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2/2)

易群先怔怔地看着他说完话便若无其事地扭过头同延年商量对策,郭心刚和刘海威二人也笑嘻嘻地看了眼她,眼神示意“一言为定”。

裴瑄也有些意外,盯着邓仲澥的侧脸看了一眼,才转回头安慰易群先。不过易群先眼尖,一看就看见她眼里藏不住的笑意和脸庞上逐渐漫上的红晕。

易群先深深觉得此地的氛围变得奇怪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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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大家约定一同去红楼的活动室,向守常先生汇报近期针对张丰载的调查情况。

裴瑄到得最早,去的时候正看到守常先生在擦桌子。她急忙上前,请求帮忙。

守常先生笑着看她一眼:“没事,我已经都收拾好了,把最后这个角擦了就好了。”

他拿着抹布在那个桌角擦过:“看,这么一抹,就完成了。”

先生将抹布放好,去一边洗手,裴瑄站在原地,觉得十分难为情。这种活,本来就该是他们来做的,何况今天是他们要暂时借用这个活动室呢?如今让先生亲自为他们打扫,她当真觉得羞耻了。

守常先生擦着手走过来,看她仍在原地干站着,便出声请她坐下,又问了问她最近女师的情况。裴瑄把自己知道的一一都说了。

先生点了点头,抬头望了望这间活动室问她:“你没怎么来过这里吧?我印象里没在此处见过你。”

裴瑄回答:“的确是的,我只进过红楼两次,都在去年了。”

守常先生:“这个屋子,一向被用来当作读书会的活动室。后来仲澥他们要建立平民教育讲演团,这里又常做他们开会的办公室。最近它又多了个功能,马尔克斯学会研究室。裴瑄,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这个学会?仲澥、世炎、延年乔年和柳眉都在。其实我一直还挺意外的,仲澥竟然没有邀请你加入。”

裴瑄怔了怔,很纠结了一会儿,才摇了摇头:“先生的意思我明白。去年德国投降之后,先生写了《新纪元和布尔什维主义》。您与世炎、仲澥他们推崇社会主义,延年他们坚持无政府主义。我既看社会主义的文章,也看无政府主义的著作,还看别的主义的论证。我都不排斥,但也都不信仰。事实上,我总觉得我的关注重点还是在一些小的方面,譬如新、旧主义,男女平权。如果我现在没有忙着学校里《娜拉号》报刊的事,我很愿意加入学会来有更多的理解,可现在我想,我的更多精力还是在女性主义的小天地里。那些大的主义,对我,总觉得很是遥远。”

守常先生:“女性主义并不是什么小天地,国家政治也不必说是什么大的主义。换个角度想,世界上人,只分男人和女人,所以女性主义,往大了说是人与人的主义。广义上讲,它涵盖的范畴比单个国家要大许多。你不要觉得妄自菲薄,你做的事同样是一件伟大的事,倘使能有建树,造福的又何止千千万万的人?如今你这样想,我其实很能理解。国人不愿意接受暴力革命,而如今的时势也尚未到了迫使每个人必须做出选择的时候。不过我还是希望,在当要做出选择的那天来临前,你能对你所拥有的每个选择都熟知它的内核与前程。”

裴瑄慎重地答应:“我一定会好好地去了解、学习。我明白您的苦心。”

先生笑了笑,示意她喝水,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互助社的大家陆续地到了,果然如她一样,为守常先生亲自打扫感到十分的羞愧难当。

会议进行到一半,守常先生便被匆匆叫走,说蔡先生与陈学长在等他。先生走后,大家坐在活动室里面面相觑。

到最后,守常先生也没回来继续会议,派了个人来告知他们先暂且散会。大家怀着疑惑走出红楼,出了北大。路过报刊厅,延年将近期的报纸都买了一份。

大家回了宿舍,翻看报纸,发现几乎每一份报纸都从各种角度对北大进行口诛笔伐。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当属今天林纾发表的小说《妖梦》。

所有人一同读着那篇小说。乔年疑惑地抬起头:“我记得昨天报纸才发表了林琴南致蔡先生的公开信,已有要和解之势,还说了《妖梦》不会再发表,以作修复关系的见证。那咱们今天看到的这篇小说,是假的不成?”

延年冷哼了一声:“想必是那复古派言而无信、说一套做一套,这还用想吗?”

俞秀松和何孟雄两人拿着另一份报纸,推给郭心刚和刘海威:“海威心刚,你们看!”

大家凑过头,发现竟然是安福系围剿新文化的主要阵地《公言报》。

郭心刚看着报纸念出声:“《请看北京大学思潮变迁之近况》……”

他和刘海威猛地对视一眼,放下报纸,对大家道:“我和海威先回学校探探情况,看看几位教授如今的动态,晚上回来再同你们说!”

大家自然不会阻止,看着他们跑了出去。裴瑄垂下眼,眼尖地从一堆报纸里挑出了非常眼熟的一家。

“《半谷通讯》?又是聊之?”

延年一把拿过报纸,看过一遍:“这份更离谱了,还编排陈仲甫意志消沉、已经离开北大?哼,虽然我跟他看不过眼,但最近那个人哪里消沉了?精神得像个猴子,整天乱蹿。”

乔年推了推他:“哥,好歹也是咱爸……”

不过大家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