治好了才是现在这样,现在看来这脑子里多半还有点问题!

“他到底在追什么人?没完了是吗?再跑下去咱都能回固阳了!”终于有其中一个侍卫不耐烦了,皱着眉从马背上腾空而起,运气灵气如一柄飞剑朝前方奔驰的马车飞去,“我去问问!”

“江姑爷,如今我们已经跑出去六百里了,您到底要找的是何人?要不告诉我们去找也不为不可吧?再往前两百里可就回去固阳了,您别忘了咱们这趟出来主是要给城主大人办差事呢。再说小姐那边也不好交待。”

侍卫落在车前同江靖说,如归见到这些身怀修为的修士有些惧怕,往后缩了缩。

这四个侍卫虽是拓跋木安排来的,但实际上是温蓝的人,要不拓跋木也不能把他们安排出来跟江靖办事。

“我知晓事情的轻重缓急,不会耽搁正经差事的。”

江靖听出来这侍卫语气中的不耐烦了,只是他现在没心情考虑这些旁人的心思,他双看追着路边偶尔出现的泥点和不清楚的脚印,丝毫没有减轻速度。

侍卫见江靖依旧我行我素,脸色有点难看,张口就想问他你到底想找啥能说明白不,结果江靖突然扫来一眼,眸光冷视,这一眼包含着一种说不清的压力,好像压抑着什么似的,莫名让侍卫把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最后咬牙道一句:“......姑爷心中有数便好!”再不看江靖飞身回到后面的队伍去。

这侍卫落在马背上就大呸了一声,“什么玩意儿!”

其余三个侍卫见他气汹汹的回来,开口问道:“怎么了?给你难堪了?”

侍卫冷哼一声,露出些许讥讽,“狐假虎威罢了,咱几个只管跟着,事情办砸了,难看的是他自己!这事儿咱们得跟小姐知会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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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开始从头顶走向西边,又追击出了两百多里,再往前没多远就是固阳城境地了,江靖终于停了下来。

江靖苍白着一张脸,从车上下去后弯腰撑在路边吐了起来。

连续狂奔了几个时辰,就算是千里良驹也有些吃不消,更别说江靖一个普通人。

“姑爷姑爷!你没事吧?”如归从车上跳下来撑着江靖的身体,一边焦急地拍他的后背,这几个时辰的狂奔他也有些吃不消,不过他没有赶车还有点修为,比江靖要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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