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煞神(1/2)

薛府大书房,薛冕坐在几案前,摩挲着牙雕麒麟摆件,一脸煞气地盯着两浙路送往枢密院的文书。

“江珝率燕军抵达杭州,三日功夫便断了东越乱党的援军。今儿奏疏抵京,道杭州已被收复,叛军气数将尽,平定两浙路计日可待。”

坐在对面的门客石稷点头。“云麾将军战无不胜,果然所到必平。”

“所到必平?!”薛冕冷哼,猛地将手里的麒麟扣在案上,愤懑道:“先生好端端的一步棋,偏就让他给毁了!”

两浙路富庶,在大魏十二路中最为发达,只它一处税收便占了国之四成,故而两浙路宣抚使一职向来炙手可热,其势力可直接与朝臣匹敌。余怀章任杭州知州期间政绩斐然,不久便被提任宣抚使。

得两浙路者得朝野,若能把宣抚使纳入麾下,薛冕在朝的地位便是无人能撼。薛冕看出了余怀章的潜质,欲与他联姻。儿女亲家,一荣俱荣,可没曾想的是自薛冕兼任枢密使掌管军政以来,每每对两浙路进行辖区整顿,余怀章都不予以配合,更是拖延为朝提供军饷。

余怀章功名显赫,没人动得了他,这成了薛冕的心病。不过老天还是给了他一个契机。去岁东越余党叛乱,其势汹汹,以燎原之势先后攻克了睦州,遂安……直趋杭州。

余怀章屡次上书,朝廷却只派了宁远将军秦龄前去支援,眼看着杭州被困,薛冕才举荐党羽贺永年为两浙路招讨制置使,调用陕西六路藩及汉兵南下镇压。

可贺永年到了江宁,便以观望筹措为由止步不前了。

这就是石稷为薛冕出的计策——

制置使乃临时性军事统帅,因战而设,战毕即撤。不过贺永年若能顺利拿下杭州,平定叛乱,那么薛冕一本奏章递上去,贺永年完全可以依功直接接任两浙路宣抚使。如是,提拔了贺永年不说,更成全了他自己。

但这有个前提条件,便是余怀章不能存在,这也是贺永年止步的原因。

他若是去早了,顺利解救杭州,安然无恙的余怀章还是两浙路宣抚使,贺永年等于出人出力为他人做嫁衣白忙了一场。所以他在等,等余怀章扛不住,杭州破城之际,他再挥师南下,那么宣抚使的官职便稳入囊中了。

一切算计的刚刚好,只可惜被江珝抢先了一步——贺永年还没从江宁发兵,方定雁门局势的云麾将军便南下,一举将杭州收复。

为督促贺永年,薛冕还特地遣儿子青旂去了趟江宁,可还是没赶上。眼下贺永年无功可居,到手的肥肉要落入他人之口,薛冕怎能不郁闷。

“……余怀章还没处理掉,如今又多个江珝。他是何人?我虽理军政,然半数兵权握在他手,他燕军势力不容小觑,连皇帝都对他敬让三分,两浙路万不能落入他手!”

薛冕愁容满面,石稷劝道:“相爷不必忧忡,云麾将军志在收复燕云,对地方政权不甚有意,我们尚有转圜余地。”

“人心不可测。两浙路是块肥肉,没吃到便罢了,只怕吃了就吐不出来了。”

“相爷便没想过他为己所用吗?”

“他主战,我主和。政见不合,谈何容易!”薛冕无奈叹声。

然石稷却沉思良久,兀自笑了。

“小人倒是有一计,许能让他回来……”

……

薛青旂带着归晚对老夫人表明心意,杜氏的一块乌云散了。没想到他如此重情义,不但挽救了外孙女的名声还保住了孩子,她感动得眼眶都红了,待他一走便嘱咐外孙女,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薛家,这件事万不能再张扬了。

说到这,归晚颦眉不语。杜氏忽而明白什么,问道:“青旂是如何知晓的?”

归晚没犹豫,把事情经过道了来。她如何去的小花园,祁浅又说了什么,一字不落,甚至是提到薛青旂的话——

眼看着祖母脸色都变了,归晚猜到她是看懂了这出戏。其实寄人篱下,归晚并不想挑拨是非,他人如何与自己无关,但唯独此事不行。亦如祖母方才所言,这不仅关乎两家颜面,更关乎她的命运,大意不得。

该说的都说了,老太太没再多言,唯是吩咐林嬷嬷照顾好表小姐。

接下来的几日,祁浅再没来过。听闻她因冲撞长辈被祖母罚,在小祠堂里抄了三天的女诫。与此同时,府里再没人提及归晚有孕一字,好似这事便从未发生过……

后院东厢房里,丫鬟给二小姐揉手腕,力道没控制好,祁浅嘶了一声,斥道:“轻点!胳膊都被你捏断了!”

梁氏摆手,遣小丫鬟下去,自己握着女儿的手腕轻揉起来。

祁浅看着母亲怨道:“抄了三天,手都僵了祖母也不肯让我少写一字。为了那丫头,我们累死她都不会心疼,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她亲孙女!”

“罚你便对了,叫你多嘴!”

“母亲,连你也说我!”

祁浅气呼呼地要抽手,却被被梁氏按住了。“得亏是薛青旂,若余归晚的事让外人知晓传了出去,咱侯府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你还想不想嫁了。”

“我就是瞧不惯她!”祁浅嘟囔道,“本来就是外姓人,非宠得跟个嫡孙女似的。从小到大,有她在我何尝被祖母放在眼里过?偏心也不带这么偏的!”

“那就该怨你祖母,不该怨她。”

“为何不怨?她受宠便罢了,偏做出那见不得人的事,污了身子又揣了个不明不白的孩子,她就该被人唾弃,居然还妄想嫁给薛青旂,凭什么?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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