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蛊毒患者(2/5)

迪乌大人并未说什么,事实上,只要有一个人能得到救治,那都是喜出望外的事了。

迪乌大人引领着他们又看了洞穴内其余几个中蛊者,各有各的不同,不过有一些他们还是能在电脑里找到病例对照。

比如有一位手掌脚掌严重变形,皮肤上长满了肉芽,好像开满了红嫩小花。

迪乌大人说那是万花蛊,而通过电脑比对,他们认为那是一种乳头疣病毒引起的改变,目前的治疗方案通常是用激光将那些多余的乳头疣烧灼,不过并不能根治,烧掉还会长。

还有两位中了头面蛊的,其中一个头大如斗。

很难想象,一个人如果将口腔暴露在外,而脸颊反而在口腔里面,鼻腔向内生长,两个眼睛严重不对等,那会是什么样;而另一个也是令人无法想象的面貌,形容得贴切点,那人将一副大肠挂在了自己的脸上,五官完全消失了。

而通过他们的观察和电脑分析,第一个人估计是头部的骨骼组织发生了变异,第二个人则是头部的血管组织呈肿瘤样增生。

很难想象,同一种蛊毒为什么会导致如此迥异的症状。

他们也见到了玛吉最初在村口招呼过的那种树人,其中一人侵袭到小腿,一双腿呈腐败后的灰色,轻轻一碰,那腿就像石膏粘上的,粉末直落,露出里面红色的血管和黑色的植物根系,一双脚底板更像踩着两团头发丝,那全是一根根植物根茎盘踞而成。

据迪乌大人说,这人已经无法行走,他的双脚不能长时间沾地,否则那两团看似头发丝的东西,就透过脚底往地下扎,一旦入土,长得更快。

而另一个已经被侵袭到半腰,整条腿都失去了知觉,迪乌大人说,这个树人还有四五个月好活,一旦那灰色组织侵袭到胸部,能活下去的机会就很小了。

唐敏打算取一两根发丝结构来研究研究,原本迪乌大人还有些犹豫,不过考虑到或许他们真能找到人变树的原因,他和那名树人都勉强同意了。

结果那个树人疼得龇牙咧嘴,差点晕厥过去,迪乌大人才告诉大家,以前有人做过同样的事情,想把那些长出来的头发丝一样的东西拔掉,结果痛得死去活来,没多久被拔掉的头发又长了出来,后来才没有人这样做了。

唐敏等人最后发现,那头发丝一样的东西,其实是附着在神经纤维上的一层拥有植物细胞的结构,拔掉一根发丝就等于直接拔断一组神经纤维,几乎和用锤子砸断指骨是同等效果,难怪那树人痛得几欲晕厥。

还有几名中蛊者更是莫名难言,不仅形态难以用言语形容,而且唐敏等人遍查资料却依然毫无头绪,连是什么造成的这些变异也说不清楚。

不过,从他们目前接触到的蛊毒来看,那已经是一种包含了大的动植物、小的寄生虫、细菌、病毒,甚至能改变基因的生物学科。

实在难以相信,这竟然是一千多年前的古人就已经进行过研究的范围。

看着这一个个形态怪异、结疮化脓、恶臭熏天的重症患者,唐敏很难相信,难道这些人,都是那个叫玛吉的小姑娘一手照顾的?

她这样想着,就问了出来。

迪乌大人道:“当然,这里除了我和玛吉,还有谁敢靠近?”

“那……如果玛吉哪天不来呢?”

“他们会静静地等待,等待死亡,或是等待玛吉。”

迪乌大人不由露出仁和的笑,告诉这些外来人道:“其实这些中蛊者,他们本来的命运应该是被流放到村外的白骨森林,自生自灭。

是玛吉发现了这个靠村的洞穴,将这些人移到这里,每天送来水和食物,像照顾自己亲人一样悉心照顾着他们。

玛吉,是个很有决心的小丫头,她要做的事,就一定要坚持做到底,从小就这样。”

“没有人教过她,她自己就想到做这件事?”

唐敏并不相信谁会生就一副菩萨心肠,那样的年纪,照顾这样多重症患者,那可不是一般的人能做到的。

迪乌大人微笑道:“其实,一开始玛吉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的,只是她的央金阿姨中了失心蛊,玛吉和她的央金阿姨很亲密,她不允许村里人把央金阿姨赶出村去,就找了这么个地方,每天亲自照顾她的央金阿姨。

中了失心蛊的人,在平时和正常人没有两样,一旦蛊毒发作,就变得六亲不认,行事癫狂,不可以常人理喻。

玛吉从十岁开始照顾央金,一直到五年后央金去世,那时村里人根本就不相信这个小丫头能坚持下来,玛吉身上每天都要受伤,那是被指甲抓的,被牙齿咬的,她都没告诉过村里人。

大概是照顾央金有两年左右时间吧,村里人又把第二名中蛊者送到了这里,那就是村头的树人,叫次仁郎嘎。

玛吉也没拒绝,或许在她看来,一个人两个人,也没区别吧。

后来,就有了第三个、第四个。

其实,我们村子里中蛊的人,就只有这么三四个。

后来别的村子听到消息,他们那里的中蛊者也都赶了过来。

我想,没有人愿意在漆黑的白骨森林里,忍受着饥饿、寂寞和恐惧吧。

玛吉对这里的人都一样,她好像已经忘记了自己当初是为什么来到这里的,也没有过抱怨,她只是默默地做着,让他们尽量能活得不那么痛苦。”

岳阳心头一跳,好像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误。

卓木强巴敏锐地察觉,那些中蛊的人,只要听到玛吉这个名字,哪怕再痛苦的脸上,也会露出一丝笑意。

听到这个普通的故事,巴桑不禁动容,他实在难以将这样一个小姑娘,和昨天在湖边看到的玛吉联系在一起,那有如孩童般纯真的笑容,让人过目难忘。

他无法理解:世上竟会有这样的人?

她怎么会快乐?

她如何能幸福?

她怎么还笑得出来?

玛吉与张立

回程路上,临近村子,岳阳好奇地问起村口那口大锅,安吉姆迪乌笑了笑,解释道:“关于这口大锅的故事啊,传说很久以前,这圣域的第二层平台有泽国和林国,两国交战不断。

一次,林国的王子受了重伤,独自一人逃到这附近,当年也是饥荒不断,王子伤重又没有什么有营养的食物,眼看就活不成了。

这时,居住在附近的一位美丽善良的姑娘如秋杰姆救了王子,王子冷了,她用自己的体温为王子取暖,王子饿了,她就割自己身上的肉熬汤给王子吃,而她自己,却只能嚼干草。

在如秋杰姆的细心照料下,王子又活了过来,他深深地爱上了救护自己的如秋杰姆,而如秋杰姆,也早已倾心于王子,两人结为夫妻,相约百年。

只是战争还在继续,来不及说道别,王子又披上了战袍,等到战争终于结束,那位王子却发现,他竟然找不到妻子救自己的地方了。

他只依稀记得,这个地方有一个镬一样的山体形状,所以,王子一面派人寻访,一面命人根据自己的记忆陶铸了这只大镬,就放在王城的大门前,若是有人知道这个地方,一律重赏。

终于,王子找到了苦苦等候他的妻子,而他自己也已成为林国的王,夫妻两人一直幸福地生活到老。

而这只大镬,则留在他与妻子第一次见面的地方,见证着他们的爱情。

直到后来,国王回魂上天,王妃不愿独活,请王国的大迪乌将国王运回这里,用这只大镬,为夫妻二人进行了灵魂合一的仪式,双双重返上天,永不分离。

再后来,我们韦达人迁徙到这里,重新选址立碑,建立了村落,这只镬,则成为村民口耳相传的幸福镬。

那些恋爱中的青年男女,偷偷地在镬前发愿许誓,诉说情意。”

说完,安吉姆迪乌笑眯眯地看着岳阳,好像在说,这是个很美好的爱情故事吧,忽而又补充道:“当然,这只是个传说,究竟我们共日拉村是先有村后有镬,还是先有镬后有村,村志里没有明确记载过。”

岳阳刨根问底道:“那灵魂合一,究竟指的是什么呀?”

安吉姆迪乌收起了笑容,道:“那是我们很古老的一种仪式。”

岳阳看着迪乌大人的脸色,揣摩着,应该是不能随意告诉外人的一种仪式,便没再追问。

迪乌大人对这个小伙子的机敏和理解能力表示欣慰,想了想,转了话题道:“说起来,我们的阿米也有过与传说很相似的经历呢。”

“啊?”

岳阳道:“阿米也有救过一个王子吗?”

安吉姆迪乌笑笑,还未回答,已有村民找上前来,询问别的事情,岳阳只好作罢。

回到村里,唐敏他们才发现玛吉在张立的房间里,正焦虑地摆弄着那副通讯器。

她托着腮帮,愁眉不展,原本是一个极为普通的表情,可是呈现在玛吉脸上,竟然是如此楚楚动人,人见人怜。

原来,张立还未清醒,时不时呓语两句,玛吉却根本听不懂,她想起唐敏留下的通讯器,可是这次,拿在她手里,却怎么也不灵光了。

看到唐敏等人回来,玛吉跳起来,将通讯器拿给唐敏道:“敏敏姐姐,这个,没声音了。”

一副极为委屈的模样。

唐敏看了看,不知道是谁,将通讯器与主机的电源线拔掉了,她朝吕竞男方向望了一眼,没说什么,又告诉了玛吉这个电源是怎么回事。

不过,玛吉却发现,这些人回来之后,一个个看自己的目光都不一样了,询问道:“大家,怎么了?

难道那些大叔大婶,让大家不高兴了?”

大家显然都没想到,玛吉的问话如此直接,岳阳赶紧笑道:“哦,不,没有,没有。

不过,我们不能更多地帮助他们,有些内疚。”

“啊,没有关系的。”

玛吉反过来安慰大家道:“大家的心,我们都知道的。”

胡杨队长道:“玛吉,你一个人照顾这些人,怎么……怎么照顾得过来?”

玛吉睁大眼睛,道:“不是我一个啊,还有迪乌大人。

不过,村里人都不知道哦,如果他们发现迪乌大人也去那里的话,他们都不敢找迪乌大人看病了呢。”

说着,露出狡黠的笑意。

“你不累吗?”

巴桑沙哑道。

玛吉还是第一次听到巴桑说话,吓得微微一怔,随后微微嘟着嘴,眼珠在眼睛里滴溜溜直转,似乎在思考“累”究竟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累呢?”

玛吉这样回答:“和大家在一起,不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吗?”

玛吉如数家珍地说着:“丹珠老妈妈的称赞,就像冰山上开放的雪莲;帕加大叔会说好多故事;索朗大叔的手比……还要巧,他会用木头造好多有趣的小玩意儿;啊……还有还有,郎嘎大叔的歌声,可以媲美林中的百灵鸟;江央婶婶会用芨芨草编花篮……”

玛吉的回答,让这群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人一阵汗颜。

当他们见到中蛊者时,根本无法将那些人当做与自己同样的人类,他们更多的是怜悯和同情,如果换做他们去照顾那些人,他们自己也不敢保证没有微词。

可是玛吉不同,她真的做到了对谁都一样。

一个小姑娘和一群大叔大婶说话唠嗑,开心地说故事唱歌,为什么要累呢?

是啊,为什么要累呢?

就像一位母亲,成天十几遍地为自己刚出生的孩子换尿片;又或年轻的儿子,背负六十岁的老母亲上街去逛逛,为什么要累呢?

那更多的是欢喜啊!

看大家都不说话,玛吉也说出了一些自己的想法:“其实,他们好可怜的,如果玛吉不理睬他们,都没有人理他们了。

小白兔受了伤,兔妈妈会给它青草;小羊羔受了伤,羊妈妈会舔舔它的毛;共日拉的村民受了伤,就让玛吉来照顾。

玛吉将来要成为朗布王国的大迪乌,那时候朗布王国,就不会有人受伤,也不会有人受苦,大家都快快乐乐地生活。”

唐敏忍不住爱怜地摸了摸玛吉的头。

眼前的这个小姑娘,绝对有成为一名护士的潜力。

巴桑紧绷着一张脸,缓缓走了出去。

他讨厌这种感觉,这个世界,强者为尊,适者生存,那些连自己都无法照顾的人和物,理应被淘汰。

这算怎么回事啊,竟然因为一个小姑娘,而让心中郁郁不安。

此后两日,张立竟然没有好转的迹象,高烧不退,谵妄胡语,时哭时笑。

岳阳特别着急,不知张立是否染上了肖恩大哥那种可怕的寄生虫。

不过吕竞男和敏敏都肯定地表示,张立的病与肖恩完全不同,但是,的确和肖恩有关。

吕教官告诉岳阳,张立因为肖恩的死而十分自责,心情极度压抑,自肖恩死后他就一直透支自己的体能,想将侦察做得更严密些,将机关布得更可靠些。

而前日遭遇的巨型蜚蠊,张立以身赴险,主动吸引最多的一群,那种程度的躲避,已经超越了他身体能承受的极限。

身上的伤口原本是小事,但他看到玛吉后,心境却发生了改变,这种心情上的大悲大喜,加上身体伤后的大寒大热,这才是导致张立突然发病的根本原因。

敏敏在一旁道:“不过,这或许是一件好事。

若是张立持续将心情压抑下去,直到身体再也承受不了的那天才爆发出来,后果会更严重。

现在这场病,就像排毒一样,将他心情郁积的心结排除一部分,让他心中的负担不再那么重,以后才好慢慢调整过来。”

这两日,玛吉成了主要照顾张立的人,连岳阳这个门外汉也能看出,这个小姑娘对张立,那是和对其他人完全不同的。

怎么说呢?

岳阳隐约觉得,有些像当初巴巴—兔小姐照顾强巴少爷,但又不完全像。

巴巴—兔热情奔放,一喜一忧全在脸上,展露无疑,像是妹妹照看病中的哥哥;而玛吉要稍显内敛,更像慈母照看病中的幼子,怜爱、忧虑、欢喜,兼而有之。

两人的美也是全然不同,若说巴巴—兔是艳阳下怒放的牡丹,玛吉就像夏日中尚未全开的荷骨朵,带来一抹清凉之意,那托腮似笑的表情,神光离合,顾盼生姿,微一蹙眉便楚楚动人,花自怜影。

岳阳自忖意志坚定之人,在玛吉面前也是把持不住,常常看着看着,就不知道是在看张立还是在看玛吉了,神游物外,心思又不知飞到几千几万里外的美洲去了。

此外,亚拉法师和迪乌大人谈教论宗,打听了不少香巴拉的事情。

至于卓木强巴等四人,身体强壮,自然就担当起砍柴打猎的力气活,为村里的孤寡老人添柴加火。

按岳阳的说法,整个儿成了一救援小分队。

第三天,张立才恢复意识,醒来第一句话就是:“玛吉今天没来么?”

把守在他旁边快两个小时的岳阳噎了个半死,气得指着他鼻子大骂:“重色轻友的人我见过不少,像你这样重色轻友的我还是头一次见到!”

张立半开玩笑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守了很久了,不过我模模糊糊地记得,这两天守在我床头的,好像都是玛吉吧。”

岳阳道:“你小子,怎么知道的?

你装昏迷啊?”

张立避而不答道:“哎呀,现在才体会到强巴少爷在库库尔族享受的待遇啊。

难怪强巴少爷竟然昏迷了那么久,若换做我,就算昏迷一个月也值得啊。”

岳阳无语,呆坐一旁,良久才道:“我说,离开玛吉吧。”

“啊,什么?”

“我是说,你不能和玛吉在一起。”

“啊!你小子什么意思?”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