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神话故事 (六)(2/2)

“什么?”

“伤着筋脉了,以后没法儿提剑杀人了。”

“不会坏命?”

“不会。”医师轻描淡写,用炙烤过的刀子,一刀将雉的脸割开,露出鲜红血液之下的森然白骨。

这个过程,很疼!

雉嘴里咬着布团,四肢都有些抽搐,不过因为困顿,他的反抗和挣扎并不是十分剧烈。

肌肤被刀子划开,脸上犹如小虫爬过,重重撕咬。

小片区域里似乎感知麻木,但是旁边又格外清晰的感受到痛楚由表及里,深入骨骼。

一阵一阵的,似乎锤子敲击骨头,整个大脑因为痛苦而显混乱。

困意在此时消失。

身体好似不听话,在剧烈挣扎。

但被外力按住,因而在位置上没有发生变动。

四肢蜷曲,肌肉绷紧,脑海里没有了作为“雉”这个人的思考,而纯然是一种近乎野兽的痛苦哀嚎。

想要反抗,想要咆哮,想要中止痛苦。

然而外力束缚着。

脑海里仅存的一点清明也在高速这个身体“这是对我好的。”

身体的本能压倒作为人的意志。

喉咙里挤出不成语调的细碎。

同袍们满脸庆幸。

命能保住!

雉不知道这个过程是怎么结束的。

但痛苦的余韵和脸上的僵硬告诉他,一切都是真切发生了的。

胸口的火焰仍然存在。

脑海里却想不起什么。

困意也是不存在的了。

雉唯一能够回忆起来的就是“饿”。

那是他曾真的切身体会到过的痛苦。

那种痛苦比如今的痛苦,更加痛苦。

先是肚子嗡嗡的叫。

随后腹肠空旷,犹如搅动般的抽痛。

再然后是身体逐渐乏力,大脑混沌。

那时候思考和感知都会迟钝许多,不再是平日里的清晰和敏锐。

五感也会慢慢透明。

脑海里满是哀嚎,作为“雉”而存在的神智会慢慢模糊,随之而来的,是一点点力气的复苏。

身体也会有些痛,但仍是空洞的。

似乎身体里被掏空了,急需填充。

那时候,看任何事物,都会想要将它塞进嘴里,咽下肚里。

看猛兽,看庄稼,看青草,看人,看自己。

任何事物和概念都会消亡。

存在的只有食物。

任何事物都是食物。

雉就曾感受过。

军中的大部分人,也都是感受过的。

因为切身体会,所以格外清晰。

那是人一辈子所能够体会到的,最深切的痛苦,和最恒久的绝望。

一旦体会过,就完全不会再想体会。

那是存在于雉心底最深沉的恐惧。

比起那个……眼下的痛苦,或者听说过的所谓“死亡”,都是小事。

“我饿了。”雉小声说道。

他是不怕死的,痛也不怕再经历一回或者几次。

但唯独饿,一次也不能再有!

“打完仗了,该给肉吃了!”雉这样说着。

身边的受伤同袍也开始说这样的话。

他们是差不多的。

家境和处境,都差不多。

所以感受相近。

痛,只在痛的时候难熬。

死,是向来不怕的。

他们要吃饭。

要吃肉!

所以他们有肉吃。

军中支起了锅。

他们杀了一些牲畜,支起大锅,开始煮肉。

打完仗了,该吃肉了。