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成果显现【捉虫】（1/2）

卡克斯博士之前把林见鹿视作一个美丽的中华符号,是博物馆的一员，虽然不至于看不起林见鹿，但这种“欣赏”是带着西方人凝视东方女人特有的滤镜的,林见鹿在他眼中不是一个平等的人，而是用俯视的目光观察“美丽艺术品”。

所以,他之前甚至没有询问林见鹿的名字。

但经过顾文熙的重新介绍，林见鹿的身份在卡克斯博士眼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林见鹿不再是一个外国人眼中的“猎奇东方美女”或者“博物馆的奇异经历”，她变成了在学识、家世、能力上都足以与之匹敌的人,拥有了和他平等对话的地位。

卡克斯博士郑重的伸手,重新问候：“见到林小姐是我的荣幸。”

林见鹿从善如流的与对方握手后问候：“早听过卡克斯博士的名声，能与您相识也是我的荣幸。”

林见鹿说完话向附近退开,为赶过来的王有为让开空间。

王有为看到林见鹿顿时笑了：“小林也在？真是巧了。”

林见鹿客客气气的回答：“王委员长,我受柳师兄邀请，做挂历厂新年的拍摄的模特。”

“你长得漂亮，当模特不错啊，这身衣服蛮好看的。”王有为随便打量了林见鹿一眼就开始夸奖,其实根本没在意她穿了些什么。

短暂交流中,王有为已经来到卡克斯博士面前，重新跟他说起话来。

顾文熙站在一旁，尽职尽责的为王有为翻译,他不但用词精准，甚至还时常说出俚语，十分的风趣幽默。

顾文熙掌握德语的熟练程度，让林见鹿心惊。

她不禁想,顾文熙当初到底隐瞒了多少本领，才能让他在校时候看起来如平凡。

卡克斯先生的翻译之前被林见鹿阴阳怪气一番，已经在边上很久没发声了,顾文熙到来之后，就更加没有他开口的余地。翻译心里知道，今天过后，他可能就要失去这封收获丰厚的工作了，为了挽回，他强行挤回卡克斯博士身边，用平铺直叙且不带感情的方式向卡克斯先生小声描述王有为的话。

顾文熙面带微笑的斜睨他几眼，然后给了王有为一个遗憾的眼神，王有为看向这个翻译的眼神顿时带上了厉色。

林见鹿以为时没有自己继续存在的必要了，她给顾文熙比划了个手势，想要借机退出，顾文熙却轻轻摇头，示意林见鹿不要离开。

相识一场，顾文熙的能力和人品早就在林见鹿这里被评价为优异，因，她没有问原因就给了顾文熙信任，继续留在现场。

博物馆的解说员见林见鹿不走，也就顺势塞给她一本巴掌大的小册子，以便于林见鹿在碰到卡克斯博士感兴趣的文物的时候，能够得到满意的回答。

博物馆的工作人员承担起引导的任务，走在最前方，林见鹿顺势接过解说的工作，将卡克斯博士一行人从瓷器馆带出去。

他们从瓷器展厅走到了首饰展厅。

各色精巧的首饰被摆放在玻璃展柜中，柜子很普通，对于文物没什么保护作用。

许多点翠工艺的首饰，羽毛早已脱落，露出氧化发黑的金银胎面，一点不像值得珍重的文物，反而像极了垃圾场回收的废旧物品。

卡克斯博士脸上不禁露出了惋惜的神情。

林见鹿发现他这样的表情后，第一时间解释：“您现在看到的是一顶凤冠，是中国古代皇后品级的头饰。这种采取了花丝镶嵌羽毛的工艺，又叫‘点翠’，刚做好的时候，翠鸟的羽毛会随着运动展现出不同的光泽。但首饰虽然美丽，但工艺却很残忍，‘翠’指的是翠鸟的胸羽，匠人们将翠鸟杀死后，拔掉它们胸前这一片漂亮的羽毛，而一只鸟胸口上只有几片翠色的羽毛。由于翠鸟没有任何一个品种能够人工饲养，想要做成这么一顶大小的发冠，就会有无数翠鸟因而丧命。”

“因，为了防止对环境的破坏，国内暂时禁止了对文物的修补。”林见鹿说完才终于摆出遗憾的神情，带着歉意说，“其实只有花丝工艺也很美，虽然已经被氧化发乌了，但当您靠近观察会发现，这些首饰的细节都是由细如发丝的金丝编织而成。”

卡克斯随着林见鹿的解说探头细看，连上神情终于从嫌弃变成了惊叹；而顾文熙也将林见鹿的话原原本本的翻译给王有为知道了。

王有为不断点头，对林见鹿投去赞赏的目光。

国家贫困并不意味着国人喜欢被人说自己贫穷落后。

林见鹿这番解说很好的扭转了故宫博物院没钱才没能好好保护文物的窘境被人嘲笑。

王有为看着林见鹿与外宾谈笑风生，心里止不住的想，这个姑娘不但科研是一把好手，脑子也十分灵巧，要不是科研上实在有才华，招进系统里面来，大概也能培养成一员猛将。

幸亏今天有林见鹿在现场，否则被刚刚签了几千万大单的外宾如嘲讽，国家颜面何在？

可反驳强硬了怕丢掉生意或者接下来被德国人耍心眼，不反驳又实在窝火啊！

林见鹿不但立即找到一个不损害国家颜面又能够避免被外宾发现文物保护不善的由，还抬高了国内的形象。

卡克斯博士得到林见鹿的解释不断点头表示赞同，连神色都变得更加和蔼可亲了。

他十分认可的说：“环境保护确实是一件重要的事情。自从人类出现机械文明，物种消亡的速度越来越快，我们每分钟都在失去很多物种。现在我们国家也在做保护珍稀动物的活动，希望能够最大限度的遏制这个进程。

林见鹿顺势回应：“这是当然的。预防永远比弥补更容易，代价也更小。我们国家虽然还在发展中，但不希望在发展的过程中重复已经证明错误的道路。”

她俏皮的眨眨眼睛，“毕竟有些错误一旦犯下就无法弥补，就像那些失去的物种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这些美丽的生灵应该存在于自然界中，而不是献祭给人类，展示人类的穷奢极欲。”

“是的，就是这样。”

卡克斯博士对林见鹿说的话赞不绝口，他渐渐与林见鹿走在同一条线上，反而把王有为丢开了。

王有为毫不在乎的摆摆手，示意林见鹿做她想做的。

于是，林见鹿把话题重新扯回凤冠上，她指着凤冠表示：“如果三年内卡克斯博士再次访华，那么我保证您能够见到它被修复后华美绝伦的样子——我们博学多才的文物修复者们最近找到了替代翠鸟羽毛的办法，正打算在实施新办法，再不损伤文物的前提下，将这批文物恢复以往的美貌。”

卡克斯博士看着这顶凤冠，眼中兴趣浓厚。

最终，他点头与林见鹿许诺：“等他们修复完成，我会再来看的。希望这一天能够尽早到来。”

“当然，一切不会太久。”林见鹿微笑着回应。

王有为听到这段对话的翻译，整个人已经激动得不能自已了。

他在心里说，就冲着她为卡克斯博士约下的三年之约，林见鹿已经值得一个勋章的功劳了！

直到在故宫博物院的参观结束，王有为都没提起让林见鹿离开的事情，林见鹿只好跟着坐进小轿车里，一路随着他们参加了晚上的宴会。

晚上宴会的事情与林见鹿无关，她所当然的退出了在最前头露脸的队伍，选择缩在随行的工作人员之中，领了一份工作餐，安安静静的用饭。

时刻，她已经把那一身传统服饰换下来，重新穿回自己的嫩绿色条纹旗袍了，但在全部都一身正装的工作人员之中，她依旧过分显眼。

林见鹿悄悄伸长脖子往宴会厅里看，注意到王有为委员长脸上神色舒缓，眼角眉梢隐约带着笑意。

她心里点头，知道现在气氛正好，今晚的晚饭也很成功。

林见鹿拍了拍叠整齐后放置在身侧的传统服饰，小声的问随行工作人员：“能不能给我一个袋子，我想用来装衣服。”

“你稍等，我们马上找个袋子给你。”工作人员都知道这小姑娘今天立了大功，对她的态度也分外良好。

林见鹿明白对方为什么对自己态度良好，但她觉得今天就算没有自己，国家那么多有才华和本领的人在，卡克斯博士已经能够乘兴而来、兴尽而归，所以她完全没有骄傲的心态，赶忙向工作人员致谢：“麻烦您了。”

林见鹿努力把最后一口饭都塞进肚子里，不剩下任何一口饭菜，然后再主动帮着现场工作人员把饭盒都收拾整齐，拿去垃圾桶丢掉。

林见鹿回来的时候，以为自己看到的“惊喜”会是一个崭新的布口袋，但她没想到，除了布口袋，还有被工作人员按在墙上被迫站好的朱皎皎。

林见鹿彻底迷惑了：“这位工作人员大哥，我想跟您打听一下，她怎么会在这儿——这是我父母的养女。”

工作人员看着林见鹿，听到她主动提起朱皎皎的身份，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个小姑娘说是跟着你过来的，但你之前一直没提过还有这么个人的存在，我们发现她的时候，她正打算办成清洁人员从侧门尾随进入会场，行迹十分可疑，我们怀疑她是特务身份，必须进行排查。”

林见鹿听得整颗心都悬起来了，但林见鹿没忘记自家那个敏感的“留洋经历”，知道她要是现在不解释清楚，以后很可能再也没机会解释了。

她绝对不能浪费面前的机会，必须把家里人摘得干干净净！

林见鹿双拳紧握，努力在心中告诉自己别惊慌，脸上笑容却还是有些微的变化。

她斩钉截铁的说：“朱皎皎跟着我的事情，我本人绝不知情。前些日子她住进我们家里，也是朱皎皎主动要求的。我父母最近又开始忙新的科研项目，试图降低生活产品的成本消耗，忙得不见人影。对于朱皎皎为什么要做这一系列跟踪的行为，我认为他们也是不知情的。”

“你别紧张，我跟你说这个话没有审讯你的意思。”工作人员安抚了林见鹿一句，再说的话却远不如他安慰人时候的动听，“但我们就想知道你之前刚刚结束的项目，最近这些天，就是朱皎皎住进林家之后，你们是否提起过？或者关于其他国家化工项目，有没有说过什么话？请你仔细回想。”

一切事情如同走马灯般在林见鹿心中闪过，可林见鹿和朱皎皎出门时间不同，她和朱皎皎之间几乎没有任何互动，又怎么可能注意到朱皎皎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情呢？

林见鹿一番苦思冥想，最终也只能苦笑着摇头：“实在很抱歉。我和朱皎皎起床、入睡的时间都不相同，彼间实在没说过什么话。”

“那我们只能暂时扣着朱皎皎一段时间，亲自慢慢询问她了。”

这番话，林见鹿怎么听怎么觉得是个威胁的方法，可她确实不知道，只好对工作人员爱莫能助了。

林见鹿乖乖的向后退了几步，柔顺的说：“我会在父母面前替朱皎皎解释她夜不归宿的由的。”

“没有别的由，我就是来找林见鹿的！她昨天鬼鬼祟祟的说要跟个男人出去拍照，我今天看见了，不止一个，跟她一起的还有好几个男人呢。中间他们一起在一间大屋子里，林见鹿一会换一套衣服，谁知道这里头有什么问题。”

林见鹿苦笑着对工作人员解释：“给我拍照的是柳首长的儿子柳冬，至于其他几个是他的同学，都是我们首都大学的校友。他们家里具体做什么的我不很清楚，但我想大家都是学生，应该没有那么大的区别。我身上还带着印刷厂发来的邀请信。”

柳首长的小儿子？

下一任主/席就是柳首长，柳首长的儿子和他儿子身边的人都筛过多少回了，哪会有问题！

工作人员想清楚事情的缘由，之前紧张的气氛消散了许多。

他们主动跟林见鹿说：“查清楚之后，我们会送她回去的。”

“好的，浪费你们的时间了。”既然提到“送回去”那就算打消了对方大半疑虑，事情总算有转机了，林见鹿赶忙谢谢对方。

她心里明白，这群警卫员“没深究”最重要的原因是，自己刚刚在王委员长面前表现出的作用得到了王委员长的重视，否则，现在连她自己都得一起进去被审查，而不是留在这里，还能跟警卫员好好说话。

即便如，接下来的时间里，林见鹿敏锐的发现在自己身边出现的工作人员人数多了不少。

林见鹿心里叹气，老老实实的坐在原地，不再想给人帮忙了——她现在要是再乱走，就不是帮忙而是添乱了。

等到一场晚宴结束，专人护送卡斯克博士离开，王有为总算在顾文熙的提醒下想起来林见鹿还等着他呢。

王有为顿时想起来这个聪慧机变的小姑娘，赶紧催促：“快请小林同志过来，今天我还没谢谢她呢！”

警卫员来通知林见鹿：“委员长找你。”

林见鹿在几个警卫员的“陪同”下一起来到王有为面前。

林见鹿站在王有为面前十来步的地方就没有再靠近，维持着足够让警卫员觉得安全的距离。

王有为奇怪的看了几眼，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一名警卫员迅速上前与他解释前因后果，然后王有为再看向林见鹿的时候，在少女脸上看到了与她年龄不符的苦涩笑意。

她双手在腹部交握，姿势十分拘谨，依旧没有主动说话，一副完全处置权交到对方手里的姿态。

王有为看到这个姿势，就觉得林见鹿是个知道分寸的姑娘。

他摆手跟警卫员说：“找法子闯进来那个仔细查一查，这个小姑娘用不着。”语毕，他又指向林见鹿，再对警卫员解释：“小顾跟我提过，这姑娘原来是他的同学，在一对无产阶级党员夫妻的培养下长大的，不会有什么问题。”

“是，委员长。”警卫员们鱼贯而出。

虽然他们没说完全不查林见鹿了，但当过于夸张的警卫员人数锐减，房间里的气氛就趋于和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