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第三十一章(2/2)

等等,他好像猜到了!

殷长夏极度震惊的看向了符万清:“你不觉得,手艺人在故事里,表现出的是两种不同的样子?”

符万清:“……?”

殷长夏:“一个是他被灭了满门,不断在世间游荡,寻找凶手的可怜形象;而另一个,则是处心积虑,无法控制自己制造那些小玩意儿的疯癫形象。”

符万清倒吸一口凉气:“这……”

殷长夏:“他被灭满门是什么时候出的事?”

符万清:“将这盏灯笼制作完成过后。”

殷长夏目光幽深:“他需要的材料到手了,自然也不需要伪装了。”

符万清心脏咚咚直跳,口舌都不太灵敏:“材、材料?”

殷长夏:“是鬼胎。”

符万清:“艹!!!”

游戏的题目出得可真够巧妙。

从题目便自然而然会代入手艺人受害者的角度,而后他们所知道的一切信息,也都如重重迷雾,让人觉得手艺人深爱着他的夫人。

再加上异魂对灯笼的态度,以及鬼婆最后的释然,都让人觉得古怪。

凶手——或许就是手艺人本人。

殷长夏仍然有些疑惑,暂时还不敢确定,故事的全貌,恐怕得等到许娇才能够填充完整。

那边徐默和符万清正全力对付着异魂,他们制造出来的时机,绝不可以浪费。

殷长夏不断退后,手里的绳索不断往前拉拽,想要尽可能早些得到许娇回答。

[叮——]

[离鬼门关开启时间,还剩最后14分钟。]

得赶快了!

殷长夏额间满是冷汗,而这个时间似乎成为了什么结点,周迎终于在此刻闯入进来,在看到这么多异魂的时候,面颊瞬间苍白。

三人终于齐聚,纪今棠缓缓的醒了过来。

佛像弯腰弯得更低,石雕的经文上面,竟然开始渗出一颗颗黄豆般的鲜血。

周迎看着纪今棠,表情里满是痛苦:“今棠,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殷长夏:“他不是纪今棠!”

周迎:“我知道,他是虚灵。”

殷长夏诧异的朝着周迎望去,没想到他竟然知道这是何物。

周迎眼瞳里爬满了红血丝:“他已经被载物反噬,连鬼魂也称不上,虚灵是个炸/弹倒计时,炸裂的时候会把这个游戏内核全毁掉,所以……游戏内核才珍贵。”

殷长夏:“这些,你都是从李蛹哪里得知的?”

周迎双手无力下垂,笑着笑着竟然哭了起来:“不仅如此,能够成为游戏内核的载物极少,不得是次数类载物,狂化值还得超过49%。无数种巧合,才能让游戏内核诞生。”

狂化值超过49%,竟然这样危险?

殷长夏:“……”

难怪曹登宁可冒着生命危险,也非要跟着他。

搞不好……他就是下一个游戏内核!

“今棠他……处于主人格和次人格的争夺之中,是最合适的人选。”

周迎眼眶发红,陷入了深深的痛苦,“可笑我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殷长夏的心不断在往下沉,纪今棠和周迎,就像是他的过去,如此真实的席卷着他。

空旷的兵器冢内,那些佛像忽然张开了口,无数声音涌入过来。

“阿祈……”

“阿祈……”

它们一尊尊的看着他,弯腰的弧度更大,以这两个字,诉说着自己强烈波动的情感。

直到所有的佛像都凑到了殷长夏的面前,几乎伸手便可以触碰。

这些佛像的脸,形成了一圈围栏,把殷长夏和周迎困在了里面。

一句句,一声声,如此真实的撞击而来。

那就是纪今棠。

“你终于来了。”

殷长夏知道纪今棠融合得太深,或许连自主意识也没有,只剩下几段残片:“抱歉,我又来晚了。”

纪今棠仿佛因这一句话,便平和了起来。

他沉默着,只是静静的看着殷长夏,什么话也没有说,仿佛要凝视到天荒地老。

阿祈总能给他带来安全感。

可以说幼小时知道安全感为何物,便是殷长夏给予他的。

上空却传来了一阵阵的声音,如同解剖一样,将纪今棠的内心血淋淋的展现出来——

“好痛,谁来救救我。”

“我知道错了。”

“呜呜呜,别打我。”

纪今棠终于有了变化:“别听、阿祈别听……”

那是他悲惨的过去。

纵然这在殷长夏的面前,根本不是什么秘密,他也不想让殷长夏听下去。

周迎扬起了头,目露悲悯:“今棠,有我在呢。”

纪今棠幼时被继父虐/待,母亲软弱的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因继父在外光鲜亮丽,能够给予他们足够富裕的生活。

纪今棠起初还能发出求救的声音,而后连求救也发不出来了。

他只能麻木着,日复一日的重复着,忍耐封闭了自己。

可疼痛再怎么忍受,那也是疼痛。

佛像不过是表面,狰狞而残破不堪的内心才是里层。

就像明明敞开了猪圈,却无法往外逃走的家畜一样,他被永远困在了幼年。

殷长夏发现,他脚上所站立的地方,竟然咚咚咚的跳了起来。

就像是心脏!

殷长夏明白游戏内核总是在反射着持有者的内心,那佛像手里那些无法被承受的武器,一把一把的掉落下来,是插在了纪今棠的心脏上?

他的心脏在不断下沉坠落,直至掉落在地上,生出了疼痛。

周迎想要朝着佛像伸出手,谁知道佛像竟然猛地后退。

佛像发出尖锐的声音——

“你根本不喜欢我!”

周迎:“不……我是真的……”

佛像打断了他的话:“你是私生子,和我一样从小受到伤害。你说的喜欢,不过是看到比你更加弱小的人,就想通过我来建立安心感!”

周迎眼瞳紧缩,语气变得急促:“我、不……”

佛像:“周迎,你谁也不爱,你只爱自己。甚至于,你喜欢阿祈都要比喜欢我多一点。”

周迎完全不敢看殷长夏的表情。

他藏匿在心头十几年的心思,被最直白的点了出来。

“他比你强,你心高气傲,就拉不下这个脸,也不敢放任自己喜欢他!因为你知道,他一定会拒绝。”

“你自卑又骄傲,早在当初就掐灭了这份喜欢。周迎,你比生出双重人格的我更扭曲。”

周迎赤红了眼,强辩道:“我就是喜欢你的!”

佛像已经幻化出纪今棠的脸,低低的笑了起来,对待周迎的态度不屑一顾。

“四年前的事,你成为推动阿祈被人唾骂的一员,你在背后做的那些小动作,以为我后来查不到?”

“你是不是想等着他跌入谷底,再拉他一把?”

“这就是你的喜欢,比你强大的人,你就要毁掉他身边的所有。”

“如果你真是喜欢我,周迎……在我成为游戏内核之后,第一件事情做了什么?”

周迎呼吸急促,忽然间被纪今棠点醒了什么他无法相信的事情一样。

第一件事,他做了什么?

那些话还历历在目,他四方收集着脱离游戏的方法,想要为殷长夏凑够百年阳寿。

不……!

他只不过是介于朋友之间,想要帮助得了绝症的挚友。

“你还想诡辩?”

“阿祈,你说我说得对吗?”

殷长夏:“……”

他对周迎深深的厌恶,自然也源于此处。

不仅是因为周迎当众让他滚,还因为周迎的卑劣。

他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过一个人的喜欢,便是对他的打压,只因为他比他更强。

宗昙之所以让殷长夏出乎意料,也是因为他和周迎极其不同。

胜负,便要对等。

周迎嘴唇发颤,深深凝望着殷长夏:“我不是……”

殷长夏表情极冷,这份喜欢不强烈也不纯粹,想必也十分廉价,还想打压他看他一无所有,让自己犹如救命稻草一般的抱紧他吗?

殷长夏:“我没兴趣听你继续说下去。”

周迎所有的诡辩都哽在了喉咙里。

也许是装得太久,他也分不清自己的感情了。

难怪今棠对他的态度,才会从不搭理,也不重视,反倒像是在对……情敌?

佛像缓缓凑近了殷长夏:“阿祈……我喜欢你。”

殷长夏微微仰着头,朝着佛像伸出了手,而这次他却完全没有躲,反倒恋慕的将手托在他的手掌上,像一只晒着阳光的猫咪。

殷长夏忽然间很难过。

“今棠……”

“你已经长大了,不会再有人打你,你有足够多的能力保护自己了。”

“所以……别再用喜欢你三个字向我求救了。”

佛像僵在了原地,头一歪,不再靠着殷长夏。

“不是的,我真的喜欢你!”

“我才不像周迎那么卑劣!”

他们三人一起长大,当初惹恼殷长夏的也唯有周迎,纪今棠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受到了牵连。

他一直怨恨周迎,也是因为这件事。

殷长夏:“喜欢一个人的感情,绝不是这样。”

佛像:“那是什么样?阿祈,你又不懂。”

“不,我懂。”

在说出的瞬间,殷长夏这才明白,自己对宗昙的感情发酵变质。

就连殷长夏自己,也充满了错愕的神色。

这话惹得佛像沉默良久,它们的身体全都被渗出的血珠给染红,变得面目可憎,失去了神圣的光环。

“哈哈哈哈……”

“阿祈,周迎他真的得逞了,他让你跌入谷底,让你失去一切,所以你才会在那个时候敞开心扉,可是这都是错觉!”

殷长夏:“不,不是错觉。”

即便是他现在遇上宗昙,也同样会被吸引。

不羁、叛逆、骄傲、别扭、疯癫,他能细数出宗昙的每一面,在漫漫寒夜里绽放,哪怕只是一瞬间的光华,也活得恣意而自由。

头一个教会他炙热的照彻前路的人是宗昙啊。

纵然殷长夏给得小心翼翼,这份感情并不算太多,只是一个微弱的火种,但这份被对方所吸引的感觉,殷长夏不会认错。

纪今棠彻底愣住了。

佛像的双眼流出了血泪,声音里充满了哽咽。

“不会的……”

“不是的……”

“为什么我的喜欢……会是假的?”

这份认知,令纪今棠痛苦不堪,他和周迎可真是虚假啊,一个掩盖着自己的喜欢,装到最后甚至分不清自己的感情;一个伪装自己的喜欢,用叽叽喳喳的喜欢你三个字,去向对方求救。

佛像终于承受不住,互相撞击、暴走。

纪今棠的虚灵缓缓浮至上空,落到了佛像的头上,像是操控整个佛像的司令塔。

所有的感情都交织到了一起。

他双眼空洞,载物已经吞噬得他太深了,佛像开始无差别的攻击。

这些攻击不仅对玩家奏效,甚至于对游戏内核里的异魂也同样奏效,一拳下去之后,直接将他们压成了肉泥。

地上已是一片狼藉,光是看上一眼,便要生出不适感和晕眩感。

殷长夏双眼发黑,体力消散得太快,根本没力气躲了。

在那一拳即将靠近之前,其余佛像的头顶,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立在了上空,挡住了佛像的攻击。

殷长夏:“宗……昙?”

宗昙:“你们在里面神神叨叨半天,我可等不及了。”

殷长夏真是太危险了。

他对自己的影响太深,靠得太近不行,远离也不行,看来只有忍一忍,将他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能得到安心感。

殷长夏心跳乱了好几拍,面颊涨红,脑子顿时一片空白。

宗昙没听见?

也好、也好。

反正他不想说第二遍。

宗昙完全没理会旁边的周迎,而是轻轻一下便跳到了被佛像围起来的空间里。

宗昙突然想起了刚才纪今棠如何对待殷长夏,那一幕始终膈应着他,在脑海里驱之不散。

……靠得太近了,那姿势可真是碍眼啊。

宗昙拽起了殷长夏,伸出手按住他的手腕,从身后将他压在佛像上:“刚才他是怎么靠近你的?像这样?”

这种不爽感,源自于占有欲,源自于所属物被人觊觎,源自于别人知道殷长夏的过去,而他却一无所知。

他对殷长夏生出了探究欲。

殷长夏:“……”

宗昙目光晦暗难明,恶劣的凑近他的耳垂:“他有像我这样亲过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