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文华殿议事(2/2)

淑英为刚才的事仍在害羞,不敢看她的姐姐。田妃微微一笑,说道:“妹妹,你不用害羞,我也是像你这样年纪时选进宫来的,要感谢皇恩才是。”

淑英说:“皇贵妃,刚才皇上来的时候,你把帐子放下了,听说后来皇上要揭开,你都不肯,这不太负了圣上的一片心意么?”

田妃叹了口气,见近边并无宫女,方才说道:“妹妹哪里想到,皇上对我如此恩情,说来说去,还不是我天生的有一副美貌,再加上小心谨慎,能够体贴皇上的心,我家才有今天的荣华富贵。我不愿皇上在我死之前看到我面黄肌瘦,花萎叶枯,我死后他再也不会想我。如果皇上在我死后仍旧时常想到我,每次想到我仍旧像出水芙蓉一般,纵然有言官参劾父亲,皇上也会不忍严罚。只要皇上的恩情在,我们田家就可以平安无事。自古以来,皇上对妃子的恩情都为着妃子一有美色,二能曲意承旨,处处小心体贴,博得圣心喜悦。你也很美,不亚于我。我死之后,你被选进宫来,小心谨慎侍候皇上,我们田家的荣华富贵就能长保。”

说完这一段她埋藏在心中很久的话,忽觉心中酸痛,眼泪扑簌簌地滚落下来。淑英的心中也很悲伤,勉强对姐姐说:“皇贵妃虽然想得很深,但也不要完全辜负了皇恩。下次皇上驾临,请皇贵妃不要放下帐子。”

“现在妹妹已被皇上看中,我的一件心事已经完了。如果今天午后皇上再来,我就不必落下帐门了。”

周延儒和几位大臣正在文华殿外面等候,看见崇祯来到,赶紧跪在路旁迎接,然后随驾进殿,重新磕头。

崇祯对于周延儒是比较重视的,因为周在二十岁就中了状元,这在明朝是很少有的。三十多岁时,也就是崇祯五六年间,他做过两年首辅,后来被罢免了。去年又被召进京来,再任首辅。他为人机警能干,声望很高,所以他第二次任首辅,崇祯对他十分倚重,曾对他说:“朕以国事付先生,一切都唯先生是赖。”

周延儒见皇上对自己这么倚重,心里确实感动,但时局已经千疮百孔,他实在无能为力。明朝末年的贪污之风盛行,而周延儒和别的大官不同,他的贪污受贿也有些独特的作风。别人给他钱,不论多少他都要;即使本来答应给的数字很大,而最后给得不多,欠下不少,他也不再去要。他对东林和复社的人特别照顾,所以东林和复社的人对他也很包涵,在舆论上支持他在朝廷的首辅地位。

这时崇祯叫众臣坐下。几位大臣谢座后,在太监准备的椅子上侧身就座。周延儒先向崇祯面奏了几位封疆大吏的任免事项,顺便奏称,据山东省疆吏题奏,业已遵旨严厉禁毁《水浒传》,不许私自保存、翻刻、传抄,违旨的从严治罪。崇祯说道:

“这《水浒传》是一部妖书,煽惑百姓作乱,本来早该严禁,竟然疏忽不管,致使山东一带年年土寇猖撅。幸好今年把土寇李青山一部剿灭,破了梁山,这才有臣工上奏,请求禁毁这部妖书,永远不许擅自刻版与传抄。可是疆吏们做事往往虎头蛇尾,现在虽有山东疆吏的题奏,说是已经遵旨销毁,究竟能不能禁绝,尚未可知。此事关乎国家大局,卿要再次檄令他们务须禁绝此书,不许有丝毫疏忽。”

周延儒回奏说:“此书确实流毒甚广,煽惑百姓造反。臣一定给该地方的督抚们再下檄文,使他们务必禁绝。请陛下放心。”

崇祯沉吟片刻,总觉放心不下,又说:“像《水浒传》这样诲盗的稗官小说,败坏人心,以后不仅这妖书不许流传,其故事亦不许民间演唱。倘有违禁,擅自演唱,定将从严惩处,不许宽容。梁山泊的山寨房屋务要彻底拆毁,不留痕迹。倘有痕迹,以后再被乱民据守,后患无穷。”

周延儒恭敬地回答:“臣已檄令地方官吏,限期拆除山寨寨墙与房屋,请陛下宽心。”

崇祯心里最关心的是孙传庭出潼关的事情,可是到今天还没有捷奏到京,不觉叹了口气,向周延儒问道:“卿以为孙传庭出潼关能否一举将闯贼歼灭?如不能歼灭,只是将其战败,使京师暂时无虑,也是一大好事,以先生看来,官军能否取胜?”

周延儒心中明白官军很难取胜,但是实际战况他并不清楚,但他知道崇祯喜欢报喜不报忧,便赶快回答说:“以微臣看来,此次孙传庭大军云集潼关,孙传庭本人又是一位久历戎行,夙称忠勇的老将。现在他统帅的人马不能算少,应该能获大胜。”

崇祯又把目光转向次辅陈新甲,问:“先生以为呢?”

陈新甲也附和说:“孙传庭确是一员难得的大将,过去在战场上屡建功勋,陛下亦所深知。现在以微臣看来,东出潼关这一仗是必胜的。”

崇祯点头说道:“这个孙传庭,原是被革职下狱的罪臣,朕赦他无罪,重新命他带兵,因知他是有用之将。想来这次他定会深感皇恩,不惜以死报国,不会辜负朕望。只是……”崇祯皇帝话音一转,道:“昨日我接到他的奏折,说了许多困难,什么粮饷不足,士兵疲惫,军备废弛,士兵虽多但皆是未经训练的新兵,难以大用,希望能暂缓东出潼关,众位爱卿的意见如何?”

一时间,众臣都不说话,大家都明白此刻孙传庭的困难窘境,但这些人都是些老官僚,善于揣摩上意。崇祯性格急躁,迫不及待的想让孙传庭出关与流贼决战,如此此刻说出反对意见,只怕会惹怒皇帝,引火上身。

大殿中静了片刻,周延儒是首辅,不能不说话,他轻咳一声,道:“孙传庭拥兵十万,坐镇潼关,不发一兵一卒,眼看河南流寇坐大,这是说不过去的。但若真像孙传庭所说那般,粮饷不足、士兵未经操练,出关迎敌未必能有胜算,所以还请皇上详细斟酌。”

“斟酌什么?”崇祯怒气冲冲的在御案上重重一拍,道:“当初他信誓旦旦的说只需五千兵马和陕西当年赋税足矣,可如今居然要朕追加钱粮,还说什么士兵新募,不堪用!朕倒要问问他,已经去陕西练兵四个月了,到底练了一个什么兵?现在贼子范青已经在河南称王,建立了一个什么大顺国。河南百姓在流贼统治下,水深火热,民不聊生,日夜盼望王师,岂容他再从容练兵,我看他是想再做第二个贺人龙。”

众臣都不出声,贺人龙是陕西将领中的败类,尾大不掉,不听指挥,被皇帝下密旨给孙传庭,砍了他脑袋。现在崇祯却说孙传庭也要做贺人龙,这罪名很重了。众人都知道孙传庭是个忠诚的臣子,绝对不会造反,但也知道崇祯多疑,猜忌心很重,所以没人替孙传庭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