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我们被食人族绑架了!(2/2)

卓木强巴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但是肖恩好像听出了端倪,虽然他表面装得和卓木强巴一样毫无知觉,但是他却在不停抖动。

卓木强巴已经大致了解了肖恩的习惯,知道他在紧张的时候就喜欢抖动,有时是用脚尖在地上打拍子,有时则是有节奏地用指尖敲击大腿或桌面等地方,发出鼓点一样的声音。

而此刻,他身体未动,表情淡漠,但二郎腿却抖个不停,显然十分紧张。

当那争执声音越来越大,离他们所在的房间却越来越远时,肖恩霍然起立,不安地张望着道:“我们得离开这里,马上离开!”

卓木强巴心中有气,刚才这个家伙卖友求生,实在可恶,当下淡淡道:“哦,真不简单啊,连当地土语你也听得懂!他们说些什么来着?”

肖恩道:“他们说的语言,有很多发音与克丘亚语有相似之处,我也是半听半猜,弄懂了个大概,他们也是食人族,只是不同的分支罢了。”

“食人族!”

一听到这个名字,卓木强巴反射性地跳了起来,问道,“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肖恩急忙道:“你看我像开玩笑的吗?

你知道他们刚才在争论什么吗?

他们在争论你的归属问题。”

卓木强巴道:“什么归属问题?”

肖恩解释道:“那个大眼睛姑娘,是这里大祭师的女儿,她说你是她见过的少有的英俊男子,所以你应该归她吃。

而后面来的那名战士则说,你是少有的强壮男子,所以应该由他来吃你,最强的战士,才应该吃最强的人。”

卓木强巴看了看肖恩的表情,疑惑地道:“争着吃我?

不会吧,看那位姑娘,不像有恶意的样子。”

肖恩道:“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一旦被发现就糟糕了,我们赶紧逃吧。”

两人跳窗而出,黑暗中不辨方向,哪里人少就朝哪里急奔。

这是一个大寨子,到处可见茅草棚屋,有的屋外墙插着火把,从火光中判断,比库库尔族大多了。

刚离开房间不到百步距离,就听见响声大作,无数戴鼻环的人拿起刀枪,钩镰从茅屋里冲了出来,大声呼喝,相互询问。

躲在黑暗中的卓木强巴和肖恩叫苦不迭,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给发现了,这次是插翅难逃,恐怕凶多吉少了。

突然左边有动静,那些人都朝左边集中了过去,接着正前方又响起了零星的枪声,又有一部分人朝正前方冲去,卓木强巴和肖恩大喜过望,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原来这些人不是因为自己而被惊动的。

两人看准右边的空隙,夺路而逃。

没走多远,两人就发现,前面的房屋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看来他们不是在往这个部落外逃去,而是朝着部落的中心地带前进着。

转过一角,险些与那些戴鼻环的食人族撞个正着,两人躲在黑暗的角落,大气也不敢出。

肖恩低声道:“看来他们的目标不是我们,不要贸然冲得太深,看清情形再走。”

两人摸摸索索,沿着墙根前进,又或找大树隐蔽,走了二三十分钟,人声渐弱,房屋也渐渐稀少起来,看起来快要走出这个食人部落了。

“等一等,别往前走了。”

肖恩突然停下来。

他们前面,只有一座孤零零的小茅屋停在空地上,没有点上火把,看上去没有人居住的样子。

卓木强巴大惑不解,明明再走几步就可以离开这部落了,为什么肖恩却停下来不走了。

只听肖恩道:“看见前面的地了吗?

在动。”

重逢

“哼,愚蠢的土人。”

黑暗中一道身影在茅屋间飞速前进,他所去的方向竟然与卓木强巴他们的方向一致。

火光中,索瑞斯那张如同被千蛇噬咬过的脸显得更加恐怖,他熟练地翻入一间大屋,在屋里摸索着什么,不一会儿,他面露喜色,从屋里取出一把石杖。

得到石杖,索瑞斯又折返往东来到一株需四五人合抱的大树下面,四下无人,几乎所有的人都去了南边。

索瑞斯咬着石杖,手足并用,往树上爬了十来米,突然觉得脚下不对,好像踩掉了什么东西,他赶紧朝左一闪身,抽出猎刀插入树干稳住身形。

几乎就在同时,刚才他爬过的地方,从树干中刺出一根黑色尖矛,好像一头受到触动的猛兽,突然发起致命一击,过了片刻,没有发现什么异状,那根尖矛又缓缓地退了回去。

索瑞斯面无颜色地看着这一幕,心道:“好险,竟然在树干上也藏匿机关,那根毒矛黑成这样,不知道已吸了多少人血。”

无暇细想,他只停了片刻,又急匆匆地往更高处爬去。

来到大树的分叉处,有一方平台,树丫已被人踩得平齐,而树丫正面的树干上,立了一个木质的绞盘。

“是这里了。”

索瑞斯心中大喜,将偷来的石杖插入了绞盘的中心洞口,只听“嗒,嗒,嗒,嗒”四声,当石杖完全插入绞盘后,绞盘发出“咯咯”声响。

索瑞斯握住绞盘的把手,观察着缠在绞盘上的绳索,心道:“绳索还是新的,看来他们还是每年都举行一次圣石的膜拜仪式,这些愚蠢的家伙,连圣石是干什么用的都不知道,只会傻傻地膜拜。”

他用尽全身力气,开始转动绞盘,随着绞盘的转动,绳索带动了不知道哪里的机关,大树竟然发出“咔咔咔”的响声。

卓木强巴顺着肖恩的手指看去,果然,前面的三五间木屋极其轻微地上下移动着,那方式很独特,就好像一艘小船在平静的湖面上,随轻轻的湖水荡漾,缓缓地一下一上。

而前面的泥土地面,也泛起类似微微波浪的起伏,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那是什么?”

卓木强巴不解。

肖恩长嘘一口气,道:“好险,好隐蔽好厉害的陷阱。

前面是沼泽!”

“沼泽!”

卓木强巴大惊。

肖恩道:“嗯,他们故意把轻浮的茅屋放在沼泽地上面,而沼泽表面落满树叶和树枝等杂物。

如果是外敌入侵,不知道情况而试图靠近茅屋,那肯定是万劫不复。”

卓木强巴奇怪道:“将几间茅屋放在沼泽地上面,就是为了迷惑敌人?”

肖恩准备解释一下,突然两人都听到,右侧的大树上,发出惊人的“咔咔”声。

随着那阵声音的响动,大树的一根树枝横伸了过来,竟然悬停在沼泽里某一间茅屋的正上方。

卓木强巴吃惊道:“那,那是什么?”

肖恩凝眉道:“难道说,那茅屋里放了什么东西?

这个部落只是利用沼泽来保证里面的东西不被人偷走?”

瞬间,从悬停的树枝上垂下一根绳子,一个人头下脚上地沿绳子滑落,黑夜中那人身影朦胧,但身手敏捷得却像一只猴子,卓木强巴兀自觉得,那道身影好熟悉,就像在哪里见过。

这时肖恩忽然打断了他的思索,急声道:“不好,这是那人的声东击西之计!他把食人族引开就是为了到这里来拿东西,食人族很快就会赶过来,我们得马上离开!”

索瑞斯双腿绞着绳索,飞快地滑向茅屋,到了茅屋顶端,拨开棕榈叶,屋顶有一方带把手可拉动的木质小门。

索瑞斯想了想,先移向一旁,然后再拉开小门,拉门时侧耳倾听,茅屋内没有响动,歇了一会儿,也不见有什么飞箭射出,他这才取出一根闪光棒,一拔插销,强烈而刺眼的镁光从闪光棒里发出。

索瑞斯将闪光棒扔进茅屋,看清了屋里的形势,只有一方木桌,但桌子上整齐地码放着五个蛋一样的金属,桌子下面有紧绷的绳索像蛛网一样密布,就连他拉开的这道活门上也有绳子系着。

索瑞斯清楚,那黄色的金属蛋都是黄金,只有一个蛋里有他想要的东西,而其余的蛋下面,利用黄金的重量,压着各种机关,一旦拿错了,情况就很危险。

但是听远远的人声鼎沸,那些食人族已经被惊动,正全力往这边赶,没有时间了,索瑞斯继续滑入茅屋里面。

只见房间四周墙壁,到处都是孔洞,索瑞斯很清楚,这是一个大房间套着个小房间,一旦机栝被触发,那些孔洞喷火、喷毒、放飞箭,每一样都致人死命。

同时他更为了解的是,这些不是食人族的智慧结晶,而是这些民族的祖先。

一想到这个,他心中就有气:“明明已经遗落了千年的文明,还要留下这些东西来害人。”

想起那些屈死的同伴,他心中也有些伤感。

在明亮的镁光中闪烁的金蛋就在眼前,索瑞斯略加思索,想到那枚经常被取出来使用的金蛋,尽管很小心,但是它应该留下被移动过的痕迹。

取金蛋的人也必须像自己这样,头下脚上地来取,放回去时,痕迹肯定不能完全吻合。

找到了,索瑞斯小心翼翼地揭开第三枚蛋的上缘,果然,一枚更小的带翅膀的石蛋就藏在里面,和库库尔族的圣石几乎一模一样。

索瑞斯将这块石头拿在手中,心情激动,默然道:“第六把钥匙终于到手了,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把钥匙,到底会在哪里呢?

不管怎么说,难得来一次安息禁地,既然来了,就没理由不去那里,七年前没能打开的那扇门,这次我一定要打开。”

“咔咔”声又一次传来,索瑞斯大吃一惊,没想到那木绞盘有自己的时间,过了那个时间竟然会自动绞回去,而他头顶的活门,也正随着“咔咔”声慢慢关闭。

幸亏他身手敏捷,千钧一发之际从门缝里挤了出去,跟着爬上了正在往回收缩的树枝,随着树枝朝沼泽地外移动。

看着脚下如平地般的沼泽,索瑞斯又回想起当年,队里的三名精英就被这看起来毫无危险的陷阱吞没了,至今尸骨还在沼泽里泡着。

索瑞斯贴身藏好圣石,从树上溜下来,掉头西去,跑了五分钟不到,前方突然火光一闪,无数的食人族举着火把从林中钻出来。

索瑞斯后退一步,后面也满是食人族,他们肩头扛着那几只在祭坛捣乱的被射得像刺猬的猴子,不怀好意地盯着索瑞斯,但却又没有动手。

索瑞斯心中也在害怕,赤手空拳对付如此多数量的食人族,根本没有胜算,如果利用药物引来他们惧怕的生物,又需要时间,但是他们为什么还不动手呢?

索瑞斯转念一想,突然看见自己胸前发光的琥珀色石头,他淡淡一笑,将那石头抓在手里,伸到每一个食人族的面前,从食人族的眼中,他看见了敬畏,虔诚以及崇拜。

索瑞斯拿着象征契约的符石,从食人族群里挤了出去,所到之处,食人族纷纷让道,目光崇敬,面色谦卑。

后来食人族里不知谁发出一声吼叫,食人族如恍然大悟般,迅速朝卓木强巴他们逃走的方向追去。

朝远离食人族的方向狂奔许久之后,索瑞斯才敢停下,按住狂跳不已的心脏,总算松了口气。

他看看符石,又摸出那检测的仪器看看卓木强巴他们逃走的路线,不由重新挂上阴险的笑容,喃喃道:“卓木强巴,你的能力不行,可你真是一员福将啊。”

黑暗中不辨方向,只要身体能通过的地方就冲过去,身后的火光不见减少,反而越来越多,越来越接近,卓木强巴感到历史仿佛在一再重演。

自从踏入这丛林之后,自己的命运就没有离开过逃亡,几乎是每天都在逃命,如今逃命都逃出一点心得了,估计回去写本书还能卖点钱。

“砰”的一声,竟然是在黑暗中跑得急了,卓木强巴不知道撞上了什么,还没回过神来,就感觉到棍状物体顶住了自己的小腹,他不敢动弹,很明显,那是一支枪。

这时,肖恩说了一连串的克丘亚语,显然他也被枪抵住了,只听对方用中文恶狠狠地骂道:“妈的,又是游击队,被食人族追,还要被游击队追,干掉他们!”

卓木强巴又惊又喜,也破口骂道:“岳阳,你小子敢!”

“强……强……强巴少爷?

真的是你?

强巴少爷!”

抵着他的张立扔掉了枪,紧紧地抱住了卓木强,激动得都快痛哭流涕了。

那边岳阳和肖恩也紧紧地抱在了一起,生死离别后,竟然还能重逢,四人心中的喜悦难以言表。

知道是张立和岳阳之后,卓木强巴的紧张感稍有好转,回头一看,火光更近了,他赶紧推开张立,催促道:“走!快走,先离开这里再说。”

四人一起朝黑暗密林逃去。

“强巴少爷,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为什么他们拼了命也要追你们?

我先前还以为是追我们的呢。”

“强巴少爷,你们在食人族里面待过?

有没有看见好看一点的姑娘?”

……

重逢的欣喜之情,让在逃命途中的张立和岳阳两人问个不停,卓木强巴将这几天的经历简短地诉说了一遍,已经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又询问张立他们的情况,岳阳道:“我们,我们的经历要简单多了,被洪水冲到这里来以后,我和张立就在林子里乱转,虽然我们有枪,可是子弹有限,想离开这片丛林又走不脱,就在前天,我们差点就和游击队正面遭遇了!”

接着,他简单地说了食人族是如何在他们眼皮底下将一群游击队员抓走的,场面几乎和生杀祭一样血腥。

知道这里是食人族的地盘后,两人更加惴惴不安,每天都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

就在刚才,他们在林中游荡时,无意中遭遇几名食人族,放了两枪,结果没想到是在食人族部落附近,那枪声引来了更多食人族,他们边打边跑,结果就撞上了卓木强巴。

卓木强巴道:“原来是你们在开枪,我们还以为是游击队杀过来了呢。”

肖恩道:“对了,你们说想离开这片丛林却走不掉是怎么回事?”

张立道:“怎么,你们还不知道吗?

这片丛林是片死地,四周都被巨大的峡谷包围着,那些峡谷深达百米,如斧劈刀削,下面又是翻滚的江水,两岸相隔几十米,根本过不去。

我和岳阳沿着峡谷走了将近两天,还是没看到头,估计那是一个环形峡谷,这片丛林就被围在环形峡谷的中间。

当大洪水来袭时,水位高涨,刚好将我们冲到这片丛林里来,当我们一觉醒来的时候,洪水已经退去几十米了,再也出不去了。”

卓木强巴和肖恩对望了一眼,如果昨天下午他们就往回走的话,碰到这样的情景,也是毫无办法。

卓木强巴突然问道:“对了,这两天你们在丛林里,有没有碰到方新教授他们?”

虽然他知道,张立、岳阳既然单独在一起,那多半是没有碰到教授他们了,可是总要问一问,才能死心。

“方新教授!教授他们也在这里?”

岳阳惊呼起来。

卓木强巴点点头,道:“嗯,我们看见教授他们那一组人留下的记号了,他们也被冲散了。

如果按你们所说,他们就该还在这丛林里,和我们一样。”

张立道:“可是这片丛林太大了,我们一直在走,却感到没走多远的样子。”

肖恩道:“应该有出去的方法,否则丛林的食人族无法生存,除非——除非……”他不敢相信,除非这片丛林大得惊人,才能让几个部落同时生存在丛林中还能自给自足。

岳阳道:“既然教授他们也在这里,那就太好了,如果我们能找到他们,情况一定比现在好。”

肖恩道:“可是找到他们之后呢,能走出这片被峡谷环绕的丛林吗?

能对抗游击队和食人族吗?”

岳阳不去多想,他总是乐观的。

张立道:“你错了,不能拿我们的实力和教授那组人的实力相提并论,我们两组间实力相差很大的,我们做不到的事情,未必教授他们也不能做到。

我担心的是,要是教授他们离开了这片丛林,把我们扔在这里,那就糟糕了。”

卓木强巴道:“不管怎么说,先想办法摆脱后面的追兵再说。”

肖恩摇头道:“看来,他们把我们当做偷东西的那人了,也不知道那人拿了什么,唉……”

再跑十分钟,耳边已是“嗖嗖”的羽箭破空之声,四人狼狈地躲着箭矢,肖恩道:“在丛林里和食人族比速度,我们是没有胜算的。”

岳阳道:“那怎么办?

举手投降?”

肖恩道:“千万别这样想,食人族比游击队更不好说话,要说,他会让你到他肚子里面去说的。”

张立道:“前面没路啦,好像有一座山挡在我们前面!”

肖恩道:“不会吧!这里是丛林,怎么会有山呢?”

卓木强巴道:“好像是真的,我们再往前跑几步试试,这森林里黑压压的,看不清楚。”

又跑了几步,后面传来追兵的呼喊声,咆哮声,以及食人族特有的战斗号角声。

岳阳道:“不是山!是森林!天哪,这林子里的树都好高大啊,怎么生长得这么密集?

好像我们进不去啊。”

挡在他们前面的,哪里是什么大山,竟然是一座全由高大树木组成的林中之林,树挨着树,树枝缠着树枝,树根盘绕着树根,远远看上去就像一座致密的山林。

张立道:“快看,有条河,有条河流进树林里,快,从河道上钻进去。

到时候我们守着河道口,他们就不敢追进来了!”

四人想也不想,就钻入了前所未见的巨大密林之中。

很快,食人族追到河口,一众人停下了脚步,看着密不可分,枝叶相互缠绕着的树林,他们的脸色在火光下变得凝重起来,露出了惧意。

最强壮的领头人张开了双臂拦在河口,大声呼喊着什么,然后坚定地摇了摇头,绝不让自己的族人踏入树林一步。

接着,他带领着他的族人,朝着卓木强巴他们逃走的方向,高声念起了咒语一样的语言,全体食人族虔诚地俯身跪拜,咒语声一浪高过一浪。

等食人族走了之后,索瑞斯揣着仪器来到这河口,看着黑暗中参天古树如一个个巨人勾肩攀背地站在一起,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哭笑不得地道:“这是……这是莽林啊,他们怎么也不想想就钻了进去!”

接着他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继续跟进去了,这地方,上次那么多人来的时候他们都是绕道走的,他独自一人可不敢冒这个险。

莽林

热带丛林四季炎热,即使有大暴雨也比国内的春天暖和,但是现在,卓木强巴等四人却感到有些冷。

四人的衣衫都是破的,但是在这片林子外面根本就不觉得有寒意,这时进了林子,感觉温度一下子就降低了十几度一般,每个人都冷起一身鸡皮疙瘩。

张立说守着河口,但实际上四人却在不断地往林子深处走,唯恐走得慢了,被食人族捉了去。

身后的声音喧哗起来,但离四人毕竟越来越远了,岳阳得意地道:“我们顺着水道走,他们失去了我们的方向,肯定在这林子里迷路了。

阿嚏——吸——好冷。”

张立抱着枪也打了个冷战,肖恩道:“这地方好像不大对劲啊,阴森森的,不像外面那些丛林,这里一点生气都没有。”

卓木强巴等三人纷纷瞪着肖恩,上次就是他说了一句不大对劲,结果五人发现自己是闯入了叹息丛林,接下来没有一天安生,现在他又说不大对劲,那可是糟糕至极的前兆。

肖恩却并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他摊开手,一耸肩,意思是你们都怎么啦?

一个个瞪着我干什么?

四人在河道中涉水而过,严格来说,这其实算不上一条河,连一条溪也算不上,至多只能说是一道水沟,从树林中漫过的水沟。

无数的树生长在河道中央,盘根错节,有的树枝上又垂下根系,直拖到水里,而河水则顺着树与树之间的间隙缓缓浸过。

刚下过的那场暴雨,使无数从天而降的根须还带着冰冷的雨水,拂在脸上让人心头一凉。

森林里更是黑咕隆咚,连半分星光也透不下来,四个人磕磕绊绊地走着,生恐踩到什么或是碰到什么。

走了不知多长时间,人人都是多次跌倒之后,张立忍不住道:“好像后面早没有追兵的声音了,火光也看不见了,我们还是点着亮走吧,这里什么都看不见。”

肖恩小心地道:“还是先上树观察一下比较好。”

岳阳靠着河道中的一棵树,这棵树刚让他碰了一鼻子灰,他伸手摸索着道:“你们来摸摸,这么大的树怎么爬。”

其余三人勾着肩向岳阳靠过去,然后也摸索了一番,结果四人手牵手,却好像连树的一半都没够着。

卓木强巴道:“既然我们无法上去,那些食人族恐怕也很难,先点燃看看,如果不对再熄灭灯光。”

于是,闪光棒被敲亮了,里面的两种化学物质一混合均匀,就发出不亚于照明弹的冷荧光,通过人为地反复折叠闪光棒来控制化学物的混合程度,能调节光线的强度。

四人如同举着四根火把,先把周围的情况看清。

只见四人灰头土脸,满身泥土,毛发蘸水,兀自贴着脸滴个不停,肖恩不知道碰在什么地方,当时只听见他叫了“哎呀”一声,现在灯火通明才发现,肖恩上唇还挂着两道鼻血。

张立叫道:“噢,想不到肖恩先生也是热血青年。”

岳阳在另一头叫道:“我的天,这些树,好大啊!”

只见荧光下,方才他们摸索的那株大树树干粗壮,令人咂舌,至少要十余名壮汉才能合抱,根系布满整个河道,又与其他树根交织在一起。

如果在树根处开个洞,就能通火车,如果将树干劈个平台,就能建房屋,如此巨树,四人都是首次见到。

更令人感到可怕的是,不只是这棵树,而是这整片森林,全是如此巨树。

以前在丛林中,树高二三十米属于寻常,如果高过五十米就属罕见了,在丛林绿树冠中,有鹤立鸡群的感觉。

而这里的巨树,巍巍向天,仰头望去,只见枝叶障天,根本看不到头,仅从树干判断,每棵树高就达百米以上。

有如此声势的树中巨人,当数北美洲的云杉,可是这些树偏偏又不是云杉,说不出什么种类,株株耸立犹如嶙峋的怪石,又如重峦叠嶂。

不仅树如此,连荆棘灌木丛,也高达十多米,就是地上潜伏的草也有好几米长,让人置身其中,感觉像来到了童话世界里的巨人国。

四人越往深处走,四周的植物便越是古怪,有的树的根系,像蛇一样缠上另一株大树,仿佛要把对方整个儿吞下;有的树则直接从别的树树干正中生长出来,根系爬满大树主干,颇有寄生的感觉;有的植物开的花裂成两片,边缘全长成锯齿样,像一张张怪兽的嘴。

林子越密,气温越低,河道上升腾起氤氲的雾气,缭绕着古怪的树木,只听水声潺潺,除此以外,再无别的声息。

四人感觉到,自己嘴里哈出来的气,也同朦胧的雾气融在了一起,不分彼此。

蒸腾的烟雾中,时而像远古猛兽,时而像婀娜美女,时而幻化现代城镇,时而又像宇宙浩渺,光怪陆离,如梦如幻。

岳阳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哆嗦道:“我好饿啊,强巴少爷,你们还有没有吃的?

我和张立的食物在这两天都吃光了。”

说着,他指了指两人干瘪瘪的背包,果然比以前小了不少。

可是卓木强巴和肖恩两人连背包都没有,比他们还糟糕。

卓木强巴道:“我们也没有,洪水把我们冲到这里来之后,食物就被吃光了,本来还找到些可以吃的树末,可惜已经让食人族搜走了。”

说完,才想起,自己吃的东西早在食人族那里就吐光了,如今又冷又饿,腹中叽咕作响。

岳阳这一提醒,四人均才发现,原来自己早已饥饿难耐。

张立一屁股坐在一条树根上,喃喃道:“走不动了,没力气了。”

岳阳也选了一株矮小植物靠着道:“我也……有人!”

他突然跳起来,面色古怪地看着自己身后。

其余三人被他吓了一跳,各自紧张地原地张望,卓木强巴更是险些将闪光棒也扔了出去。

却见岳阳用手触摸着他靠背的那株植物,尴尬地道:“对不起,弄错了,不是人。”

卓木强巴走过去摸了摸那植物,果然软乎乎的,和人的肌肤极其相似。

岳阳已经高举着闪光棒,头顶是圆圆的伞褶,就像一座小凉亭搭在头上。

张立站得较远,看得清那植物的全貌,说道:“是蘑菇,太夸张了吧,蘑菇也长这么大!”

原来,岳阳所靠着的,是一株高三米的大蘑菇,他正好靠在蘑菇的伞柄部位,难怪感觉像靠在了人身上。

看着这么大的蘑菇,岳阳馋得口水直流,忙道:“这么大的蘑菇,拿来熬汤吧。”

肖恩道:“吃不得,这其实不能叫蘑菇,它们应该叫真菌菌属。

具体是哪个种属我不清楚,不过这种个体并不算大,更大的真菌我都见过,而且你们看,伞盖边缘色彩艳丽,多半不能吃。”

岳阳道:“再不吃东西,我们真的没力气再走了。”

守着这么大一株蘑菇竟然不能吃,岳阳只觉腹中更是饥饿。

肖恩道:“照理说这里林深草密,应该有很多动物才是,可是我们走进林子这么久了,竟然没看见一个生物,这事大有古怪,要不你们俩休息一下,我和强生在周围百步以内探探。”

岳阳把枪拿起,道:“枪。”

肖恩道:“不用枪,响动太大。

如果遇到需要开枪的动物,我们又怎么对付得了。”

张立拔出匕首递给卓木强巴,道:“用这个。”

卓木强巴拿在手里掂了掂,比较称手。

张立道:“如果有可能,应该上树去看看,这里的树这么大,说不定动物们都住在树上呢。”

岳阳补充道:“说不定都在睡觉呢。”

张立还是有些担心地道:“不能再走散了,如果我们看不见光就叫你们,你们听到声音就不能往前走了。”

肖恩和卓木强巴都道:“这个自然。”

卓木强巴又提醒道:“别因为一路上都没看见什么猛兽就放松了警惕,你们两个也打起精神来。”

两人踏着树根,溯河而上。

张立和岳阳靠着蘑菇休息,不到五分钟,卓木强巴和肖恩就回来了,两人一脸兴奋,见到张立他们便大叫道:“快来,快来帮忙,有烤肉吃了。”

张立和岳阳迎上前去一看,大吃一惊。

卓木强巴和肖恩二人,分抬首尾,竟然搬回一头体长超过两米的凯门鳄。

岳阳结巴道:“哪里……哪里找到这么一头大家伙!”

卓木强巴喜道:“就在前面,这下有鳄鱼肉吃了。”

张立道:“皮糙肉厚的,能吃吗?”

肖恩道:“当然能吃。”

卓木强巴道:“别看它皮糙肉厚,这鳄鱼肉,自古以来就是一道美味佳肴。”

岳阳走近两步,那鳄鱼嘴上被箍了几圈,腹部柔软,竟然还是活的,他奇怪道:“你们怎么抓住它的?”

卓木强巴和肖恩讪讪对视一眼,撇开话题道:“这个你不用管,总之把刀磨光亮,升起火来,我们剥皮切肉,分而食之。”

原来,卓木强巴和肖恩没走多远,就发现前面河道处的树根不同寻常,看起来像无数搁浅的怪物。

肖恩说前去打探一番,结果再走几步就发现,河道上密密麻麻横陈着几十条凯门鳄,正在酣然大睡,他蹑手蹑脚走了回来,说前面太过危险,让卓木强巴绕道走,结果不知怎么的,一头熟睡中的凯门鳄被惊醒了,跟着就爬了过来。

肖恩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那个家伙张开大嘴,作势欲咬,肖恩惊得差点叫救命,也不顾形象,向前就是一个狗扑,堪堪避开屁股被咬的危机。

那头鳄鱼一咬不中,跟着又是一口,谁又想到那鳄鱼在丛林中动作是如此迅捷,肖恩连滚带爬,裤腿还是被撕去一截。

卓木强巴扭头看见这情形,跑回来助肖恩斗鳄鱼,又不知该如何处理,便一脚将鳄鱼踹向一旁。

鳄鱼将眼睛一横,转而攻击卓木强巴,肖恩趁机跳到一旁,慌乱中还不忘提醒卓木强巴道:“想办法别让它张嘴,它咬东西的力气大,张开嘴的力气却不大。”

慌乱中,从没有捉过鳄鱼的卓木强巴滑倒在地,哪里想得到什么办法让这家伙不能张嘴。

眼见它对自己的两条腿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卓木强巴一缩腿,一个鲤鱼打挺,正巧那鳄鱼张嘴向前一扑,结果卓木强巴翻身落下时,正好骑在鳄鱼背上。

卓木强巴来不及细想,当下伸出强有力的双臂,死死箍住了鳄鱼的嘴,不让它张开。

那条鳄鱼四肢抓地,尾巴乱甩,挣扎着想把卓木强巴甩下背去,卓木强巴抱牢了鳄鱼嘴,哪里敢松手。

双方对峙中,卓木强巴衣袋里的库库尔族圣石滚了出来,卓木强巴扭头去看圣石去向,正巧与鳄鱼对了一眼,只见这个丑陋的怪兽一双眼睛冒着青光,一副不甘心的模样。

卓木强巴心想:如今我占上风,难不成我还怕了你,敢瞪我!他双眼一瞪,那条可怜的鳄鱼也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先前还准备美餐一顿,没想到反而被这东西搞得张不开嘴,或许它心里在想:“哇噻,这是什么怪物!”

被卓木强巴瞪得心里发毛,两眼一翻白,竟然吓得晕了过去。

此时离鳄鱼群已有数十米远,其余鳄鱼都在呼呼大睡,并没被惊动。

卓木强巴只感觉身下的鳄鱼停止了扭动,还以为是它装死,又箍了一会儿,直到肖恩说:“它已经昏过去了,快找东西来捆住它的嘴巴。”

他才松开手臂,只觉双臂又酸又麻,明显是用力过度。

卓木强巴重新拾起圣石,他的包袱被食人族夺去,就只剩这枚当时放在身上的圣石了。

他看着那大块头腹部朝天,头歪向一边,任由肖恩找些树藤布条什么的缠绕嘴巴,奇怪道:“它怎么会晕死过去的?”

肖恩将鳄鱼嘴缠得紧紧的,防止它暴起伤人,又让卓木强巴在它要害处捅了两刀,这才解释道:“别看这家伙长着一张血盆大口,其实它们胆小得很,一定要靠群居才能壮声威。

它的那张嘴上下咬力之强,可以达数吨咬力,一口好牙可以咬穿两厘米厚的钢板,但是它张开嘴的肌肉却不发达,一个成年男子就可以很轻易让它张不开嘴,鳄鱼猎人都依据它这一弱点来捕捉鳄鱼。

一旦鳄鱼张不开嘴,它就像老虎没了牙齿,心中难免害怕紧张,这时候生物本能的保命反应就会让它装死晕过去,就像鸵鸟遇到危险就把头埋进沙里,屁股翘得老高一样。

这叫自欺欺人。

快,我们先把它抬回去弄鳄鱼肉吃。”

就这样,凯门鳄被穿在树枝上,烤得直冒油。

一阵半焦的香味飘来,四人饥肠辘辘,大咽唾沫。

肖恩翻转着枝条道:“虽然这鳄鱼看上去外表丑陋,但是肉味鲜美,在澳洲、泰国等国家,鳄鱼肉早就是一道正餐,可以做出很多种不同的菜肴来呢。

鳄鱼尾熬制的胶汤,一直是我比较欣赏的,要是里面再打上两个鳄鱼蛋,就更加完美了。”

岳阳舔着嘴唇道:“闻起来挺香的,不知道吃起来什么味道。”

肖恩道:“介于鸡肉和牛肉之间吧,烧烤起来的味道应该更像牛扒一些,要是带有作料就好了,放点孜然,加上香草和芥末,哦,还有辣椒,那味道才叫棒呢。”

张立听得受不了了,连声问道:“可以吃了吗?

可以吃了吗?”

肖恩将手中的枝条又翻了一转,微笑着道:“还不行,对野生的鳄鱼肉,至少要将肉里的寄生虫全部杀死才可以食用,不像餐厅里,他们用的都是饲养鳄鱼,对于病虫害和消毒控制都是十分严格的。

我记得在几内亚,当地土人用丛林里盛产的一种香料熏蒸野兽,然后将肉腌制成肉干,味道辛而微咸,很有咬劲。”

这席话又让岳阳想起了麻辣牛肉干,艰难地吞咽着唾液。

张立道:“想不到肖恩先生对饮食还这么有研究。”

肖恩淡淡一笑,道:“对于一个旅行者来说,吃各地美味的食物,领略不同的风土人情,欣赏各种自然风光,这三者便是旅途中最大的享受了。

一般来说,一个旅行家都兼具美食家、美术爱好者、民俗研究家等多种身份。

在最饥饿的时候,能吃到一顿大餐,会有不虚此行的感觉呢,呵呵。”

看着三人谈笑风生,卓木强巴突然泛起异样的感觉,他想起了食人族。

在吃鳄鱼肉的时候,人们能够侃侃而谈,他们杀鳄鱼的时候,心中充满快感,为自己能拥有一顿美食而兴奋不已。

然而就其本质而言,人和鳄鱼都属动物,为什么看见食人族杀人剖腹,分割烹饪,却产生一种极度的恶心和恐惧;那么,食人族在吃人肉的时候,是不是也像他们此刻在吃鳄鱼肉一样谈笑风生,评头论足呢。

人们从饮食中获取了最基本的满足,还将饮食发展成一种文化,对同一种肉类,产生不同的做法,调和出各种口味,来满足感官上的享受。

如果,那种肉类换作是人自身呢?

卓木强巴很疑惑,那天看见食人族的生杀祭,自己全身如坠冰窟,四肢冰冷,手足微颤,但是,那和杀一头鳄鱼的过程或者和屠猪宰牛的过程本无两样啊,为什么自己会怕得那么厉害?

只是因为人是不会吃人的吗?

不,人是会吃人的,不仅限于食人族,中国古代便多有记载,“饥荒之年,民不聊生,易子食之”。

意思是说,在大的灾荒之年,人们没有吃的,便只能吃人;强健而有力的成年人,便有权利吃掉没有什么反抗能力的小孩;但是对于自己生养的小孩,又有些无法下手,于是,人们便相互交换着自己的小孩来吃,当吃的不是自己的小孩,心里就要好过多了。

而自古的暴政,骄奢淫逸,也都提到过吃人的事,如商纣王,便将他怀疑对自己不忠的大臣的儿子杀掉,做成肉丸让大臣吃,将认为是叛逆的大臣熬成汤,分赏给其他大臣。

也就是说,吃人自古便被认作是最残暴,最可怕的一件事情,但到了不得不吃的时候,人们还是会吃人的……

“咔嚓”一声巨响,丛林里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卓木强巴的思索,好像一条树根被什么东西撞断了,四人嘴里嚼着鳄鱼肉,恐慌的表情凝固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