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第 63 章（1/2）

曹闺很轻松地笑了笑，一口血呕出来之后，睡了一觉，好像就什么都放下来。

躺在床上，她过侧头，看到了桌上的书箱，残破的手稿，静默的黑鞘剑和站立着的游侠芽芽，她突然觉得稿被焚毁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些消失的，就让它们消失吧。里面的每一笔都是师父教给我，再由我学到手后整理写下的，不过是从头再来罢了，重走一遍路，或许还能发现新的风景。”曹闺站起来，目光坚定，“我相信，我可以做得比现在更好。”

四人都释怀地笑了，氛围变得十分轻松。

裴有原也站起来，郑重地拍上徒弟稚嫩的肩膀：“为师也相信你！”

钟澌渚：“这次弟子交流会，曹闺师妹准备了多少论文？”

亲传弟子的论文报多少，由师父审核决定，选出来的文章会在每年的七月十五送到巨子堡，由各部长老组织起门下弟子进行审核，审核通过的论文会存入对应师门的藏书阁书架里，交流会再提出来。

裴有原挺了挺腰杆，颇为得意：“也就是抗洪高转筒车、轴承的选用规律、高铝陶瓷、皮带运输、渐开线齿轮的初步探索、吊桥齿轮箱、筛果机这些吧，不多，全部都通过了。”

一溜串的名字报出来如数家珍，流利得像在说贯口一样。

钟澌渚连连赞叹抚掌：“很少能在交流会上见到那么多的作品，师妹定能在会上大放异彩。”

翌日，出发前，江路把铜箱扛上马车：“师妹，你就这么连带箱子一起送出去吗？会不会太寒碜了？”

“不是送这个，我们工坊的炉子温度不够稳定，等到了山庄之后，再把送给钟蘖师兄的礼物造出来。”曹闺收拾起自己的残卷，头又疼了，心里也还是微微有些堵，没办法再写吧，也不是没有丢过图。

不只是曹闺，还有她的同学们，电脑蓝屏、九宫cad大崩、文件找不回、图纸打印总是出错……比这个更绝望的，她遇到过一个不认识的同学，一次丢了五十四份图稿，心里承受不住，当场哭晕过去。

刚开始，大家是会有些自暴自弃的想法，可总有一股力量推着人往前走，可能是毕业，可能是心有不甘，可能是心里还未熄灭的期望和立志要成为工程师的倔强。

一味的沉郁愤懑只会拖延时间，拖延设计进度，除了打掉牙往肚里咽，抬起头来，边哭边画，彻夜赶工争取时间，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在一个集体勇攀高峰的时代，曹闺身边的每个人都如此。

裴有原已经从志行工坊出发的事传到了山庄，艮位的诸位同门聊起时，路鸣凑到钟蘖身边：“我突然想起来，你娘手里那一堆金刚石矿不就是从白陵郡带来的？你还跟我念叨过，那些是裴先生的小徒弟找到的。”

嗤——

灼热的铁块浸入石槽的盐水里，钟蘖一分神，把盐淬的时间数错了，当下心情的谷底又一次创下新低：“嗯。”

路鸣取下钟蘖手里的钳夹子，把那块已经成为废品的铁块丢到一边，抓住钟蘖的手腕穿过爻池的通风甬道，来到了山体的外侧。

潺潺的流水在他们的脚下缓缓地向前流淌，一个天地倒转，坠下峭壁，化作山间的一道飞瀑。

路鸣：“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

钟蘖盯着山下的飞鸟，死活不接话。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么？”

“像你十二岁，看到杜先生出事后的那个样子。”路鸣那时已经是艮位带钟蘖那一群孩子的师兄了，他对钟蘖的事记得比钟蘖自己还要清楚，“你这样的状态来爻池，不是来祸害我的矿，就是来祸害你自己，你是不是一点都不怕了？”

“你也不用想着能瞒住谁，我昨天已经问过裴隽了，你是不是看到曹闺冲进火里的时候，想到杜璋台先生了？”钟蘖依旧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态度，路鸣继续威胁，“好，你不说是不是？你不说我让杜先生领你回家去，艮位是万万不敢再留你的，我不想一个不留神，也要见证你伤残的场面。”

路鸣一转身，钟蘖就拦住了他，眼里是藏不住的恐慌：“路鸣师兄……”

“我现在也很矛盾，我有点不敢面对曹闺，我被她吓坏了。”钟蘖无助地望着路鸣，那么大的火，那么大的烟，曹闺还要铤而走险冲进去，要不是他追上去，那个灼热的横梁是不是就砸到曹闺头上去了？

是不是就真的要验证卿尧的话，因不可抗力因素，缺席本次交流大会？

五年前的爻池。

和现在没有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就是现在的年轻人，当初还是少年。

十二岁的钟蘖不喜欢在艮位学习淬火工艺的枯燥日子，他偷偷跑到了离位找杜璋台。

“杜师妹在最里头浇铸，你小心，不要靠得太近。”离位的弟子们都是二十七岁到五十四岁的墨家女弟子，她们一看见钟蘖，不用他开口发问，就朝杜璋台的位置，给师妹的小儿子指了路。

浇筑炉子在烧着，里头是液态的铁水，他的脚边堆叠了许多倒模用的木箱和铁箱，越往里越多。

杜璋台站在炉子边，手里握着一根长长的铁夹，一个人，把溅着火星的铁水倒入模具里。

钟蘖笑着上前，但他懂事的没有靠近，默默地等杜璋台完成手上的那道工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