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威慑纪元12年,“青铜世纪”号4(1/3)

第二部威慑纪元12年,“青铜世纪”号4

“你们这些废物!为什么不维持秩序?

!”

智子仰头向悬停在上方的运输机喊道,在运输机敞开的舱门处,站着几个脸色煞白的联合国移民委员会的官员。

“你们的军队呢?

!警察呢?

!允许你们带进来的那些武器呢?

!你们的职责呢?

!”

舱门口的那几个人中有一位是移民委员会主席,他一只手紧抓着舱门,另一只手对着智子摊了一下,慌乱地摇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智子从背后拔出武士刀,以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的动作连挥三下,将刚爬上垛顶的三个人都砍成了两截。

那三个人被砍的方式惊人地一致,都是刀从左肩进右肋出,被斜斜地劈开,那六块半截人体向垛下飞去,还在半空,里面的内脏已经溢出散开,同飞扬的血瀑一起,噼里啪啦地落在人群中。

在一片恐惧的惊叫和哭号中,智子从垛顶凌空跳下,落到人群中,再次闪电般地砍杀起来,转眼间已经砍倒了十几个人。

人群惊恐地后退,很快在她的周围清出了一块空地,就像一滴洗洁精落到盘中的油汤里一般。

空地上那十几具尸体也都同前面三人一样,被从左肩到右肋斜斜地劈开,这是让血和内脏最快流出的方式。

在那一大片血红面前,人群中的一部分被吓得晕倒在地。

智子向前走去,人们惊慌地闪开,她的身体似乎带着一圈无形的力场,把人群排斥开来,始终在自己周围保持着一圈空地。

她走了几步站住了,人群再次凝固。

“排队。”

智子说,这次声音不高。

人群很快变成了长长的队列,仿佛在运行一个数组排序程序一样。

队列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巨型帐篷那儿,还绕着它转了一圈。

智子纵身一跃,跳回了食品垛的顶上,用滴血的长刀指着下面的队列说:“人类自由堕落的时代结束了,要想在这里活下去,就要重新学会集体主义,重新拾起人的尊严!”

当天夜里程心失眠了,她轻轻走出房间。

这时已是深夜,她看到门厅的台阶上有一闪一闪的火星,那是弗雷斯在抽烟。

他的膝上放着一把“迪杰里多”,那是澳大利亚一种土著乐器,用挖空的粗树枝做成,有一米多长。

他每天晚上都要坐在这儿吹一会儿。

“迪杰里多”发出一种低沉浑厚的呜呜声,不像是音乐,仿佛是大地的鼾声,每天晚上,程心和AA都是在这种声音中入睡。

程心走到弗雷斯身边坐下,她很喜欢同老人在一起,他那种对苦难现实的超然犹如镇痛剂一般安抚着她那颗破碎的心。

老人从不看电视,也不关心地球上正在发生的任何事。

每天夜里,他几乎不回自己的房间,就坐在这里靠着门廊的木柱入睡,直到朝阳照到身上时才醒来,甚至在暴雨之夜他都这样,说这儿比床上睡得舒服。

他曾经说,如果有一天政府的那帮杂种来把房子收走,他不会去移民区,在树丛中搭一个遮雨的小草棚就能过下去。

AA说,他这把年纪那样不行的,他说,祖先行,他就行。

早在第四纪冰河期,他的祖先就从亚洲划着独木舟漂过太平洋来到这里,那可是四万年前,希腊呀埃及呀连影子还没有呢。

他说自己在21世纪曾是一名富有的医生,在墨尔本有自己的诊所,威慑纪元苏醒后也一直过着舒适的现代生活,但就在移民开始时,他体内的某种东西复苏了,突然感觉自己其实是大地和丛林中的动物,领悟到生活所需要的东西其实是那么少,感觉睡在露天就很好,很舒服。

弗雷斯说,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兆头。

程心看着远处的移民区,已是深夜,那里的灯光稀疏了一些,一望无际的简易房在星光下显出一种难得的静谧。

程心突然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置身于另一个移民时代,那是五个世纪前澳大利亚的移民时代,那片平房中睡着的,都是粗犷的牛仔和牧马人,她甚至嗅到了马粪和牧草的味道。

程心把这感觉对弗雷斯说了。

“那时可没这么挤,据说一个白人向另一个白人买牧场,只需付一箱威士忌的钱,然后买家在日出时骑快马跑出去,日落时回来,这一大圈围住的土地就归他了。”

程心以前对澳大利亚的印象大多来自于那部与这个国家同名的电影,在电影里,男女主人公赶着马群横穿北澳大利亚壮丽的大陆,不过那不是移民时代,是二战时期,是距她度过青春的那个时代不远的过去,但放到现在已经是很远的历史了——电影中的休·杰克曼和妮可·基德曼应该都已经逝去两个多世纪了。

程心突然想到,不久前看到维德在简易房前干活的样子,很像那个电影中的男主人公。

想到维德,程心就把一个月前维德对她说的那句话告诉了弗雷斯,她早就想对他说这事,但又怕打扰了他超然的心境。

“我知道这人。”

弗雷斯说,“孩子,我肯定地说你应该听他的,但你又不可能离开澳大利亚,所以不要想这事了。

想不可能的事有什么用?”

弗雷斯说的是事实,现在想从澳大利亚出去是很难的。

封锁澳大利亚的不仅有水滴,还有智子招募的地球治安军的海上力量。

从澳大利亚返回各大陆的飞行器和船舶,如果被查出载有移民,会立刻遭到攻击。

同时,随着移民期限的临近,愿意回去的人很少,澳大利亚虽然艰苦,总比回去送命强。

零星的小规模偷渡一直存在,但像程心这种备受瞩目的公众人物是不可能这样离开的。

然而这些并不是程心所考虑的,无论怎样,她都不会离开这里。

弗雷斯似乎不想再谈这个话题,但看到程心在黑暗中沉默着,似乎期待他发表更多的看法,就接着说:“我是一个骨科医生,你可能知道,断了的骨头长好后,愈合的断裂处长得比原来还粗,这在医学上叫超量恢复,是说如果人体有机会弥补以前缺少的某些东西,那么这些东西可能恢复到比不缺少它们的人更多。

与人类相比,他们——”他指指星空,“他们曾经缺什么你是知道的,他们超量恢复了吗?

恢复到什么程度?

谁也不清楚。”

程心被这话震撼了,但弗雷斯似乎没有继续讨论的兴趣,他仰望着夜空,缓缓吟诵道:

“所有的部落都已消失,

所有的长矛都已折断。

在这里,

我们曾经饮露餐花,

而你们,

却撒下一片砾石。”

就像听弗雷斯吹响“迪杰里多”一样,程心的心被这首诗触动了。

“这是20世纪一位澳大利亚土著诗人的诗,他叫杰克·戴维斯。”

老人说完,便靠在廊柱上,不一会儿就发出了鼾声。

程心坐在夜色中,坐在对这巨变中的世界无动于衷的群星下,直到东方发白。

移民开始半年后,世界人口的一半,二十一亿人已经迁移到澳大利亚。

潜藏的危机开始爆发,移民开始后第七个月发生的堪培拉惨案,成为一连串噩梦开始的标志。

智子要求人类进行裸移民,这也是威慑纪元中地球世界的鹰派曾对三体世界移民太阳系提出过的设想。

除了建筑材料和建造新的农业工厂的大型部件,以及必需的生活用品和医疗设备,移民不得携带任何军用和民用的重型装备,各国前往移民区的军队也只能配备有限的维持秩序用的轻武器,人类被彻底解除了武装。

但澳大利亚政府除外,他们保留了一切,包括陆海空军的全部装备。

于是,这个自诞生以来就一直处于国际事务边缘的国家一跃成为人类世界的霸主。

移民初期,澳大利亚政府是无可指摘的,他们和全体澳大利亚人做出了巨大的努力来安置移民。

但随着各大洲的移民如洪水般拥进澳大利亚,这个曾经是地球上唯一独占一块大陆的国家心理开始失衡,澳大利亚原住民社会民怨沸腾,新上台的政府开始对移民奉行强硬政策。

他们很快发现,现在澳大利亚联邦对其余国家的优势,与三体对地球世界的优势也差不多了。

后来的移民大都被安置在荒凉的内地,像新南威尔士州这样富庶的沿海地带,被划为澳大利亚的“保留领土”,禁止移民,堪培拉和悉尼被划为“保留城市”,也禁止移民定居,于是,移民能够长期居住的大城市只剩下墨尔本。

澳大利亚政府也开始变得颐指气使,以人类家长自居,渐渐凌驾于联合国和各国政府之上。

虽然新南威尔士州禁止移民,但很难阻止内地移民去旅行。

出于对刚刚告别的城市生活的向往,移民大量拥入悉尼,虽然不让定居,但就是在街头流浪也比住在移民村里强,至少让人感觉仍然身处文明世界,这使得城市人满为患。

澳大利亚政府决定把移民从悉尼市内驱逐出去,以后也禁止外来移民进入城市,这引起了滞留城中的移民和军警的冲突,造成了一些伤亡。

悉尼事件引发了移民对澳大利亚政府早已郁积的众怒,有上亿移民拥进新南威尔士州,拥向悉尼。

面对眼前铺天盖地的滚滚人海,州和城市的澳大利亚驻军望风而逃。

几千万人涌入悉尼,洗劫了城市,像一个巨大的蚁群覆盖了一具新鲜的动物尸体,很快使其变成白骨架。

悉尼市内火光冲天,犯罪横行,变成一个由巨树建筑构成的恐怖森林,生存条件还不如移民区了。

之后,移民大军又把目标转向两百多公里外的堪培拉。

由于堪培拉是澳大利亚首都,在移民开始后有一半国家的政府也迁移至此,联合国也刚从悉尼转移到这里,军队不得不进行防守。

这一次冲突造成了重大伤亡,死了五十多万人,大部分并非死于军队的火力下,而是死于上亿人的混乱造成的踩踏和饥渴;在这场持续了十多天的大混乱里,有几千万人完全断绝了食物和饮水供应。

移民社会也发生着深刻的变化。

人们发现,在这块拥挤饥饿的大陆上,民主变成了比专制更可怕的东西,所有人都渴望秩序和强有力的政府,原有的社会体制迅速瓦解,人民只希望政府能给他们带来食物、水和能放一张床的生存空间,别的都不在乎了。

聚集在这块大陆上的人类社会像寒流中的湖面一样,一块接一块地冻结在极权专制的坚冰之下。

智子砍完人后说的那句话成为主流口号,包括法西斯主义在内的形形色色的垃圾,从被埋葬的深坟中浮上表面成为主流。

宗教的力量也在迅速恢复,大批的民众聚集在不同的信仰和教会之下,于是,一个比极权政治更老的僵尸——政教合一的国家政权开始出现。

作为极权政治的必然产物,战争是不可避免的,国家间的冲突频繁起来,开始只是为了抢夺食品和水,后来发展到有计划地争夺生存空间。

堪培拉惨案后,澳大利亚军队有了很强的威慑力,在联合国的要求下,他们开始以强力手段维持国际秩序,如果不是这样,一场澳大利亚版的世界大战已经爆发,而且正如20世纪初有人预言的那样,这场大战是用石头打的。

现在除了澳大利亚,各国军队甚至连冷兵器也不可能做到人手一把,最常见的武器是建筑用金属支架做的棍棒,连博物馆中的古代刀剑都被取出来重新使用。

在这些阴暗的日子里,无数人早上醒来时都不相信自己真回到了现实。

他们发现在仅仅半年的时间里,人类社会倒退了如此长的距离,一只脚甚至已经踏进了中世纪。

这时,支撑每个人和整个社会免于全面崩溃的,只有一样东西:三体第二舰队。

现在,舰队已经越过柯伊伯带,在晴朗的夜晚,有时用肉眼都可以看到舰队减速的光焰。

那四百一十五个暗弱的光点,是澳大利亚人类的希望之星。

人们牢记着智子的承诺,期望舰队的到来能给这块大陆上的所有人带来安宁舒适的生活,昔日的恶魔变成了拯救天使和唯一的精神支柱,人们祈盼它快些降临。

随着移民的进行,在澳大利亚以外的地球各大陆的夜晚,一座座城市陷入黑暗中,变成了死寂的空城,就像最后的晚餐结束时豪华餐厅中一盏接一盏熄灭的灯。

移民第九个月时,澳大利亚的人数已经达到三十四亿,由于生存环境的进一步恶化,移民曾经被迫停顿。

这时,水滴又开始袭击澳大利亚之外有人居住的城市,智子也再次发出威胁,说一年的期限一到,对保留地之外人类的清除工作立刻开始。

现在,澳大利亚就像一辆即将开往不归路的囚车,上面的犯人已经快把车厢挤爆了,却还要把剩下的七亿人硬塞进去。

智子也考虑到了继续移民面临的巨大困难,她提出的解决办法是把新西兰和大洋洲的一些岛国作为移民的缓冲区。

这个措施发挥了作用,在剩下的两个半月里,又有六亿三千万人经过缓冲区迁移到澳大利亚。

终于,在距最后期限三天时,运载着最后一批三百万移民的船队和飞机相继从新西兰起程前往澳大利亚,大移民完成了。

这时,澳大利亚聚集了人类的绝大部分——四十一亿六千万人,在澳大利亚之外,只剩下约八百万人类,他们分成三个部分:火星基地一百万人,五百万地球治安军和约两百万地球抵抗运动成员,还有少量散落各地因各种原因没有移民的人,数量无法统计。

地球治安军是智子为了监督地球移民而招募的人类军队,她许诺参军的人将不参加澳大利亚移民,以后可以自由生活在被三体人占领的世界中。

招募令发出后报名异常踊跃,据后来的统计,网络上总共出现了十多亿份入伍申请,其中两千万人参加了面试,最后招募了五百万人。

这些最后的幸运儿并不在意人们的唾沫和鄙夷的目光,因为他们知道,那些吐唾沫的人中相当一部分是提交过申请的。

有人把地球治安军与三个世纪前的地球三体组织相提并论,其实两者的性质完全不同:ETO的成员都是充满坚定信念的战士,而参加治安军的人不过是为了逃避移民过舒服日子而已。

地球治安军分为亚洲、北美和欧洲三个军团,拥有各大国在移民中遗留下来的精良装备。

移民初期,治安军的行为还是比较收敛的,只是按照智子的命令督促各国移民的进行,同时保护城市和地区的基础设施不被破坏。

但随着澳大利亚困难的加剧,移民进度越来越难以满足智子的要求,在她的命令和威胁下,治安军变得越来越疯狂,不惜大规模动用武力来强迫移民,在世界各地造成了上百万人的死亡。

最后,当移民期限过后,智子下达了消灭保留区外所有人类的命令,治安军彻底变成了魔鬼。

他们驾驶着飞行车端着激光狙击枪,在空寂的城市和原野上像猎鹰一样盘旋,见人就杀。

与治安军相反,地球抵抗运动是人类在这场烈火中炼出的真金。

他们有许多分支,数量很难统计,据估计在一百五十万至两百万人之间。

他们分散在深山和城市的地下,与治安军展开游击战,并等待着同踏上地球的三体侵略者的最后战斗。

在人类历史上所有沦陷区的抵抗组织中,地球抵抗组织付出的牺牲是最大的,因为治安军有水滴和智子的协助,抵抗组织每一次作战行动都近乎于自杀,同时也使得他们不可能进行任何大规模的集结,这就为治安军对他们各个击破创造了条件。

地球抵抗运动的构成很复杂,包括各个阶层的人,其中有很大比例是公元人。

六名执剑人候选人都是抵抗运动的指挥官,移民结束时,其中的三人已经在战斗中牺牲,只剩下加速器工程师毕云峰、物理学家曹彬和原海军中将安东诺夫。

所有抵抗运动的成员都知道他们在进行的是一场毫无希望的战斗,将来三体舰队到达地球之日,也就是他们全军覆灭之时。

这些在深山和城市的下水道中衣衫褴褛饥肠辘辘的战士,是在为人类最后的尊严而战,他们的存在,是人类这段不堪回首的历史中唯一的亮色。

凌晨,程心被一阵轰隆声惊醒。

这一夜睡得本来就不安稳,外面人声不断,都是新到的移民。

程心突然想到现在已经不是打雷的季节了,而且这轰隆声过后,外面突然安静下来。

她不由打了个寒战,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披衣来到门外。

在门廊睡觉的弗雷斯差点绊倒她,老人睡眼蒙胧地抬头看看她,又靠在柱子上继续睡了。

这时天刚蒙蒙亮,外面有很多人,都神情紧张地看着东方低声议论着什么。

程心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只见地平线上升起一道烟柱,很黑很浓,仿佛露出白色晨光的天边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从人们的口中程心得知,一个小时前治安军开始大规模空袭澳大利亚,主要的打击目标是电力系统、港口和大型运输设备。

那道烟柱就是从五公里外刚刚被摧毁的一座核聚变发电厂冒出的。

人们又惊恐地抬头看天,凌晨蓝黑的天空中有五道雪白的航迹,那是正在掠过的治安军轰炸机。

程心转身回到房间,AA也起床了,正在打开电视,想从新闻中了解发生了什么事。

程心没看电视,她不需要更多的信息了。

近一年来,她不断地祈祷这一刻不要出现,神经变得极度敏感,只要有一点点迹象就能做出准确判断;其实从睡梦中听到那声来自远处的轰响时,她基本上已经确定发生了什么。

维德又对了。

程心发现自己早对这一刻做好了准备,不假思索就知道该做什么了。

她对AA说要去一趟市政府,然后出门从院子里推了一辆自行车,这是现在移民区中最便捷的交通工具了。

同时她还带了一些食品和水,知道事情多半办不成,自己还要走更长的路。

程心沿着到处拥堵的路向市政厅骑去。

各个国家都把自己的各级行政系统原封不动地搬到了移民区,程心所在区的移民主要来自中国西北地区的一个中等城市,现在这个区就以这座已经留在另一个大陆上的城市命名,也由原市政府领导。

市政厅就在两公里远处的一个大帐篷里,从这里就可以看到帐篷的白色尖顶。

连续两周的突击移民,新来的人不断拥入,移民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按原行政区分配,而是哪里有空就向哪里塞,越来越多的其他城市地区的人拥进来,后面进来的都是其他省份的,甚至还有外国人。

在最近的两个月,澳大利亚又拥入了七亿人,移民区已经拥挤不堪。

路的两侧人山人海,各种物品一片狼藉。

新到的移民没有住处,只能露宿在外,人们现在大多被刚才的爆炸声惊起来,不安地望着烟柱升起的方向。

晨光把一切都笼罩在一片阴郁的暗蓝中,在这暗蓝之中,人们的面孔更显苍白。

程心又有那种从高处看蚁穴的怪异感觉,在这大片的苍白面孔中穿行,她潜意识中感到太阳不会再升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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