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奇迹之城雀母(2/2)

能为尊贵的客人效劳,将是他们毕生的荣幸。”

“这个,就不用了。”

卓木强巴和吕竞男在一瞬间用眼神交换了意见。

“哎呀,这怎么可以?

这些本来就是他们下人干的活儿。

还有,还有这位客人腿上有伤,这样都不用我们效劳吗?

如果让国王看见我们怠慢客人,我们,我们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郭日念青急得六神无主,看起来会被国王责罚得生不如死的样子。

“是啊,强巴少爷,就让他们拿着吧,不然他们没法交代呢。”

卓木强巴扭头一看,岳阳和张立早就迫不及待将那沉重的背包交给那些武士保管了,现在反过来帮着郭日念青说话。

岳阳一见卓木强巴望过来,得意扬扬地看一眼手中的枪,意思是武器在我们手上,找几个人背包袱有什么不可以的。

看他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肯定早就想甩包袱了。

背包交给了那些武士扛着,他们则各自留了一两件防身的武器,跟在武士身后。

闲谈中,得知这位郭日念青还不是一位迪乌,他只是迪乌大人的学徒,不过森苏等一干武士都管他叫大人,没想到一个学徒的地位也这样高。

他们问起雀母的情况,郭日念青一一作答。

不过或许是他笑容和声音的原因,卓木强巴总觉得他的回答不尽真实,转而和森苏聊了起来。

对于这个身材比自己还高大的宫廷卫队长,卓木强巴反而更有好感,但与森苏的谈话纯属一问一答,这个壮汉从始至终都面无表情。

反是郭日念青脸上一直保持着那标准的笑容,就好像特别锻炼过一般。

他周游于众人当中,毕恭毕敬地回答各种问题,看他挪动着两条粗短的腿快速翻走,说不出的滑稽,常常引得众人会心一笑。

当卓木强巴他们提出要见迪乌大人时,郭日念青想也不想便满口答应下来,这又让卓木强心生疑窦,却说不出来究竟什么地方可疑。

他忽然很想念方新教授,要是导师在这里……

穿过密林里的机关阵,翻过横在眼前的小岗,天地之间巨大的转变,让人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密林里阴暗的天空陡然明亮,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大湖,这是他们在香巴拉见到的最大的湖了,和它比起来,张立遇到玛吉的那个湖泊顶多算个大点的澡盆。

湖的正上方是一片瀑布,没错,是一片,不是一道。

卓木强巴他们见过的瀑布也算不少了,在美洲遇到的环形梯田状瀑布、墨脱的山涧飞瀑,还有冥河里的银丝根须瀑布,但是要说雄奇壮观,还没有哪道瀑布可以比得上眼前的。

由近及远望去,白色飞瀑与整座湖连成一片,白色的浪花卷起千堆雪,飞溅蒸腾的雾气足有数百米高,弥漫整个湖面,仿佛半潭湖水都在沸腾。

那已不再是一匹白练光滑如织,也不是逶迤玉龙舞当空,而是数以万亿计的白色流星沿着天地交接的缺口奔腾而下,肉眼可及,地平之线,无不被这雪崩摧山之势的白色大军所取代。

最令人惊奇的是,站在湖边明明感知大地轻颤,湿雾缭乱,却没听到震耳欲聋之声,那声音沿着湖面远远飘荡开去,感觉更像一曲慢慢奏响的远古交响乐。

据郭日念青说,圣域的第二层平台就被这座天然的大湖一分为二,湖的这端是朗布王国,湖的另一端就是雅加王国,这道令人赞叹造物主的奇迹瀑布被他们称为银色的天之落幕,是圣域四大奇迹中唯一存在于第二层平台上的。

而瀑布下的大湖叫诺日朗错,生命之海。

就在所有人都惊叹于眼前奇观的时候,吕竞男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她深知,在这种容易让人忘记身处何地的美景面前,通常也是发动袭击的最佳环境,不过,这时那些武士都如木桩一般钉在地上,郭日念青脸上洋溢着熟悉的微笑,没有半点不妥的迹象。

吕竞男不禁暗想,是自己多心了?

雀母就建立在瀑布的后面,从那石窟样造型来看,和卓木强巴他们昨天抵达的穆族遗迹应该是同一时期的建筑,只不过没有了外面的墙壁,取而代之的是一根根粗壮的刺天长矛,看上去更像山壁张开了大口,那排长矛就像是锋利的牙齿。

那道口子向后一直裂伸,不知道是不是和那些鸟巢连接在一起,向前则钻入了白色的瀑布后方,不知道哪里是头。

有数道千级台阶分布崖壁之间,不过他们走的并不是台阶,而是用绞盘吊篮垂直上下。

看着那些没有护栏的羊肠台阶,岳阳忍不住道:“这里的确是易守难攻的壁垒,只是上下出入,也太麻烦了一些。”

郭日念青笑道:“为什么要上下出入呢?

我们是为了迎接你们这些尊贵的客人,才特意下来的。

否则平日,除了士兵锻炼,或者是商人来往,其他人根本就不会上下的呀。”

岳阳奇怪道:“不上下吃什么?”

郭日念青道:“上面很大,我们可以自给自足。”

吊篮缓缓上升,岳阳很快又注意到,这个吊篮正中系绳子的地方不是直接悬在吊篮上的,而是一组动滑轮,而绳子的末端,系在另一组动滑轮上。

两组动滑轮间隔约有十五米左右,如此算下来,从地面到雀母,大约有二三十组的动滑轮,这显然又是戈巴族人创造的一个机械奇迹,既解决了绳索长度的不足,又解决了吊篮的起重能力低下。

这一点在森苏那里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据传说,这些吊篮的确是戈巴族人带来的奇迹,不过现在,雀母人已经学会自己制造这样的吊篮并进行了改进,最大的吊篮起重能力是五十头牛。

郭日念青暗中狠狠地剜了森苏一眼,似乎在责怪他不应该把这种秘密告诉外人。

岳阳敏锐地捕捉到这一表情,同时他也注意到,郭日念青虽然一直笑脸盈盈,但是每说一句都在观察他们的反应。

岳阳心想:“唔,这种小心的态度,是怕怠慢得罪了我们呢,还是有别的用意?

不过,我们是初来,难道前天晚上那些敌人来过?

不,我们走的是最近的一条路,并且追上了与我们走同一条路的那几个人,其他的人没有地图,而且被鲁莫人追击,体力也不如我们,他们比我们快的几率几乎为零;就算比我们提前到达这里,他们也只会引起雀母人的警觉,他们会不会说当地话还不确定,那么这些雀母人见到我们时就不是欢迎了。

如果……”岳阳排除了各种可能性,最后得出结论是:“这个郭日念青,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外交家,应该是国王身边的亲信,非常善于察言观色,对我们没有恶意。

这里山清水秀,不知道有没有另一个玛吉阿米等着我呢?

嗯嗯……”

谈话间,吊篮渐渐升到了顶部,卓木强巴等人惊异地发现,供雀母建城的裂缝在下面看不是很大,到了这里才发现,裂缝上下端高度约七十米,进深恐怕得用公里计算,起码在万米以上,两旁的裂宽那更是无法计量。

卓木强巴突然明白过来,原来这些裂缝并不是人工制造,而是圣域的第三层平台岩壁形成初期受力不均,造成上下断裂,而形成了第二层平台和第三层平台之间的一个小平台,整个雀母,就是坐落在这处小平台上。

雀母可以称做一座奇迹之城,到处都是戈巴族留下的古文明。

平台边缘那一溜刺天长矛,在下面看和普通长矛没有什么区别,到平台上一看,每一根都足有一米直径,刺向天空高低不等,最长的估计有六十余米,最短的也有四五十米,应该是为了防御那些巨鸟而准备的。

这些巨矛斜斜地刺向天空,为了保证它们被固定在边缘,埋入岩体的部分起码也要有露在外面这样长,这让他们想起了在倒悬空寺里攀爬过的那些铜柱,天知道这些粗大的柱子是怎么被浇铸出来的。

巨矛之间间隔十余米,有护栏,应该是为了防止有人不慎从边缘跌落。

巨矛表面光亮如新,发出黄澄澄的光芒,很难让人相信,这些巨矛已经屹立了千年之久。

铜合金,真是一种让人称奇的技术。

而在裂缝的顶端,还能看见一个个圆盘形的东西,就像一面面巨大的镜子,正是那些圆盘,将外面的光引入雀母城的深处,使整座平台几乎保持了同样的光亮程度。

据森苏说,以前那些圆盘的数量还要更多,因为有些掉下来,就再也放不上去了,而没有人知道,那些戈巴族人是怎么把这种圆盘放上去的。

除了圆盘,顶端还有密布的管道物,用望远镜仔细察看,那些竟然并非什么管道,而是他们在倒悬空寺见到的那种缠绕一切的植物,不过那种植物在这里似乎用作了别的用途。

它们的一端沿着裂缝向外生长,沿着外壁爬了上去,应该是直接没入了瀑布之中,随后它们那种奇特的生理特性,使瀑布中的水被汲取到雀母城内,再通过岩壁中开凿的管道沟渠,将这些水引入了雀母城内的家家户户。

再接近平台边缘一点,他们已经看见了转动吊篮的士兵,没想到,吊起他们一行近五十人的,竟然只有两名士兵。

随着吊篮一点点高出平台,雀母,这座朗布王国的都城也渐渐出现在他们眼前。

看着眼前那广袤的草场,众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来这就是雀母,难怪共日拉村的迪乌大人告诉他们,这里是没有森林、十分明亮,并且不怕共命鸟袭击的地方。

这里与穆族的遗迹完全不同,巨大的草甸好似在这里铺上了翠绿的地毯,无数牛羊在草甸上悠闲地啃食青草,远处有成片成片的农作物,其中以青稞和玉米为主,另有蔬菜瓜果,分片种植,井然有序。

向左看不到头,向右看不到头,这里完全就是独立于森林之外的另一片空间。

胡杨队长则立刻想起了印加的马丘比丘以及美国的弗德台地,雀母之城简直就像那两处奇观的综合体。

向外向下看,雀母之城绝对算得上他们在第二层平台所见到的最高所在,第二层平台上那些起伏的丘陵、绿色的屏障尽收眼底,只站在这王城的边缘,就足以感受到那种雄睨天下的气概;而向内向上看,整座王城依山而建,凿石开窟,鳞次栉比,梯田般高起,庄稼和房屋一环一环交替建造,一直延伸到第三层平台的崖壁之下。

举目左侧,则可见生命之海白浪卷岸,飞鸟翔空,天坠银幕,数道彩虹在瀑布后若隐若现,横跨王城天空;放眼右侧,则是密林绿洋,远山渐小,丘壑起伏,构筑成绿色沙堡,林间偶有风袭涛声,与左侧的浪拍海岸汇集成华丽的交响乐章。

若方才在生命之海,带给他们的是震撼心灵的壮阔奇景,那么此时站在王城雀母边缘,享受到的则是一种安详、宁静,天地悠悠,和风习习,那是一种可以净化人心灵的美。

亘古山岩,大地泽被,亿万年凝集成了一种禅意,心随风动,意兴潮涌,登临绝顶,俯瞰众山的强者心境油然而生,仿佛人人都化做一尊山岩,沉浸在那份平宁之中,任衣衫猎猎捕风。

便在此时,卓木强巴和巴桑心生警觉,卓木强巴叫道:“小心!”

巴桑则闪向一旁,架开身后来袭,同时喝问:“干什么?”

吕竞男在卓木强巴出声的同时就向一旁避开,但张立、岳阳等人就没有那么快的反应了。

胡杨队长腿上有伤,自不用说,张立还沉浸在对雀母的赞叹之中,突然感到身后有风声,待想避开时,已经被身后的武士牢牢擒住。

岳阳就地一滚,被四五个壮汉扑在身上,也很快被擒。

唐敏侧身一避,正好撞入一名大汉怀里,还没来得及发力,就被限制了双手,动弹不得。

巴桑马上抽出枪来,却被卓木强巴握住了枪筒。

只见那些武士将张立、岳阳、胡杨队长推至身前,唐敏也被森苏反剪了双手,像拎小鸡似的提到胸前,唐敏咬着牙没发出叫声。

吕竞男也已经取出了枪,正面面对着三名大汉,三名大汉不敢过于靠近,也不散开,两方就这么对峙着;亚拉法师则在混乱中失去了踪影,地上躺着四名昏倒的大汉,吊篮外的雀母城内一片喧哗,远远传来追赶之声。

“别动!”

郭日念青一改笑容,面目突然变得冷漠狰狞,指着巴桑手中的枪道:“放下你们手中的武器!我们知道,那是很厉害的武器,但是,你们想置同伴的生死于不顾吗?”

一个暗示,张立、岳阳、胡杨队长三人被推至前面,唐敏则被森苏提着,悬在了吊篮之外,只要森苏一松手,就会直坠数百米高空。

吕竞男心中一惊,看来对方仅从他们的对话和举止中,就辨明了各自的关系,在第一处奇迹面前并不急于动手,而是让他们放松警惕。

这是一场精心算计过的阴谋,难道是这个小矮子导演的?

他太狡诈了!

卓木强巴大声道:“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

雀母牢狱

“嘿……为什么?”

郭日念青狞笑道:“你们这些甲米人,打伤了我们的迪乌大人,还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我们等了你们好多天了,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他看了看亚拉法师逃走的方向,喃喃道:“没想到那个家伙才是你们中最厉害的一个,我竟然看走眼了。”

“打伤了……迪乌大人?”

卓木强巴等人明白了,在他们之前,也有人来过,而且还打伤了这里的迪乌次杰大人。

可是,他们的对手也不过昨天才追上他们,那么到底是谁?

谁赶在他们前面打伤了迪乌次杰大人?

岳阳虽然被擒,却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心叫不好:“漏算!在伞降的时候,那群人里一定出现了偏降的人。

他们从上面直接下来的,就算有人飘到了我们前面也有可能,竟然没想到。”

“不要浪费时间!把你们手中的那些东西,扔在地上,别耍花招,快点!”

郭日念青突然声色俱厉,那突然高亢尖锐的声音刺痛耳膜,让人心中一惊。

吕竞男心道:“突然改变声音威慑敌人,心理战!是在实践中摸索出来的吗?

那么这个自称迪乌学徒的郭日念青,在雀母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

郭日念青根本不给他们考虑的时间,只见他伸出了手指,缓缓朝张立一指,擒着张立的几名大汉突然就将张立抬起,接着就要往吊篮下抛。

“等等……”卓木强巴赶紧示意巴桑把枪扔掉。

吕竞男也放下了枪,她悄悄退出弹夹,将枪摆放在一个能及时拿回的位置。

这时才听卓木强巴道:“不要做那样的事。

你们搞错了,我们和你们见过的人,绝不是同一伙人。

请相信我们,把事情弄清楚吧。”

巴桑轻蔑地看着眼前的矮子,他深知,这个郭日念青只是想赌一把,看他们之间的关系到底如何,就算他们不放下枪,郭日念青也不敢轻易扔掉张立。

真可惜,让郭日念青赌赢了,强巴少爷无论如何也装不出一副绝情的样子。

张立悬在空中,俯瞰着平台下缘,一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儿了。

“不是同一伙人?

哈哈,你们背着一样的背包,拿着一样的武器,让我们怎么相信你?”

郭日念青指着地上的枪支,各自派一个人去收取。

郭日念青的这句话,令卓木强巴更加疑惑了。

只有岳阳证实了自己的想法,向卓木强巴苦笑,心道:“不好意思,强巴少爷,我没有事先想到。”

“你要相信我们,我们没有任何恶意,共日拉村的村民可以作证,我们只是从这里经过,从未想过要伤害任何人。

而另有一群人,他们和我们有着同样的装备,那些人才是烧杀抢掠的恶徒。”

虽然不明白所以然,卓木强巴依然据实相告。

森苏将唐敏拎了回来,询问道:“现在怎么办?

郭日念青大人!”

郭日念青眼珠子一转,道:“带走,分开关押。

抓到那个老头儿以后再说。”

没想到,连国王和迪乌大人的面都没见到,却直接进了雀母的监狱。

这里阴湿、昏暗,在岩石夹缝中不见天日,霉臭和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熏得人头昏脑胀,直欲作呕。

押送他们的武士点着火把,只能照亮身前五六米,旁边黑暗中,似乎有动物发出“嗦嗦嗦”的爬行声,清水滴在石台上发出“滴答滴答”的脆响,被石洞的回声放大了。

石洞内被凿成一窟一窟的牢房,彼此间用木栏隔开。

吕竞男和唐敏在最右,中间是胡杨队长和张立、岳阳和卓木强巴,最末是巴桑和另外一人。

“好好待在这里,郭日念青大人会弄清楚一切的。

不要试图逃跑,如果被发现,把你们扔进蝎子洞!”

守卫临走前这样交代。

火把一拿走,牢房里就漆黑一团,连看清周围环境都不太可能,更别说逃走了。

“大家都没事吧。”

只听卓木强巴在黑暗中问道。

张立抚着胸口道:“还好啦。

岳阳你没受伤吧?

被四五个壮汉压在下面。”

“我比你好。”

岳阳答道。

“敏敏呢?

没事吧?”

“她在我这里,好得很。”

吕竞男代答道。

“嗯,我没事。”

敏敏道:“胡杨队长的腿伤不要紧吧?”

“嗯。”

胡杨队长应了一声。

没想到遇上这样的事,看来是在共日拉村的待遇让大家麻痹了,说到底还是经验不足。

“到底是怎么回事?

与我们同样背包与装备的敌人,不应该比我们先到这里才对啊?”

“是伞降的时候……”岳阳说出了自己的推论和观察的结果。

吕竞男怒道:“你怎么不早说出来?”

岳阳干笑道:“这个……呵呵,我忽略了……”

“那个郭日念青不简单,究竟是什么人?”

胡杨队长道。

其余人也陷入了深思,是啊,从这些士兵口中对郭日念青的尊称,看来他在士兵心中的声望不低,绝不是一个迪乌学徒那么简单。

岳阳在黑暗中扶着栏杆走了一圈,判断道:“每间牢房有八平方米,干吗要把我们分开关?”

吕竞男道:“为了防止囚犯逃跑,根据囚犯能力的不同而做出关押的调整,就算哪个牢门被打破,强巴少爷和敏敏不可能丢下对方而逃走,岳阳和张立也是如此,胡杨队长的腿伤也不能不顾,如果说巴桑想扔下大家逃走,他却只有一个人,破牢而出的可能性降低,而对机栝有研究的张立也相当于只有一个人。

这样一来,除非全部牢门都被打开,否则谁也走不了,他们就有足够的时间将我们围堵住。

我多希望这只是个巧合,但很明显,仅仅是通过现场一瞬间的观察而判断出众人之间的关系和各自的性格特点及行为能力,这个郭日念青,很可怕的对手啊。

如果不能证明我们的清白,恐怕一时间难以离开这里了。”

岳阳道:“厉害!”

张立已经摸到牢门上的铁链,轻轻道:“要打开似乎也不难。”

胡杨队长听到铁链发出响动,提醒张立道:“小心点,恐怕有机关。”

他刚说完,张立就感到有什么小虫从铁链的一端爬上了自己的手臂。

张立僵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直到小虫从手背爬过,才赶紧缩手,补充道:“但是也不容易。”

胡杨队长道:“碰到什么了?”

张立挠头道:“好像有虫。”

唐敏轻轻道:“不知道亚拉法师怎么样了?”

张立道:“法师那么厉害,他没问题的。

要是法师能抓住雀母的国王来交换我们就好了,哈哈。”

岳阳道:“笨蛋,你没看到法师打倒四个武士后逃走了么?

仅凭武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更何况法师根本不会那么做。”

“为什么?”

张立不解,在他看来,用雀母国王来换取他们的自由再合理不过了。

“你这个白痴,脑子转不过弯来。

照理说你四肢也不怎么发达啊,头脑怎么这么简单呢?”

岳阳讥讽道。

张立怒喝道:“你——你这家伙!要不是你脑袋里只想着女人,我们也不会落入如此被动的局面吧!”

吕竞男道:“你忘记了我们此行的根本目的啊,张立?

如果说这里的迪乌次杰大人是唯一能解开强巴少爷蛊毒的人,我们怎么能随便与雀母人交恶?”

“不然我们也根本不需要妥协,在吊篮上开枪,是可以把那些雀母人消灭掉的。”

巴桑也冷冷地冒了一句。

岳阳道:“瞧见了吧,巴桑大哥都比你清醒。”

张立这才明白,还有这层关系在里面。

卓木强巴道:“没有关系,法师或许会去找共日拉村的迪乌大人来为我们作证的。”

“哎唷!”

岳阳在黑暗中磕碰到了什么东西,不由叫了一声。

“撞到什么了?”

“那个四肢简单的家伙,又碰到哪里了?”

岳阳在地上摸道:“这个是……是根原木,放在这里做什么?

当凳子吗?”

卓木强巴摸了摸道:“是隆冬,一种刑具。

你没摸到木桩中间有拳头大小的孔么?

就像枷锁一样将犯人的脚夹在里面。

一个较大的隆冬可以锁十几个犯人,被锁住的犯人站不得,坐不得,躺不得,是非常痛苦的。”

岳阳吐了吐舌头,道:“这么说来,我们的待遇还算不错。”

胡杨队长道:“为什么这么大的牢房里,没关押几个犯人?”

经胡杨队长一提醒,他们才发觉好像是这样的。

一路走了十来分钟,照理说这石监狱不小,可是没听到有什么人哀号,整座监狱空荡荡的,好像就关了他们几个人。

卓木强巴向隔壁道:“巴桑,你房间里那位是死的还是活的?

用他们的话问问!”

岳阳喃喃道:“不会是安排的卧底吧?”

巴桑叫了几声,有人沙哑地回答道:“是谁把我从梦中唤醒?

不让我在黑暗中安宁?”

声音抑扬顿挫,就像在作诗歌朗诵。

巴桑声音也不怎么好听,发音还很磕巴:“你是怎么被关进来的?

这里没有别的人了吗?”

“嗯?”

那人似乎刚发现石牢里又多了几个人,激动道:“在黑暗的空间里,难道是故土的同胞?

你们跨越了生命之海,来到这里?”

他似乎移动了一下,铁链发出碰响。

“跨越生命之海?”

巴桑有些听不明白了。

卓木强巴隔着栅栏追问道:“你是雅加的人?”

“雅加,多么熟悉的名字,我有多久没听到了?

一年,两年,还是三年……”

经过一番交谈,他们知道,这个人叫江勇扎鲁,是三年前代表雅加来雀母谈判的,因为犯了不可饶恕的过错,而被关押在此,从此失去了与故土的联系。

至于那个不可饶恕的过错,他怎么都不肯说,只是一味自责,说自己伤害了一位至高无上的人,那个过失,哪怕自己失去十条性命,也不足以弥补。

而在扎鲁口中得知,郭日念青这个毫不起眼的小矮子,竟然是朗布王国最有名的大将军,在与雅加的战斗中,多次立下赫赫战功。

他那只眼睛,就是在战场上被箭射瞎的,而他在中箭之后,仍然骑在飞驰的马背上,眼睛里插着箭镞,用刀砍下了雅加一位名将的头颅,并成功突围逃走。

那时,雅加已经打过生命之海,并封锁了回到雀母的所有通道,大家都以为,没有大迪乌的治疗,郭日念青受到如此重伤,肯定活不了了,谁知道,不知他在哪里得到了救治,竟然又活了过来,还成功带兵解了雀母之围。

三年前,两个王国签订的停战协议,也是这位名将促成的,士兵们将他尊为战神,有的只是尊重和崇敬,从来没有人讥讽他的身高与相貌。

听到扎鲁的诉说,吕竞男明白了,难怪那个郭日念青能一眼分辨出他们每个人的关系与特征,深谙心理战术,能不动声色地指挥和调动三十几名士兵作出战术配合。

这些,都是在战场上一次次用生命博回来的经验啊,可笑他们一直把人家当做一个小丑。

胡杨队长依旧问起监狱里为什么没有别的囚徒,江勇扎鲁听了哈哈大笑,用他那独特的嗓音道:“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

一定要宾朋满座么?

这里原本是关押奴隶和战俘的,男人都战死得差不多了,三年前签署的协议,双方也都归还了战俘,这里有人才怪。”

唐敏问道:“为什么打起来的?”

早在共日拉村,他们就想弄清楚六年前那场战争是怎么打起来的,与工布村被灭村有什么关系,只是当时那场战斗没有蔓延到共日拉村,后来更是打到雅加那边去了,安吉姆迪乌和玛吉对此都不是十分了解。

如今这位江勇扎鲁既然是被派遣签署停战协议的,肯定知道一些。

“哈哈。”

江勇扎鲁笑得似乎很凄惨,“是啊,为什么要打起来呢!人和人之间,为什么总是要打仗?

在远古时期,是为了争夺食物,争夺生存空间;在部落时期,是为了争夺奴隶、女人、土地;进入了王国以后,战争就是凭最高权力者的喜好了,可以是为了某一个女人、某张唐卡、某件宝物或是毫不值钱的任何东西。

人类的历史,不就是战争推动着前进的吗?

哪怕再过几千年,人们还是要为了各种生存的资源而战的。

在我生存的那个地方……”

随着扎鲁以那诗歌一般的声调娓娓道来,卓木强巴等人渐渐对雅加和朗布这两个王国有了新的认识。

雅加王国是以传统的游牧民族为主,逐水草而居,以部落为单位,每年定时迁徙;朗布王国则以农业为主,分为村落,早已定居,两者之间的差异是由地理位置和气候条件决定的。

在没打仗的时候,每一季都会有商旅专门来往于生命之海的两端,以雅加的肉制品换取朗布的粮食,雅加的毛制品换取朗布的棉织品,羽绒换丝织,其他很多资源双方各有优势,诸如朗布多铜铁,雅加多食盐,朗布多木材,雅加多黏土……

至于那场战争,确如玛吉所言,可以看做是十八年前那场战争的延续。

十八年前,雅加的格雄部落突然被上戈巴族人灭族,原因不明,而当时的格雄部落,在雅加也是排前三的大部落。

由于此前两个王国就一直在征战不休,双方积怨已深,朗布王国一见有机可乘,便发动了对雅加的掠夺战争。

谁知道,雅加民风剽悍,战斗力极强,虽然损失了一个大部落,却仍不是朗布可以战胜的。

所以,十八年前那场战争,由朗布王国挑起,最后却被雅加的大军打过了生命之海,将朗布资源掠夺一空。

六年前,天灾,第三层平台的气温骤降,大量积雪不再融化,严寒侵袭草场,雅加许多部落的牲畜都被冻死饿死,而朗布王国情况要好得多。

加上十八年前那场战争,朗布王国军力的软弱,使得雅加的长老们将目光又投向了朗布,不知道军方找了个什么样的借口,雅加向朗布宣战。

谁也没料到,这次,朗布出了个郭日念青,这个其貌不扬的小矮子,被朗布人称为战神。

朗布的军力并没有增强,完全是靠着郭日念青狡诈多变的诡计,才与雅加打成平手,双方在生命之海左右两岸千寻之内展开拉锯战,一打就是三年。

三年之后,战死的、饿死的、病死的人,几乎已经占了两国总人口的一半,死者大多是青壮年,双方都筋疲力尽,这才不得不宣布停战的。

“又是上戈巴族!怎么会?

上戈巴族难道常常毫无理由地灭人全族吗?

难道你们就不会反抗上戈巴族?”

岳阳听得义愤填膺。

“反抗?”

扎鲁苦笑道:“说得容易!历史上不是没出现过反抗的事情,但没有一次是成功的,而且,就在我爷爷他们那一辈,就爆发过最大规模的一次反抗吧。

雅加和朗布王国联合了近五万精兵,打算推翻上戈巴族的统治,士兵们从棍巴脱出发,浩浩荡荡上了第三层平台,结果,他们再也没能回来,一个人都没有。

听说,三天后,在生命之海两岸的雀母和日马加松的居民发现,银色的天之落幕变成了红色,以后的三个月,生命之海变成了血色海洋,不断有士兵的残肢被从血海里发现。

而在当夜,出兵最多的玉日、亚痛加、托吾日等十几个部族和村落,被集体灭族了,就只在一夜之间,他们便永久地从地图上消失了。

没有任何人发现上戈巴族人的痕迹,而从那些尸体上可以看出,他们当时连反抗的动作都来不及作出。

没有人知道上戈巴族是怎么做到的,他们好像能洞悉一切,并且能在这三层平台间任意地往返穿梭。

反抗?

没有哪个部族的人愿意在一夜间被灭族的!上戈巴族,是不能反抗的!”

听到扎鲁激动的言辞,卓木强巴等人心中一惊。

没错,不败的光军,怎么会被普通的军队打败!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和这些原住民严格地区分开来?

为何又如此不顾情面地灭人全族?

难道那支军队,已经毫无人性可言,变得丧心病狂了吗?

更可怕的是,一夜之间要灭掉相隔几十乃至上百公里的十几个部族,并且撤回第三层平台,唯一的解释只能是,那些上戈巴族人能在三层平台间直上直下,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卓木强巴他们用最现代化的设备帮助自己,也无法做到啊!

交易

接下来的三天倒是安然无事,那位郭日念青大人竟然连审问都没有做,不知道他究竟做什么去了。

第三天,郭日念青才带着一队护卫来到牢房。

护卫在四间牢房前站成一排,火把将所有牢房都照得亮堂堂的。

在烛火照耀下,巴桑第一次看清了扎鲁的相貌。

这个人很瘦,胡子蓬乱地遮住了大半个脸,一双眼睛深深地凹陷在眼窝里,由于长年不见阳光,肤色白皙得好像被水泡过。

扎鲁身上还套了铁制的手脚镣铐,他向巴桑无奈地摊开双手,意思是我犯的过错是无法原谅的。

郭日念青扫视了一圈牢房里的人,突然喝道:“张立!”

张立正在呼呼大睡。

胡杨队长看了郭日念青一眼,迎接他的是一道凶狠凌厉的目光,带着咬牙切齿的恨,好像要噬人。

胡杨队长不知道张立哪里得罪了这位郭日念青大人,心想:“难道是那天张立动了铁链被发现了?

这也太厉害了吧?”

郭日念青狠狠地瞪了胡杨队长两眼,点头道:“很好!很好!”

又来到卓木强巴的牢门前,这次问也不问,直接对卓木强巴道:“说吧,到我们雀母来,究竟有什么目的?”

卓木强巴心道:“开始审问了么?”

他答道:“因为我中了上古的大青莲之蛊,来雀母,是想找次杰大迪乌,请迪乌大人化解我身上的蛊毒。”

“嗯?”

郭日念青接过护卫手中的火把,伸进木栏以便看得更清楚。

果然,在卓木强巴的鼻唇沟,有淡淡的青色痕迹,只是被胡须所掩盖,不细看无法甄别。

郭日念青拿走火把,思考了片刻,对护卫递了个眼神,护卫上前把锁打开。

张立迷迷糊糊地注意到,护卫开锁时,先用一套奇怪的指法在锁具上敲击了数十下,从锁眼里爬出一条红色、约一指长的蜈蚣。

他不由想起那天在黑暗中从自己手上爬过的可能就是这东西,心头一惊,顿时清醒过来。

护卫打开所有的牢门,郭日念青道:“都出来吧,我王要见你们。”

卓木强巴等人对望一眼,看来不像是要接受审问,多半是亚拉法师做了什么,让雀母的王改变了对他们的态度。

森苏带着卫队走在前面,郭日念青则与卓木强巴等人走在一起。

没走多久,就听郭日念青在一旁道:“那个,这件事,是我们没调查清楚,希望你们,不要放在心上。”

他声音很低,像是对卓木强巴说的,又像在自言自语。

卓木强巴看了看身边不及自己胸口高的郭日念青,心道:“是在道歉吗?

难道亚拉法师已经证明了我们的无辜?

不,仅仅是这样还不够,一定还有别的事情,否则这里的国王不会让这位大将军亲自来道歉的。”

不过他是一个生性豁达的人,这几日郭日念青并没有过分为难他们,他也就算了。

卓木强巴半开玩笑道:“真没想到,那天来迎接我们的竟然是雀母国的大将军,我们还真是一点儿都没看出来。

深藏不露啊,郭日念青大人。”

郭日念青听了卓木强巴的语气,松了口气道:“那个扎鲁,当初应该让他说不了话才对。”

卓木强巴道:“那个扎鲁究竟犯了什么事?

被关了三年!”

郭日念青道:“你们很快就会知道的,他犯的,是不可饶恕的错误!”

他转了话题道:“你们的东西,待会儿就拿给你们。

那些武器很不错啊,让火药在很窄的空间内燃烧,将小铁球朝着某个固定的方向推出去,以达到猛烈撞击目标的作用。

冶铜和铸铁的技术都达到了这样的高度,是我们以前所没见过的。”

卓木强巴心道:“难怪这个郭日念青三天都没理会我们,原来是研究我们的武器去了。

这家伙真够聪明的。”

他还是惊讶道:“你怎么会知道?

你们不是……”

郭日念青脸上又露出了那熟悉的笑容,道:“甲米人,你们也太小看我们了。

根据我们雀母的历史记载,一千多年前,戈巴族人来到这里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带来了火药的知识。

而最近几十年,我们雀母收集到的类似武器也有很多,刚开始还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不过很快就了解了。

你们的武器很好,在推动铜球的力量和速度上,都比以前我们找到的武器好了很多。

更为进步的是,你们的武器在发射之后,不需要再次手工拉动机关,它可以自己连续地进行发射。

还有另外那种武器,将大量的火药填充在一个容器里,引燃之后达到对周围一定范围的破坏,唔,都快赶上戈巴族人的武器了。”

“你……你说什么?”

卓木强巴又吃了一惊。

听着郭日念青的意思,他们目前的武器还不及一千年前的戈巴族人使用的武器,那怎么可能!

郭日念青道:“是啊,在我们的传说中,戈巴族有更为犀利的武器,比如其中一种叫箭机的,它也能连续发射,但威力却远远大于你们的武器。

它可以把披着铠甲的大象打成碎片,你们的武器能吗?”

“哦。”

卓木强巴放下心来。

看来郭日念青说的应该是香巴拉传说的七种武器之一,那样的传说,他们通常认为有神话和夸大的成分在里面。

在森苏的带领下,他们来到朗布王国的王宫。

同样也是在岩壁间开洞筑房,只不过开口比较大一些,和那些戈巴族遗留下的奇迹相比,则显不出任何辉煌气派。

森苏只能送到门口,另有士兵通报,郭日念青则脸上挂着笑意站在王宫门口。

那道门就是在岩壁上开凿的一个梯形,门框门楣等一无所有,亦没雕饰,倒有被打磨过的痕迹,看来是在戈巴族人的要求下将以前的装饰物去掉了。

这时,通报的士兵已经出来,告诉大家能进去了。

“请吧,尊敬的客人。”

郭日念青脸上挂着一成不变的笑容,就像是锻炼出来的。

朗布王国的王宫离那个“宫”字相差甚远,通往王宫的石头甬道显得又小又窄,两个人并排前行都显拥挤,也没有两步一岗三步一哨的气魄。

先沿着山崖并行,然后往里拐,光线有些暗了,两旁有些小石屋,看起来皆不超过十平方米。

走到一间大些的石屋前,看样子这就是国王的办公室了,走进去简直让人大失所望,不过是一间二十多平方米的客厅。

一道直径约一米的光柱照进来,让这个房间稍显明亮,岳阳抬头望去,这道光柱正是通过顶端的圆盘状物反射到屋内的。

光柱的后方有一男子盘坐于地,果然,亚拉法师就坐在那人的右下首,而安吉姆迪乌坐在那人左下首。

见卓木强巴等人进来,亚拉法师和安吉姆迪乌微笑着向众人打招呼。

郭日念青先向那名男子鞠躬道:“我王,已经将客人带到。”

又向卓木强巴等人道:“见了我王,为何还不下跪?”

“嗯,”光柱后的男子道,“客人从远方来,不习惯我们这里的风俗,就不用跪了……为何如此慢待客人啊?

请客人坐啊。”

郭日念青看了众人一眼,笑道:“请。”

卓木强巴坐在亚拉法师下首,距离光柱后的雀母王较近,可见雀母王身形微顿,背略弯,头发胡须皆尽花白,看来年纪很大了。

雀母王开口道:“听闻各位客人来自外面,两位女菩萨更是哲金马和仁乃贡赛玛化身,今日得见,实乃万幸。”

其后那位国王又说了一大堆客套话,多是称赞他们以及委婉表达歉意之语。

卓木强巴等人听得受宠若惊,实在不明白亚拉法师和安吉姆大人向这位国王说了些什么,为什么国王的态度转变这么大。

礼节性对话结束后,雀母王说到了正题:“听说诸位尊贵的客人有绿度母之能,携灵丹妙药无数,可以起死回生,给我们朗布王国的村民带来了福音,甚至能治好中了蛊毒之术的人。”

吕竞男道:“其实我们……”

雀母王打断道:“实不相瞒,本王有一事相求,小女……”雀母王慢慢道来。

原来这位雀母王子嗣并不多,曾经有个儿子,不过很早就夭折了;到五十来岁才得了位公主,视为掌上明珠,但是很可惜,三年前这位公主不知道怎么的,竟然中了黑蛊,按照次杰大迪乌的说法,中蛊者浑身奇痒,而后能触体表结节,再后视力渐渐失明,如今公主几乎已经看不见了。

众人这才明白,难怪这个老国王对他们礼遇有加,原来是公主也中了蛊毒啊。

不过他们随即又犯了难,这里的蛊毒千奇百怪,他们也没有把握能治好公主,所以这件事不好轻易应承下来。

不过雀母王似乎对他们抱有极大的信心,说了许多赞美之词。

卓木强巴心头疑惑,郭日念青刚才告诉他,那位扎鲁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并说一会儿他就知道了,难道说,这位公主中的黑蛊,竟然和那位扎鲁有关?

“那么次杰大人呢?

连次杰大人也无法医治吗?”

岳阳问道。

“唉。”

雀母王发出叹息。

郭日解释道:“次杰大人也不是什么蛊都能解的。

由于迪乌大人的蛊术代代口授,以前的很多蛊都失传了,像尊贵的客人们治好的那个万蛇蚀心蛊,次杰大迪乌就无法解除。”

唐敏道:“我们也没有把握。

这样,让我们先看看公主的病情,而且,我们还想见见次杰迪乌大人。”

“这……”郭日念青皱眉道,“实不相瞒,见公主殿下没有问题,可是次杰迪乌大人刚刚受了重伤,目前正在静养,不知道他肯不肯见你们啊。

就连安吉姆迪乌,也没能得到次杰大迪乌的召见。”

唐敏道:“没关系,次杰迪乌大人受的伤,说不定我们可以医治。”

“啊,是吗?

那太好了。”

不知为什么,郭日念青这样说着,脸上却殊无欢喜之意。

与国王见面之后,郭日念青归还了他们的背包和部分武器,但是大威力的破坏性武器却没有归还,比如榴弹、手雷、闪爆、单兵火箭筒等等。

郭日念青希望他们能够理解,他们也知道郭日念青这样做的用意。

随后,他们来到了大迪乌次杰大人居住的地方,这里被开凿成上大下小的倒三角形石门,通道狭长幽深。

张立抬眼看,头顶也有圆镜片将光线折射,只是通道里一点光也看不见。

作为次杰大迪乌的唯一学徒,郭日念青让大家在门口稍等,自己先行一步进入了通道。

没多久,郭日念青出来道:“迪乌大人只同意和卓木强巴以及两位女士见面,为了不打扰迪乌休息,希望三位能分开进去。

其他的诸位,不好意思,请跟着森苏去休息吧,我王为大家准备了丰盛的晚宴。”

卓木强巴第一个跟着郭日念青走进通道,刚拐一个弯,这里就变得两眼一抹黑,光线被阻断在拐角处。

郭日念青伸出那粗短而略肥的小手,握着卓木强巴的手掌道:“跟紧我,两边和头顶的墙都不要触碰,那些是虫墙,很危险。”

“虫墙?”

卓木强巴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郭日念青道:“嗯,要知道,迪乌大人居住的房间,哪怕不设守卫,一般人也根本进不来的。”

不知道拐了几道弯,眼前才出现了一丝光亮,借助那一缕微光,卓木强巴看清了郭日念青口中所说的虫墙是怎么回事。

头顶有网,无数的蝙蝠倒挂在网上,偶有惊醒的蝙蝠,像黑色纸片在空中翻飞;而两旁的墙更是令人肉麻,无数卓木强巴叫不出名的小虫,统统肚腹向外地被钉在墙上,密密麻麻不留空隙。

那些虫子有四只脚的、六只脚的、八只脚的,竟然全是活的,风一吹,那些小虫纷纷快速地拔动着脚,胡乱挣扎,整面墙就好似活过来一般。

看着那些虫体呈现出五彩斑斓的颜色,不用想也知道,要是被它们抓上一爪或咬上一口,后果会怎么样。

进入房间,顿时可以闻见强烈的中药气息,房间的墙上钉着木架,架子上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摆得满满当当。

墙体和桌面乃至地板上,都画着神秘古怪的符号,透过光柱可以看见房间里的空气是一团一团的,在屋里飘来荡去,有青色的、紫红色的、幽蓝色的。

卓木强巴暗自猜疑,自己在这里待得越久,恐怕寿命就会越短。

次杰大迪乌躺在床上,身上铺着黑色的牦牛毡子,年纪比国王还大,脸上一点肉都没有,如果不是画满了黑色的符号,乍一看还以为是干尸。

他向卓木强巴招手道:“过来一点,让我看清楚。”

不知为什么,看到次杰大人那干枯的手,那画满图腾的脸,那双深藏在眼窝中,从黑暗里发出微末光芒的眼睛,卓木强巴竟然有一些紧张起来。

那不是危机来临的感觉,而像是,面对父亲时那种感觉。

他来到光柱下,竟然无法再靠近。

他不明白,为什么看着这位面相好似邪恶巫师的大迪乌,会有面对着父亲时那种紧张和压迫感。

次杰大迪乌眯缝着眼看了良久,点点头道:“叫强巴,是吧?

唔,这是大青莲,我年轻的时候用过一次,对那个孩子,太残酷了。

虽然他犯了该杀头的错误,可是用大青莲实在是……”

卓木强巴轻轻问道:“那么,迪乌大人能解吗?”

他想,或许自己是因为这个而紧张吧。

次杰大迪乌轻轻点头道:“嗯,用蟓蜒能解……”

“可是……”郭日念青一听就急了,道,“次杰大人,那蟓蜒我们只有最后一罐了啊,连王也没舍得……”

次杰大迪乌挥了挥手,面向卓木强巴道:“你也听到了,可怜的孩子。

如果你在六七十年以前来,解大青莲之蛊,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如今,解蛊用的蟓蜒只能用最后一次了。

对于我们的王来说,这是无比珍贵的东西,如果给你用了,我们的王就不能靠蟓蜒延年益寿,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强巴拉。”

卓木强巴已经听明白了,那个叫什么蟓蜒的,看来不仅可以用来解大青莲之蛊,而且还是类似于灵丹妙药一类的大补品,没有哪个国王不想长寿,他等于是在和雀母的国王抢命。

可是,在六七十年前又不是什么难事,这是怎么回事?

卓木强巴心中好笑:“六七十年前?

我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他问道:“迪乌大人的意思,是让我放弃吗?”

次杰大迪乌道:“噢不,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们能让我王视为珍宝的公主恢复光明,我想,王是很乐意放弃延长自己的生命而为你解毒的。”

“可是,我们都还没见过公主,我并不确定一定能让公主恢复光明啊。”

卓木强巴对这个提议感到很突兀,没想到这位大迪乌竟然会提出这种交换的方式。

“只要你们尽了心,我王是能看见的。”

次杰大迪乌将头往前挪了挪,在仅有卓木强巴能看见的地方露出了古怪的神情。

郭日念青在卓木强巴身后,也暗自露出思索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